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的清晨,在楊柳倒映的池塘邊,在草芽萌發的原野上,脹紅了臉的夏天,熱鬧擾嚷,大踏步地走着,推開桃紅的門,柳綠的窗,潮水般的譁然,淹沒了鶯啼鳥語,繾綣柳笛。清風攜帶着季節的熱望,無私無畏地袒露於夏天的最高處。古藤依然纏繞着蔥翠的相思,碧綠的苔蘚仍舞動着光陰。
夏就這樣踏着重重的步音,敲碎一池春水的柔媚輕輕地來到,春風春雨皆已去,花已千樹春已暮。
走在鋪滿鵝卵石的小道上,我時而駐足,時而欣賞湖水裡的倒影,一個人玩兒得自得其樂,後面的幾個丫頭聊得不亦樂乎。
才幾天的時間,青兒和她們就已經混熟了。每次湊在一起都有聊不完的話,而我,樂得縱容她們,只是遠遠的聽着,從不插口。
“福晉,爺送來了一隻大白狗,說是給您解悶兒的。”遠遠的就看到管家快速的朝這邊走來,還沒站定,便開口說道。
“他人呢?”我靠着樹幹,瞟了眼身後唧唧喳喳的女孩兒,六個人頓時嚴肅的站定,一臉的憋笑。
“他說還有事,急着走了。”
“哦,把狗帶來,讓我瞧瞧。”我興趣頗濃的說,要知道在府邸裡我就養了一隻小白狗“哈尼”,不知道現在它怎麼樣了。
很快的,兩個僕人拎着一個精緻鐵籠進來,籠內的小狗發出輕輕的嗚咽聲,圓滾的眼睛慌亂的看着周遭。
“快放出來給我瞧瞧,哪兒有圈着的啊!”我快步走過去,蹲下身看着可愛的小不點。
看樣子,它還沒有兩個月,都是白呼呼,軟綿綿的,晶亮的眼球溼濡的瞧着我,小尾巴一擺一擺的。
“福晉,您不能抱它們啊!”青兒趕忙跑到我身邊,擔心的看着我。
“爲什麼不能抱,這麼可愛的小東西,汪汪!”我歪頭看它,摸摸它濡濡的鼻頭,惹得一旁的幾人頓時睜大了眼睛怪異的看着我。
“以後你就跟着我了,我一定將你喂得白白胖胖的。”抱着小狗狗,攬在胸前。
“可是,叫什麼名字好呢?”瞅着懷裡的小東西,我嘟囔着。
“主子,不如叫旺財——”
“停!”我纔不要讓我的小狗狗叫這個名字,拜託,多土啊!
“就叫豆豆!”我大聲的宣佈,驕傲的看着他們。
“福晉,還是將它放在籠子裡吧,這些畜生可分不清什麼啊,要不奴婢來抱就好了。”青兒仍是一副緊張的看着我。
“把那兩個籠子都拿走,我要親自設計‘小家’送給它就擺在外屋。青兒你趕緊去準備些木材,我下午就動手做。”小狗狗是人類最好的朋友,怎麼能禁制它的自由呢。
“是,福晉。”青兒憋着嘴,有些疑惑,還是應承下來。
我笑,他們不懂。
“管家,還有事嗎?”。
“回福晉,其實還有一隻大狗,奴才怕嚇着福晉。”他猛地一怔,垂首說道。
“哦?拿來給我看看。”
“是。”
一隻狗狗捲成一團,身子瑟瑟發抖,眼睛緊閉着,眼睛溼漉漉的,彷彿掛着水珠,烏黑的睫毛溼的捲成小團團。
我一看樂了,這不是哈尼麼?
“哈尼”我蹲下身,朝着它招呼着。
哈尼聽見人聲,耳朵動了動,似乎在分辨我的聲音
。忽然它的眼神充滿光芒,閃閃發亮,尾巴會翹起來左右擺動,全身放鬆。
朝着我奔來,開心的“汪汪汪”的叫着。用鼻子去蹭我的手,跳來跳去。
見到“老朋友”,我心裡大悅,誠懇的說了句:“今天麻煩管家了。”
“不敢,這是奴才應該做的。”他訝異的看着我,慢慢退身離去。
一個下午,都在忙碌中度過,先是搭狗窩,再來給哈尼洗澡,它不知在哪裡鬧的渾身溼漉漉的。
大多狗狗在洗澡的時候很愛甩水,因爲甩水既可以讓它們把身上的水去掉,又可以感受到遊戲的樂趣。
但是,這可讓狗狗家長苦惱了,因爲狗狗甩掉的水很大部分都飛到了幫它們洗澡的家長身上。所以,在爲狗狗洗澡之前,我特意去挑了一件比較陳舊的衣服。這下不管怎麼甩就不擔心啦。
在幫狗狗洗澡的時候常常很容易把水濺到狗狗的眼睛裡,讓它感到不舒服。洗狗狗的頭頂的時候,狗狗也會把頭埋下來,讓水從鼻尖上流下去,而不流進鼻孔裡。
所以準備好小塊的乾布斤,把眼睛和鼻子的水及時擦淨,哈尼樂的大聲汪汪叫呢。
當然啦,狗狗耳朵進水很容易會引起耳朵發炎,在幫狗狗洗澡前揉兩個比耳朵略大的棉花球,塞到狗狗耳朵裡,這樣不慎流到裡面的水就會被棉花球吸收了。
狗狗洗完澡要把棉花球拿出來,因爲溼了的棉花球是不會被狗狗甩出來的,溼了的棉花球在狗狗耳朵裡逗留太久也很容易滋生細菌。我可不希望哈尼生病哦。
晚膳時,胤禮過來陪我用膳,飯後呆了一會兒,他就自討無趣的走了,一直在書房中沒有出來。而我,則早早的上牀休息。
“啊!”
