第二章

大陸歷九九五年六月二十八日,黑巖城日光毒辣,把人都能曬出油來。

在這個中央郡的次要戰場上,塞爾王國宰相吉卡斯率六萬塞爾大軍與萬斯率領的黑虎軍團三萬正規軍和三萬莊園主私兵對陣。

兩邊的領軍人物都是謹慎小心,多年征戰的老將。

他們這種類型的老將,特點非常鮮明,且是大陸各國軍界的中堅。

這些人作風古板、遵循道義信條和騎士精神、創新不足、墨守成規、憑經驗行事,因而席爾瓦等年輕一輩又戲稱其爲“古董級的舊式軍人”。

也許是性格不合、也許是由於有他們壓在上面令自己無法在軍職上繼續進步,儘管遭到年輕將領們的嘲謔,但老將們身上也有着許多年輕人不具備的優點。

這些人沉穩而不浮躁,行事小心謹慎,絕不貪功冒進,有把握維持個六七分勝的局面,就不會冒險去玩“要麼全部,要麼全不”的賭博。他們雖然不一定能想出奇計妙策,但自身破綻也極少,指揮作戰一板一眼、有章有法。

經年累月的戰場廝殺,令他們耐心十足,無論什麼時候都保持警惕、毫不懈怠,打仗先求自保再論殺敵,先求無過再論有功、先穩守城池營寨,然後靜靜地等候對方犯錯誤。

碰上這種老幫菜,很難避免常規正戰條件下的死拼硬打,變成純粹的消耗戰。年輕將領遇到他們,與之對壘,有時候完全就是一種心靈上的煎熬,令人疲累不堪。這種滋味,別亞在胡瑪草原上對陣海亞爾大將軍武索時就品嚐過,並有着刻骨銘心的深切體會。

對付他們,要麼憑藉雄厚的實力摧毀之,要麼以非常規手段出奇招妙策擊敗之。可打仗並非每一次都佔盡優勢,而真正的奇計往往又可一不可二,必須結合當時戰場的具體形勢和具體環境確定,不是在任何時候、任何戰場上都能用得上。

更加糟糕的是,經驗豐富的老將,基本上對於一般的小花招、小伎倆免疫,普通騙局難以矇騙他們那雙老辣的眼睛。你若這麼做,經常不僅無法令對手上當,反而叫自己露出破綻。

相反,老頭們長時間耐心守候,其實就是在等待着這種時機,當對方沉不住氣而犯錯誤之日,就是老將們打破僵局,獲取戰功之時。

回顧戰史,你會驚訝的發現,許多重大戰役的勝負,慘敗其實是失敗方自身的錯誤所導致,而並不見得勝利方的戰略有多麼高明。或者也可以這麼說,勝利方戰略的高明之處正在於小心地保持自身安定,然後耐心地等待對方出錯。

推陳出新,銳意進取的年輕將領遇上經驗豐富的老將,誰勝誰負雖然難說,但往往能打出賞心悅目,令人拍案叫絕的經典戰役出來。

可要是兩員水平相近的老將對上了,就難免會變成一場膠着的悶局。

黑巖城戰場,目前就是這種半死不活的狀態。

如果僅從人數上看,雙方是六萬對六萬,半斤八兩。不過吉卡斯方面擁有走廊強國塞爾的精銳部隊,而萬斯手下的黑虎軍團訓練尚可但實戰經驗不足、莊園主私兵的戰鬥力又很差,雙方在兵員素質上存在相當大的差異。

萬斯和吉卡斯兩個老頭自然知道如何應對目前這種形勢。萬斯只有千餘騎兵,戰鬥力又明顯弱於對手,故而不打yezhan,收縮於城內防守。

吉卡斯的任務僅是牽制黑巖城守軍,護衛巨木堡主力部隊後方和側翼的安全。他的部下騎步各半,野戰沒有問題,攻城的兵力卻遠遠不足,故而於城下紮營。兩人都擺好了對本軍有利的戰場,約束手下的好戰將領,非常有耐心等待着對方來攻。

遙相對峙將近兩個月,兩邊似乎都在伸手召喚對手,有本事你就放馬過來!

