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戈爾飛鳥集,第二百八十一篇。
我將經歷一次又一次的死亡,以明白生是無窮無盡的。
散落一地的灰色固體,打破的茶杯,未燒乾的水漬,還有已經燒的破破爛爛的黑焦色窗簾。
我不知道這是哪裡。
我目前的場景,是一個陌生的、我從來沒有來過的,已經被燒得破破爛爛的房間。
低下頭,我竟然看見一隻已經被活活燒死的小貓咪。
它的屍體蜷曲在角落,整幅畫面看起來殘忍至極。
一股焦糊味和惡臭味涌入鼻腔,我的胃裡忍不住翻滾了幾下。
“醒來了?”
忽然間,我的耳邊傳來一陣奇怪的聲響。
誰在和我說話?
我轉過身,竟然又看見了那個戴着純白色面具的男人,此時正站在我的身邊,語氣裡還帶着幾分玩味。
不過這次,倒是沒有看到前兩次站在他身後的那個戴着貓頭頭套的人。
又是他,我心裡忍不住罵咧兩句。
“你這是什麼意思?”
我咬住下脣,問道。
他沒有回答我的問題,淡淡道:“找到起火的原因,我就放你出去。”
這次爲了考我,還特意犧牲了一條生命?
我一把推開他,不想作過多理會。
“你如果找不出起火的原因,小貓咪就白死了呢。而你,永遠也別想醒過來!”
他長笑兩聲,擦肩而過之時,朝我這麼說了一句。
我狠狠盯了他一眼。
隨即,我走到窗簾旁,蹲下身撿起那灰白色的固體,湊到鼻子旁聞了兩下,又瞄了瞄地上的那灘水漬。
窗簾旁邊的牀頭櫃上,散落着一些淡黃色的塊狀物體,地上還有一些被燒黑的紙屑。
“意外失火還是故意縱火?”
他低頭問我。
“故意縱火。”
我沒好氣地和他說。
“你的意思是有人來過案發現場?”
“不,起火的時候,他並沒有過來。”
“哦?那這火是如何起的?”他繼續追問。
真是白癡問題。
我指了指角落裡的貓,攤開左手上的淡黃色塊狀物,和右手上的灰白色固體。
“這是生石灰。”我舉起左手,說完又舉起右手,“這是石灰石。”
“生石灰遇水發生化學反應,產生強熱變成了熟石灰,過程中產生的熱量點燃了地上的紙,紙再點燃一旁的窗簾,火不就燃起來了?”
他冷笑兩聲,“過程呢?”
過程?我放下手中的兩塊石灰,走到他面前。
“貓打翻了櫃子上的水杯,散落出來的水就碰到了某人刻意放在桌子上的生石灰,難道不是嗎?”
我望了望角落裡那隻因爲被大火困住而逃不出去的小貓殘屍,握住拳頭,心裡很不是滋味。
面具男沒有回答我的話。
我不想再和他做過多的廢話,走上前,一把便打開了眼前的門。
誰知道,我剛開門,背後就被人猛地一推。
隨即,我就跌落到另一個陌生的空間。
“啪。”
一聲重重的關門聲,把我震了一個激靈。
“放我出去!”
我朝着門那邊大聲嘶吼。
“老規矩,找出殺死玫瑰的兇手,我就放你出去。”
玫瑰?
瘋子,真是個瘋子!
我儘量壓抑住內心的怒氣,最終還是隻得妥協,淡淡掃了一圈周圍的環境。
在我面前的地上,是一團白灰色的、不知道燒過什麼的灰燼。
房間內有幾處堆滿了土壤的種植區,只不過上面滿是散發着燒焦味道的、殘敗的植物殘軀。
我一腳掃開腳邊的灰燼,從土壤上面拾起一根還沒完全被燒完的花枝,花莖上面有凸起的小刺,看起來這應該就是面具男剛剛說的玫瑰。
我又掃了一下四壁,除了剛剛那扇帶門的牆壁,另外三面都是玻璃。
我走到房間的窗邊,一眼望去,外面似乎是一片荒廢的田野,一個人都沒有。
什麼鬼地方?
我試着推開那扇窗戶,廢了好大的力氣,那窗戶依然是紋絲不動。
窗戶的玻璃看起來很厚,上面還有鎖。我敲了兩下,只是發出一聲沉悶的“咚咚”聲。
“八嘎!”