“你小心嚇到狗狗了”我皺眉看他,隨即也高聲叫了起來,“你放下豆豆,哪有拎狗腿的啊,它會不舒服的!”我連忙搶過嗚咽的小狗,攬在懷裡安慰着,躺在一邊的哈尼也向我身邊噌着,發出鼻音「嗯嗯嗯」。
“子衿,它怎麼會在牀上?”他湊近,眉頭凝成了結。
跟着湊到我跟前,提起豆豆的身子抓到眼前對視着,不舒服的姿勢讓小狗發出低低的嗚咽聲。
“豆豆會認生,哈尼也是,可是我一抱,它們就不叫了,我給它們洗澡了,可乾淨了。”我得意的看着它,脣角微揚。
“是嘛?”他疑惑的看着我,好奇的摸了摸紅顏色的毛毛。
“還有呢,我還陪着它們一起玩呀。領着它奔跑,它會很愜意。用軟布拖把,裝作另一隻狗狗和他打架,他會與之做戰術演習,嘴裡還會嗚嗚嗷嗷得吼嘯,弄一個大的舊窗簾或篷布,蓋住他,讓他在裡面拱,他會像小孩子一樣覺得有趣。咯咯的吐着舌頭笑的。”
“我近來好累,皇阿瑪要我好好學習,所以……”他可憐兮兮的看着我,身體漸漸朝我這兒噌着,最後乾脆將下巴抵在我的肩頭。
看着他疲倦的神色,我抿了抿嘴,沒有開口。
“子衿,我也認生,你爲什麼不抱着我呢?不朝着我笑呢?”
“胤禮,你別鬧。”我蹙眉,躲避着他。
“如果我晚上也不斷的吵你,你是不是也會抱着我睡?”他看着我,眼中灼熱。可是手中的小狗卻不停的添着我的手。一冷一熱,兼顧着矛盾的錯覺。
“胤
禮,你別——唔——”
過度的擁擠讓小狗不舒服的叫着,我只能盡力將它們挪開。
淡淡的吻落在額頭,和大婚那天相同,而又不同。久久,他迅速的下牀穿衣,眼神不再看向這裡。他嘆息:“子衿,在我喜歡上別人之前,可不可以不要推開我……”
我凝思,不自覺的瞥着他,欲言又止。
牀上的豆豆不知愁滋味,歡快的跑着,一會兒鑽到被裡,一會兒探出腦袋看着我們,不時的伴着‘汪汪’聲。
六月的天氣,飄着夏日的暑氣,知了不知何時,早已在樹上不停的叫着,帶着一絲壓抑,一絲憋悶。
下午的陽光懶懶的散射而下,透過繁密的枝條,印下錯綜斑駁的光影。樹影下,一大一小的兩隻白色的團團亂竄,青兒和幾個丫鬟盯着它們,生怕跑遠。
緩緩漫步在湖邊小路上,腦中始終漂浮着那日和胤禮的談話。
常常自省,常常不得果。於是每天的必修課便成了庸人自擾,憤懣愈積愈多。我所希望和看重的在一系列的結果證明中彷彿都成了替代的滿足,毫不真實的補償,因爲永遠無法,所以格外崇尚。
迷失的季節,來形容我們目前大多數的人處境。也許每天都有一個目標,心中安放着一個大大的夢想,可是一切都只是也許······從什麼時候起,希望與世無爭,希望安平樂道,這並不是淡泊,連退而求其次都算不得,只不過是懦弱和無能,所以禁錮了對光明的期望。如果沒有想要得到,那麼最終的結局無論怎樣也不會太慘淡和無法接受吧。這是一種多麼無害,多麼平和的合理化,掩埋了衝突,摒棄了紛擾。
想着每次請安時勤嬪微微皺起的眉頭,以及看向我時不諒解的目光,心底便會抑制不住的升起濃濃的悲哀。
但是,造成這種悲哀的人,不正是我自己嗎?
我到底在堅持什麼,而我,又想要怎樣的結局呢?有一個人喜歡,是好,還是不好呢。
茫然的靠在樹幹上嘆息,我微閉雙目,高仰着頭顱,讓幽明的光線包裹着自己,沉浸在安靜的環境之中。
夜晚,坐在鏡前,我一遍又一遍的梳着頭髮,長及腰際的黑髮,在光影下形成淡淡的光環。紗帳纏綿的梳妝檯前,一方葵形銅鏡襯映出人兒的倒影,鏡中人兒妍麗無比,娥眉輕掃,不施粉黛。淡紅的臉頰泄露了幾分俏皮。將長髮輕挽,綴上淡藍色步搖,配上身上這件淺藍色連衫裙,金釵之年便擁有傾國傾城之貌。她雙眸含笑,執起一盒胭脂,輕點朱脣,淡然抿脣,霎那間,明月也謝了光環。
門扉啞然而開,透過反射,我看着他向我走來,脣邊噙着若有似無的笑意。
“你回來啦?”沉默良久,我生澀的主動開口。
他站在我的身後,目光隨着我梳髮的手而移動。
“嗯,我來。”他笑着說。
指尖輕觸的瞬間,我鬆開手,安靜的坐在椅子上,透過鏡子細細的觀察他。
眉眼依舊,可是卻沒有了往日的倔強小心,脣邊始終漾着淺淺而滿足的笑意。他小心仔細的梳着我的頭髮,眼神眷戀,待從鏡中發現我觀察的視線時,頓時笑得仿若開了花一般,眼神晶亮豁然。
我微怔,垂下的手不自覺的捏緊了衣衫。
爲什麼要對我這麼好?我的心情,飄渺不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