結果誰也不願意吃虧,就這麼僵着,到現在還一仗未打,所有部隊都是滿員編制。這在已經殺得天昏地暗的猛虎自治領各處戰場上,是難得一見的奇觀。

不打仗並非消極等待,城上城下都在積極地進行備戰,修築工事、建造器械、衛兵日夜巡邏、斥候四處觀測敵情。不過,雙方都是以防爲主,折騰來折騰去,也就是個場面熱鬧,沒有誰願意接受在對本方不利的戰場上真刀實槍地幹架。

然而悶局總有打破的一天。

十天前,因塞爾王國太子拉夫諾生病需要臥牀休養,宰相吉卡斯緊急回國理政,塞爾王國大將軍受命茲波林接替他出任黑巖城攻城總指揮官一職。隨行還帶來了自己的一萬親衛騎兵--走廊裡大名鼎鼎的“鐵衛縱隊”。

蟄伏已久的塞爾部隊終於開始了行動。

茲波林出身平民之家,從普通戰士一直做到走廊霸主塞爾王國的大將軍,每一次軍階升遷都是憑着過硬的戰功,令人心服口服,無可爭議地獲得的。此人膽大心細,戰法剽悍狂野,敢於奮力突進,指揮騎兵尤其有一套。其冒險作風,與別亞有的一拼。

塞爾王國以騎兵聞名,高層指揮官大多出身於騎將。雖然不同的兵種出身會對指揮官的指揮風格產生微妙的影響,但作爲總攬全局的全軍主帥,對多兵種協調運度和配合作戰的能力,是決定一個人能否獨當一面,升任主將的重要考察指標。

茲波林能夠出任大將軍的最高軍職,其整體籌劃和全面指揮的才華肯定是得到了塞爾王室和軍方的一致認同。他出面指揮攻城,亦不可小視。

接手城下塞爾部隊後的這幾天,茲波林就不給你講什麼客氣了。原來在城外密集駐紮,監視城內守軍動向的塞爾攻城部隊,開始殺氣騰騰地開赴城下兩公里處環壘圍城。

原先吉卡斯帶軍小心從事,並未將黑巖城圍死,因爲同等兵力下分兵圍困,很容易爲敵所趁。他只是駐紮城下,同時派遊騎切斷城內城外的聯繫,隔絕交通。

茲波林就不同了,一上來就將黑巖城三面團團圍住。黑巖城南面愛爾恩山的陡壁,雖然護衛了城池,卻也阻斷了城內的守軍南邊出口,因而茲波林放開南方,從東、北、西三面將城池完全包圍,不讓城內軍民有逃脫的機會。

塞爾部隊環形圍城工事,步兵平均鋪陳,騎兵則集中佈列,在東、西、北三面設騎營,置一個萬騎隊。北騎營後,茲波林的本陣“鐵衛縱隊”就置於此處。

城下部隊連日來不斷修築攻城器械,隊隊兵士在營壘中穿梭來往,一派繁忙的景象。斥候部隊也開始不懼矢石,緊繞着城牆四處轉悠,探聽情報。

付出了數百條性命後,護城壕前的所有障礙物,包括蒺藜、陷阱、尖樁等都被塞爾人清除掉了。時不時有一些小股塞爾部隊從營壘中跑出來進行試探性攻城,衝擊一下城門、用弓箭向城頭部隊表達自己的敬意,同時也探察一下守城部隊的兵力佈設的虛實。

※※※

另一方面,在城頭上的戰士自然是打起精神,加周工事,日夜守衛,不敢掉以輕心,同時也用箭矢教訓一下不知好歹的敵軍斥候和試探部隊。

只是,指揮黑巖城防禦的萬斯和他的老部下、黑虎軍團軍團長烏丁不免有些迷惑。茲波林爲什麼如此囂張?七萬人馬,圍住城牆已經是捉襟見肘,塞爾王國的大將軍卻彷彿吃定了自己,把黑巖城看做他的囊中之物一般。難道他真的魯莽到要直接來攻城嗎?

前天茲波林已經清掃了一切障礙,萬斯估摸着對方可能趁熱打鐵,爬牆攻城,結果塞爾人就到此爲止,不再動作。

關於如何防禦,守軍內部也出現了兩派意見。

一派受席爾瓦在巨木堡兩度大捷的鼓舞,要求出城迎擊。他們認爲,茲波林的佈陣造成了兵力的分散,可以趁其立足未穩,聚集兵力突破城下陣地,擊潰敵軍。

另一派則主張穩重行事,茲波林願意接受傷亡慘重的攻城戰,就讓他來撞城牆好了。出城迎擊的風險不小,本軍素質弱於對手,加上數十萬聯軍屯兵於數十公里外的巨木堡城下,即使擊潰茲波林,對方肯定將往巨木堡方向撤退,我軍因無法進行迅猛追擊,所得戰果亦將十分有限。

