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至友與宿敵

王美人被何後毒殺,雖然靈帝最終赦免了何後,但心裡卻開始討厭起何後來,連帶着對辨皇子的喜愛也減輕了不少。

漢靈帝作爲一位帝王或許很無能,不過作爲一個丈夫卻還是比較合格的。王美人生前有一子,名劉協,此時尚未滿週歲。王美人的死讓靈帝心中或多或少感到有些愧疚,這可能是促使靈帝轉而疼愛幼子協的直接原因。

靈帝在做出赦免何皇后決定的同時,將還在襁褓中的劉協送到了母親董皇后那裡撫養,這也進一步激化了董氏和何氏之間的矛盾。

董皇后是個傳統觀念很重的老婦,何後的卑劣行徑自然也傳到了她的耳朵裡。說實話,董後對何後剷除異己的手段很不恥,當然更多地是因爲何後不守宮中規矩。

在董後看來,她的兒子,也就是漢靈帝,寵愛哪個嬪妃那是皇帝的自由和權利,即便何氏貴爲當朝皇后也不能阻礙皇帝選擇女人。何後的強硬態度讓董後非常不爽,這是在變相破壞祖宗定下的規矩“後宮不得干政”。

當然這場宮廷風波的另一個受害者便是宇信。他出任皇子伴讀不到一個月時間便被撤職,不是因爲宇信沒教好辨皇子,而是靈帝將對何後的失望轉移到了辨皇子身上。

事後,大概是靈帝覺得有些委曲了宇信,於是下旨另賞了宇信一些財物,仍讓他回去管理禁軍。

宇信之後去看過辨皇子一次,但是很明顯他的情緒不太好,見了宇信也沒有以前那麼熱情了。宇信大概也猜出了其中原因,何後恐怕在背後說了他的壞話。至於何後爲什麼這麼做就不用多說了,八成是因爲禁軍包圍何府的事。

宇信被罷了皇子伴讀後,整天也就清閒了。軍中大小事務已交由朱司馬全權處理,自己只要每隔一個禮拜抽上半天檢查一下工作即可。

這也是宇信欺負朱儁是老實人,不過呢?朱儁對宇信能夠如此相信自己,將軍中大小事務放心託付給自己而感到十分高興。說穿了,就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

當然在這次事件中,宇信和何進的交情無疑更深入了一層。當時靈帝下令包圍何府時,宇信爲了向何進表示誠意,特別委派許褚同朱儁一同帶兵前往。包圍期間,許褚依照宇信的吩咐,暗中給予了何進不少幫助,讓何進着實感動了一番,內心對宇信也更加信任了。

至此京師又平靜了一段時間,轉眼間秋收時節到來。因今年全國大多數地方都風調雨順,所以地方上收成也較好。地方富則中央富,國庫也增加了一大筆收入。

國家都是劉家的,國庫自然也就是靈帝的。腰包變鼓了,是個人都會高興。靈帝一悅之下,特意將司隸地區一些政績較好的官員召進了雒陽,並在皇宮內舉辦了一場盛宴,算是慶賀大豐收。

宇信這段時間以來一直深得靈帝喜愛,自然也受到了邀請,並在宴會上遇到了他一生中夢寐以求的對手曹操。

在宴席上,宇信很快便注意到被後世稱爲奸雄的曹操。但是意外的是,在他打量着曹操的同時,曹操本人也在暗中觀察着這位在雒陽城內名動一時的他。

後世中人們把曹操形容成篡漢的奸賊,而宇信心中的曹操則是手握百萬雄師,衆多能人異士爭相投靠,塞外夷族不敢正視的大英雄。

然而,眼前的曹操的容貌完全不符合上面敘述的三點。爲何如此說呢?只見其人身長僅有七尺,正宗的國字臉,細眼長髯,臉白脣紅。除了雙目看上去炯炯有神外,怎麼看都覺得很普通,是屬於那種丟在人羣中就找不到的一類人。

宇信心中雖然有些失望,但內心卻絲毫不敢小視曹操。古人都說了“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這種長相極其平凡的人身上往往隱藏着一些讓人難以置信的特長。

宇信趁羣臣互相敬酒之際,端了一杯酒便往曹操這邊走來。他想試探曹操,想了解曹操,爲以後的對決做準備。

曹操雖和同僚們喝得興起,但眼光總是不時瞟向宇信。此時見宇信正向自己走來,曹操嘴角不經意地浮起了一抹笑意,只是在引起他人注意之前便消逝了。

然而宇信是何人,來自21世紀的優秀生,怎麼可能沒留意到曹操面色上轉瞬即逝的變化。吃驚之餘,宇信臉上卻笑得更加燦爛了:“我果然沒看錯你,曹孟德!”