不知怎的,我嘴裡竟然冒出了一句平日裡在抗某神劇裡纔會聽到的語言。
眼睛往上一撇,只見這房子窗戶外面的上方,圍了一圈透明的玻璃凹槽。
凹槽裡面裝着些水,看來不久前還下過雨。
那些凹槽圍繞着房頂的邊緣排列,整齊得竟然讓人心生寒意。
看來這裡是個養花的房子,那些凹槽我知道,是透水孔,用來盛房頂上方留下的積水。
去欣賞花卉活動的時候,我在活動現場的房子上有看到這東西,還問過養花的老翁。
我走到房子的角落,在角落裡撿到幾根潮溼的枯草。
玫瑰,潮溼的枯草,房頂上的凹槽。
忽然間,一絲異樣從我腦海“怵”地閃現。
我望了望窗外的陽光,此時豔陽高照,光線透過玻璃,刺痛着我地眼,將我閃花地差點流淚。
據說在莊園的玻璃房養玫瑰的人,爲了不讓玫瑰被太陽曬乾,會在房間裡鋪一層乾草,乾草的上面會擱置一些冰塊。
想着,我感覺到一絲寒冷。
擡頭往上方望去,只見那屋頂上正安置着一臺還開着的空調。
我定定看着,發現那空調上面,顯示的正是二十一度。
果然,爲了給室內降溫,莊主在地面上鋪滿了乾草和冰塊。
而這地面上的灰燼,應該就是被燒完了的乾草。
因爲乾草上面還覆蓋着一些一些沒有融完的冰塊,所以有些角落裡的乾草沒有被點燃。
“想的怎麼樣了?”
忽然間,門那邊傳來一聲不耐煩的催促聲。
“殺死玫瑰的兇手,是麼?”
我想明白了,反問他一句。
忽然間,門被打開了。
只見他朝着我緩緩走過來,臉上依然是掛着那副白色的面具,看不到表情,詭異至極。
“說吧。”他淡淡朝我道。
這會輪到我冷笑兩聲。
“看到外面的玻璃凹槽了麼?”我道。
“怎麼?”
“玻璃凹槽盛滿水的時候就變成了一面凸透鏡,太陽光透過這面凸透鏡聚焦到鋪滿地的乾草上,不就引起大火,點燃了玫瑰麼?”
我朝他翻了個白眼,自如說道。
“可以,可以。”他擡起雙手,鼓了鼓掌。
“現在,我可以出去了麼?”
我擡起下巴,望着他。
他似乎是覺得我過於囂張,冷“哼”一聲,忽然間湊到我的耳邊,輕輕啓脣。
“想知道,殺死曹小樂的,是誰嗎?”
我心裡猛地一驚。
難道說害死曹小樂的另有其人?
我剛想開口,他忽然間提高音量,就像上帝居高臨下望着他的那羣平民一樣,忽然間舉起右手,指着天。
“想知道!那我就送你去見她!”
朦朧中。
“語冰,語冰?”
有人在叫我。
這聲音,好生熟悉,可是又那麼的,陌生......
這是!
我忽然見猛地睜開眼睛,就在此時,我看見了曹小樂!
她坐在我身邊,而我正躺在牀上,身上還蓋着我平日裡最喜歡的那套被子!
可是這並不是我的房間,這個房間沒有窗戶,只有天花板上暗淡的燈光,照亮着這詭異的房間。
我去,我這是去見了上帝?
我心裡覺得既驚悚又詭異,靜靜望着她,良久說不出話來。
如果你們經歷過那種在你面前已經死的透透的人,忽然就坐在你面前,和你說說笑笑的,你們就能知道這究竟有多嚇人。
“小、小樂?”我不確定地朝她開口。
“你可終於醒了。我醒來的時候,就發現你躺在我旁邊,我也不知道這裡是哪裡。”
她朝着我淡淡笑了笑,還指了指旁邊的那扇門。“我試過了,打不開。”
你,你確定你能醒過來?
我覺得毛骨悚然,可是這一切都真的太過真實。
手機,我的手機呢?我掃視了一圈,都沒看到我的手機。
我從牀上彈起,一把握住她的手,緊張不已。
“小樂,告、告訴我,你是不是和誰結、結結結過仇?”
我太過緊張,說話都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已然結巴。
她驚訝地望着我,一如往日般內斂,垂下眼眸,似乎有什麼心事。
“沒、沒有吧。”
沒有,沒有?
我心裡反反覆覆問着自己,又覺得她有些怪異,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該開口和她說什麼。
“我們先離開這裡吧。”她忽然間輕聲說道。
“小樂,你是不是有什麼瞞着我們,沒事的,你和我說,我絕對會保密。”
我冷靜下來,認真看着她。
只見她緩緩擡起頭,楚楚可憐地看着我,眼裡竟然涌出了幾分淚水。
“小,小冰,我,我殺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