這種爭論,一般而言是不會有什麼成果的。事情都是有利有弊,有風險也有收益,各執一方意見的兩派,只抓一端,不計其餘,自然誰也說服不了誰。

“暫且緩緩吧!”戰場上的最終定奪者萬斯以最官場化的語言處理了這場軍略之爭。緩一緩、看一看,既可以理解爲暫且不動,也可以理解爲永遠束之高閣,無論將來怎麼做,都不會自相矛盾。

從心裡頭,他當然傾向於老成持重的做法,但維護年輕將領的尊嚴,不打擊他們今後進言的積極性,保持軍隊的活力,也是主帥義不容辭的責任。

畢竟,軍隊的將來不能只靠一些暮氣沉沉的老將,重擔遲早必須交到年輕人的手上。故而萬斯必須善用模糊語言,策略性地處理軍官內部的爭論。

儘管今天烈日當空,但按照萬斯這種老牌職業軍人的作風,無論什麼天氣條件,都必須親自上城頭巡視。

“真平靜啊!”烏丁環目掃望城下塞爾軍隊的圍城營壘,感慨道:“茲波林難道真的要強攻城池嗎?”

“不知道。”萬斯搖搖頭。

那些不僅把自己的性命系在褲腰帶上,甚至也膽敢把全軍生死置於賭桌上的年輕人,萬斯總是覺得不可理解。爲了自己的功勳、頂戴和權力,讓成千上萬的人進行成功概率極小的軍事行動,在紛亂的大陸軍界,這股趨勢似乎越來越流行了。難道自己真是老了嗎?

“我剛剛將巴爾博的那兩隻金雕送走,向獨裁官大人通報了一下這裡的戰況。”

自從兩城被隔斷後,就只能通過兩隻可在極高雲層間飛翔的金雕傳遞信息、交流情況了。

“席爾瓦確實有些本事,就是爲人卑鄙,做事不擇手段。你可以笑我迂腐,可縱觀古今,多行不義者或許能得意一時,絕對難以得意一世啊!”下面人的心思,萬斯心裡清楚,不過那個紅髮小子跟自己的齟齬,卻令他不得不發牢騷。

“萬斯大人,如今這年頭,是力量的角逐,而不是比拚道德文章啊!”

烏丁忍不住又開始推銷自己的出城決戰策略:“席爾瓦雖然水陸連續大捷,卻並沒有解除危機。倘若我們能在城下擊潰茲波林,則與巨木堡形成犄角之勢,令累斯頓河東岸的敵軍首尾難顧,論到功勞,肯定可以蓋過席爾瓦一頭。茲波林平均佈陣,分散兵力,全軍鋪開大攤子,縱深較窄,一擊可破,正給了我們一個天賜良機哩。”

“你們哪,總是嚮往着一時的榮耀、萬軍的歡呼,卻從來不想想爲此要付出多大的犧牲、要承擔多大的風險。”萬斯搖搖頭:“軍事必須服從於政治。失去世道人心,比軍事上的慘敗還要可怕。這個道理,你慢慢就會明白過來的。至於出城破敵,我知道不是沒有機會。不過,在黑巖城戰場上冒險出擊,對於茲波林是無憂劫,對於我軍卻是生死劫,孰輕孰重,該不該開劫,不言自明啊!”

烏丁雖然仍有些不服,卻也自知說不動老上司,復歸沉默。兩人沿着城牆行進,邊走邊注視着城下的戰場。

然而,戰場就是這樣,看似平靜的表面,卻往往潛流激盪,暗藏着殺機……

※※※

巴維爾和布契諾在一棟農舍後,探頭探腦地窺視着前面道路上的詹魯人據點。

杜安新官上任三把火,受到蓋亞和蓋蘭首肯的堡壘封鎖網戰術立刻付諸實施。

小型崗哨、據點、堡壘在中央郡各處鋪開建造,將各處大型軍營、堡壘、騎兵集結地以及道路上的大小驛站連接起來,卡住大小通道、渡口和橋樑,封鎖河岸、樹林、沼澤的出入口,尖樁、籬笆、鐵網等各種工具都用上,將中央郡隔斷、分割成一片片無法連通的大小區域,凡是通行者,都必須經過嚴厲的盤查。

巴維爾一夥人解救了密爾頓兄妹後,一路奔馳,遇到七八個、十來人駐紮的小型驛站就加以消滅和燒燬,碰上有幾十個、上百詹魯兵鎮守的據點或堡壘就繞道而行。

幸好中央郡足夠大,平曠的原野尚有不少迴旋迂動的空間,加上對腹地處杜安看管的比較鬆,巴維爾等人才得以不用一路血拼就奔到了這裡。

過了這個據點就可以順路東進,直抵累斯頓河邊的亂石灘。不過,要穿越這個據點又談何容易?