對了,三國諸多英雄中,除了公認的劉備最擅隱藏本性外,恐怕曹操也差不到哪去。演義中曹操曾有過一段非常經典的比喻,就是將龍比作當世英雄:龍能大能小,能升能隱;大則興雲吐霧,小則隱介藏形;升則飛騰於宇宙之間,隱則潛伏于波濤之內,方今春深,龍乘時變化,猶人得志而縱橫四海;龍之爲物,可比世之英雄。

宇信來到曹操身旁,舉杯相邀道:“驍騎都尉宇信,字子賢,常山人氏。久聞孟德兄大名,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要說曹操在雒陽城中的名氣還是比較大的。其任雒陽北部尉時,曾造五色大棒懸於衙門左右,言“有犯禁者,皆棒殺之”,後宦官蹇碩的叔父違禁夜行,被曹操捉住,結果依令用棒打死,此後京師肅然。

曹操聽後笑了,他喜歡爽快人,當下也不含糊,抱拳回禮道:“子賢賢弟之名,操在頓丘亦多有所聞。司州之人皆言子賢乃當世俊傑,國之棟樑,今幸得見本人,方知其言猶不可及。”

這兩人一見面就互相拍馬屁倒也不奇怪,誠如古人所言“禮尚往來”。客套一番後,二人的關係也拉近了不少,看來彼此都很欣賞對方的性格。

宇信笑着將杯中酒一飲而盡,爽朗地推辭道:“世人之言,信不在意,然能得孟德兄一讚,信此生知足矣!”

曹操聞言略微一怔,隨即點頭淡然一笑,亦將杯中之酒飲完。既然是知己,那就不多說了,意會就好。

宇信見曹操面色平靜,心中暗贊曹操不愧是世之英雄,於是心裡對曹操更加敬佩。兩人你來我往相互勸酒,喝得好不暢快。

等宇信和曹操喝得都有些微醉時,宇信有意無意之間靠過身去,對曹操附耳輕言道:“信觀孟德兄乃世之大才,文采武功非常人可比。若他日不幸各處一方,信真不想與孟德兄爲敵。”

曹操沒有宇信的這般預見能力,還以爲當下宇信在說笑,故而不以爲然地笑道:“子賢賢弟之才遠勝於操,操豈敢與賢弟相提並論。何況當今天下清平,操與賢弟同朝爲官,何來敵對之說?”

宇信並沒去理會曹操的說辭:“若時逢亂世,天意弄人呢?”

曹操聞言,頓時身軀一震,早先喝下肚的酒醒了大半,此時卻仍裝作醉酒一般,小心言道:“若真是天意使然,操定會全力以赴與弟一戰。”

宇信得到了滿意的答案,暢快地笑道:“哈哈哈,孟德就是孟德!來,我敬你!”宇信說完,獨自飲下一杯,卻不再勸曹操喝酒。

曹操見宇信頓時意氣風發,有些不解地問道:“若果真如此,還不知賢弟當如何決斷?”

宇信沉默半晌,良久才黯然神傷道:“若他日不幸與孟德相遇於沙場,弟當退避三舍,以全今日兄弟之情!”

曹操見宇信模樣不像是在開玩笑,似乎是在暗示他在不久的將來這天下會遭逢大變,不由內心深處那一絲不安穩的心緒被刺激到了,曹操爲了掩飾而玩笑道:“呵呵,子賢醉了,醉了。”

宇信兀自望着天空,緩緩舉杯道:“酒不醉人兮,人自醉。天不崩塌兮,人自憂。幹!”

曹操聽後心中也頗有感觸,他似乎也已經看到了將來。那一場不可避免的曠世大決戰會在他和宇信之間展開,而與此同時,向來自信的曹操人生第一次對勝利產生了一種難以把握的動搖。難道到時我真的會輸給眼前的這個年輕人嗎?不,我是曹孟德——治世的能臣,亂世的梟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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