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上的小刀精巧鋒利,透過天花板上照射下來的白光,刀面將光反射在我的眼睛裡,我忽然間晃了晃神。
劉法醫走到我的側方,低下頭淡淡看了看我,我也和他交換了一個眼神。
“你可真是個奇怪的人。”
劉法醫見我躺在解剖臺上,拿着小刀,輕輕劃弄着刀背上的邊緣。
我深吸一口氣,合上雙眼,吐出一句話。
“現在,我就是餘曉施,你給我解剖吧。”
想也沒想,我就這麼脫口而出。
劉法醫愣了愣,隨即道:“好。”
解剖室的周圍一片冷清,幽靜無比,偌大的解剖室就只有我們兩個人。
我在解剖臺上聞到一股刺鼻的福爾馬林的氣味,看着在我面前身材修長、穿着白衣大褂面容俊朗的劉法醫,神色複雜。
......
“準備好了嗎?”
劉法醫握着那把銀色的小刀,冷冷朝我說道。
我望了望他,輕輕點了點頭,感受着他離我越來越近,隨即合上了雙眼。
解剖臺很冷,我的手臂依靠在金屬架上,絲絲寒意滲人我的皮膚,我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既然你說你是餘曉施,那你的頭呢?”
劉法醫說到這裡的時候,手指觸碰到我的脖頸,我腦子都在想他的問題,倒是沒有被他忽然間的觸碰給嚇到。
“我的頭,不是應該由你們刑警隊去找嗎?”
我冷哼一聲,似乎是已經將自己融入到餘曉施的這個角色裡。
說罷,我又問道:“劉法醫,我是怎麼死的?”
劉法醫道:“你是中毒性窒息而死的。死因很簡單,一氧化碳中毒。恐怕連你死的時候,你都沒意識到,因爲一氧化碳無色、無味、無臭。”
“一氧化碳?”
我忽的睜開眼睛,這才發現劉法醫的臉竟然離我只有咫尺之遠。
呼吸可聞。
我太過專注于思考,竟然沒發現他離我這麼近,說話的音量大小都被我忽略了去。
劉法醫縮回身子,面無表情,依舊一臉雲淡風輕。
“是的,你死於一氧化碳中毒。你的指甲發青發紫,符合窒息死的特徵。況且,你的皮膚呈鮮紅色,血液呈櫻桃紅色調,於是我檢查了你的血液,在你的血液裡測試出含有一氧化碳血紅蛋白,濃度超過了百分之三十。”
說到這裡,劉法醫深吸了一口氣。
我半信半疑地看着他,道:“你的意思是,我是死於意外?”
劉法醫猶豫地搖搖頭,又艱難地點了點頭,弄得我一頭霧水。
我勒了個去,一把從解剖臺上彈起來,坐在解剖臺上,望着劉法醫,臉漲的通紅。
“我的屍體,你們是在哪裡找到的?”
我對餘曉施的案子可謂是一問三不知,只得硬着頭皮問,雖然劉法醫也不會全然和我說。
“我們接到報警電話,有人在火車軌道上發現了一雙血淋淋的人手。趕到現場後,我們在那條長條火車軌道上找齊了你殘缺的四肢和身軀,唯獨你的頭,我們沒有找到。”
“我將你的屍體拼湊整齊,你的內臟被人掏了出來又塞回去,所以處理起來特別麻煩。你能告訴我,當天晚上,你究竟去了哪裡嗎?”
劉法醫望着我,定定地說道。
看來他只是推斷出餘曉施是死於一氧化碳中毒,再被人分屍拋屍。可是餘曉施當晚去了哪裡,他們並沒有查出來,因爲這件事只有和她一起呆過的我們知道。
我感到有些無力,內心悲痛,淡漠地說道:“案發當晚,我去了麗花酒店。”
“麗花酒店?”
劉法醫摸了摸下巴。“火車軌道附近沒有攝像頭,屍體的表面沒有檢測出任何指紋,死者生前也沒有被侵犯過的跡象。看來你所說的麗花酒店,應該就是第一案發現場。”
我點了點頭,麗花酒店這個名字讓我感到毛骨悚然,因爲我總能想起幾十年前,在洛杉磯的那個著名的黑色大麗花案件,也是至今沒有找到兇手。
這下有個麗花酒店,說不定調取監控,能夠看到什麼可疑人員出沒。至少我不相信這件案子會一直擱下去,不了了之。
“你可幫了我們大忙。”
劉法醫輕輕拍了拍我的肩膀,朝我欣慰地笑了笑。
我皺了皺眉,根本就笑不出來,這才從剛剛將自己代入餘曉施的情節裡脫出來。
我將最近發生的案子和五年前的結合在一起,只覺得如果這一切都是同一個人所爲,那這個兇手簡直就是典型的狂歡型殺人犯。
這麼一想,一個奇怪的想法從我的腦海裡衍生出來。
“劉法醫,你有沒有發現一個很奇怪的問題?”
我從解剖臺上爬下來,習慣性地拍了拍衣服,仰着頭朝他說道。
劉法醫將手裡的那把小刀放在解剖臺上,有些疑惑地望着我,等着我開口。
“前些天,那個死於反流性窒息的死者,是被人餵飯活活撐死。而餘曉施這件案子,兇手又將現場僞造成她是死於一氧化碳中毒。”
我定定朝他說道。
“所以你要說什麼?”
劉法醫似乎是預感到了我的意思,眼神裡閃過一絲詫異和悲涼。
我鼓起勇氣,只得硬着頭皮說下去。
“五年前的那起案子,死者,也就是你的助理,死亡原因是被野豬咬去頭顱,導致直接死亡的,是嗎?”
劉法醫顯然是不知道我竟然會知道這些,詫異地看着我,道:“你怎麼會知道?”
隨即,他又回過神來,冷哼一句,道:“這樣的話,你竟然也信。”
我已經料到了他會是這個反應,只得對他說:“這些,都是餘曉施和我說的。”
“劉法醫,五年前,你是餘隊也就是餘曉施的父親,手下的法醫,是嗎?”
劉法醫淡淡看着我,沒有說話,似乎是默認了。
“野豬襲擊、自我撐食、意外中毒。”
我望了他一眼,道:“這些看似都可能是意外,也就是說,兇手完全有將現場僞造成意外的能力,但是他沒有這樣做。反而,他還回到現場將死者的頭顱取走,這顯然是公然挑釁。”
說到這裡,我又想起了那五封一模一樣的恐嚇信。
重點是,曹小樂收到的那張恐嚇信上究竟寫了些什麼,我們都無從得知。
而就在我自言自語的同時,我又想起了那個夢。
面具男,燒焦的貓,被大火毀的一塌糊塗的那個房間。
貓將水打翻,沒想到卻迎來了燒死自己的悲劇。這是不是意味着,兇手也正是如此。
他只需要提前將一切設定好,就可以遠遠看着熊熊大火燃起,然後再回到現場做自己想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