越往河邊,防守就越加嚴密,往河岸的道路更是杜安重點封鎖之處,即便是這樣一條不是很重要的小路,詹魯人也設了一座將近兩百人的據點卡在這裡,兩邊豎起藩籬,弓手和甲士在旁把守。巴維爾手下只有三十來名拉舍爾裔的鐵鏟幫幫衆,攻堅拿下自不必提,偷偷越過或強行闖關,風險也是不小。

“怎麼辦?這裡恐怕是通往河岸邊的最薄弱的堡壘了,要不要等到晚上再從這衝過去?”布契諾低聲問道。

“太危險。”巴維爾皺起眉頭:“咱們還是化身商隊,按規矩通過吧!”

“那要是有人被識破了,怎麼辦?老哥的畫像可撒得整個中央郡到處都是哩。”布契諾看了巴維爾的獨目一眼,語氣裡有些擔心。

“先使金幣,看能不能混過去,萬一不成,再見機行事!”巴維爾拿定了主意。

※※※

攻城的號角在黑巖城下塞爾人營壘各處奏響,軍營裡涌出來大批的人。

萬斯、烏丁以及城頭上的守軍都驚呆了。

來的不是軍人,而是老百姓,人數有數萬之多,正是茲波林從周圍鄉村抓來的中央郡平民。

他們的衣衫襤褸、花花綠綠,除了成年男子,也不乏老幼婦孺。這些人手裡拿着的不是兵器,而是鋤頭、鏟子、尖嘴鎬等破牆工具,雙手抱着沙囊土袋,推着撞車,身上更沒有任何遮擋之物,浩浩蕩蕩地朝城門和城牆而來。

在他們身後是塞爾正規部隊,刀槍明晃,防護精良,拿着弓箭,推着投石機和攻城塔,驅趕着前面的平民肉盾前進。

“禽獸!茲波林這個野蠻人的名字,將永遠釘在恥辱柱上!”萬斯氣得渾身發抖:“投石機!長弓隊!”

城內響起淒厲的警號,城頭戒備部隊和駐留城內的各支城防守軍如道道游龍,都迅速地跑上城頭,進入各戰備防區,嚴陣以待。

所有人,不僅守軍,連平民身後的塞爾士兵們臉上,都有不忍之色。

戰爭必然帶來對民間的暴行,不同國家、不同民族之間的戰爭尤甚,但像今天茲波林這種以大規模、赤裸裸的驅民爲肉盾者,在正規軍間極其罕見,而在野蠻人入侵和流寇作亂時卻屢見不鮮。

文明世界裡各國的軍事交鋒中,存在着一些心照不宣的慣例。殘殺戰俘、驅平民攻城等,都被視作野蠻人行徑,一旦流傳出去,不僅在受害國,中立國、盟國甚至本國的民間,都會遭受輿論的譴責,屬於極其不光彩的行爲。

這不僅與道德有關,更關乎自身的利益。你以此對人,人必以此對你,開此先例者,無法避免他人對本國子民以牙還牙的報復。老百姓心裡頭那本帳算得是非常清楚的,他們雖然沒轍,但戳着脊樑骨罵,他們還是敢做的。

城內的投石機開始轟鳴,布魯斯長弓手引弦發箭,這兩種遠程武器可以避開對城下民衆的傷害,擊打到他們身後的敵軍。不過,對方同樣也可以用遠程武器還擊。

黑巖城沒有河流經過,只有一條寬深的護城陷壕。由於城頭守軍難以硬下心腸下手,護城壕很快便被平民用沙袋填平了。在背後刀槍的逼迫下,老百姓開始挖磚撬牆,衝撞城門。

倘若事態這樣發展下去,對於黑巖城的防守將十分嚴峻。

“萬斯將軍,讓我出城與茲波林決戰吧!”烏丁脖子上的青筋暴起,直欲跳下去與茲波林拚命。

“守好城池,命令全軍,向城下……”萬斯幾乎是哽咽着下達命令:“射擊!”

爲了城內幾十萬軍民的性命,城下這幾萬老百姓只好犧牲了。這就是戰爭中的算術! ωwш ¤тt kān ¤¢O

“快去!”

萬斯變成了一隻狂怒的獅子,向身邊呆若木雞的烏丁和傳令兵們暴吼道。

老將自己也拿起了一把硬弓,衝到城頭前線,一箭接着一箭地朝遠處的塞爾軍人激射,每一次弓弦的跳動,都意味着一個塞爾人的魂歸西天。

然而,個體的行爲,無法改變集體的悲劇。

對於箭技遠遜於主將的城頭守軍,也只能飽含熱淚,往城頭下的本國百姓身上投石、射箭、澆油,憤怒、怨恨和噬咬心靈的罪惡感,叫他們的手在顫抖、心在流血,彷彿自身也變成了和敵人一樣的禽獸!

城下的慘狀更加深了他們的這種感覺。

可憐的老百姓,沒有武器、沒有盾牌、沒有鎧甲,根本無法抵禦,想回頭或反抗,身後的塞爾人又刀矢加身!

男人在呻吟慘嚎,女人和孩子在尖叫,很多老人乾脆放棄一切抵抗和躲閃,跪伏在地上進行臨終前的懺悔和禱告……

血流成河,屍積如山,城牆前的一切防禦物被平民的屍體遮蔽,失去了效用……

這個時候,就顯示出席爾瓦堅持以主力正規軍防禦城頭,堅持專業化守城策略的作用了。黑虎軍團雖然由生於斯、長於斯的本地軍人組成,但畢竟是正規部隊,嚴苛的訓練已經將軍人的天職就是服從命令這一信條刻入了他們的骨髓,再苦痛、再悲憤,也必須忠實地執行主將萬斯的命令。

但那些撤入城內的莊園主私兵們,就無法忍受這種折磨了。他們都來自巨木堡周邊的鄉村市鎮,城下的很多老百姓是他們認識的人,看着同村的、同街的鄰里朋友,甚至是自己的親戚,他們怎麼忍心下手?

這些人的軍紀也遠不如正規軍嚴格,有的連臨時出任軍官的莊園主也不一定使喚得動。面對這種情景,不僅有很多人不執行命令,還有些人衝向城下,打開城門,想把城下的老百姓救入城內。

萬斯因兵力問題,設防爲北門、東門由黑虎軍團控制,西門則交由私兵們防守。三萬人素質再差,守一個城門還是足夠的。按理說,這種佈置本身也無可厚非,然而卻未成想由於茲波林的卑劣攻城辦法,導致這裡出事!

一些不服指揮的私兵強行打開西門,見到一線生機的民衆蜂擁而入!

萬斯見狀,連忙調兵過去彈壓局面!

然而,還是晚了。

死中見到一條生路,老百姓自然是拚命往打開的城門裡邊擠,打開的城門再也無法掩合上。

狠辣狡猾的茲波林也早就做好了佈設,有數百勇猛的塞爾兵穿上了平民衣服混跡在人羣當中。他們夾雜在潮水般入城的平民中,藉助這股洪流般的衝勢,開始肆意地進行砍殺,擠住城門,屠戮衛兵!

這幾百人都是茲波林特意從軍中挑選出來的勇士,武藝不錯、戰鬥力強。私兵們不僅戰鬥素質低,而且突然遭到“老百姓”的進攻,一時猝不及防,門口的士兵雖然人多,卻極其混亂,竟然抵敵不住。

在這些塞爾奪門勇士身後,茲波林早已佈置了多達四萬的騎兵部隊,其中就包括號稱走廊第一精騎的“鐵衛縱隊”。

見到門已打開,他們立刻發起瘋狂的衝擊!

不管是兵是民,不管是敵是友,凡是擋路者,他們通通踐踏、撞倒、砍翻!

洪大的鐵流飆進如電,很快衝過了城門,朝城內殺去!

其他塞爾部隊,也在以最快的速度朝這個被打開的缺口前進!

今天黑巖城的軍民算是領教了塞爾鐵騎的厲害。別看攻城時他們英雄無用武之地,但如今城門洞開,這些部隊的威力就顯示出來了。

戰鬥力不遜於猛虎軍團重甲騎兵的塞爾鐵騎,在城內橫衝直撞,銳不可擋。

被入城的老百姓衝亂了陣腳,又遭受混在百姓裡的塞爾奪門勇士的突襲,再加上防守私兵部隊戰鬥素質較差,當失去了城防設施的依託後,他們根本抗衡不了塞爾重裝鐵騎的迅猛衝殺。

打懵了的私兵們被突得七零八落,甚至無法進行建制的抵抗。他們被分割成東一片、西一塊,在那各自爲戰。

萬斯從北、東兩城門抽調了半數兵力,共一萬五千名黑虎軍團戰士過去援助,也無法挽回局面,被迫節節敗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