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信下朝後就徑直打道回府了,不爲別的,只是要找田豐分析下今天朝堂上發生的怪事。這劉焉和自己的感情沒好到這個地步吧,居然舉薦我當幽州牧?
因爲宇信又被點將出徵的緣故,所以蔡邕再次邀請宇信到他府上做客,順便拉下家常,這也是人之常情。
宇信如今身份地位那是何等的尊貴,當初作爲宇信保舉人的蔡邕自然也是大感欣慰。畢竟蔡邕是士林大儒,門下出了這麼一個優秀的學生那多有面子啊!
宇信又不好意思拒絕蔡邕兩次,畢竟自己能有今日,很大程度上是依靠他的幫忙,故而只好答應次日必定登門拜訪。
回到府中,宇信直接往田豐的宅院跑,把府上的下人嚇得不輕,都以爲自家大人是不是病了,怎麼慌張成那副模樣,簡直有失英雄偶像的風度。
宇信可不管這些,來到田豐居室外,門也不敲了,直接推門就進去了,口中還催促着:“元皓啊,快來幫我分析下這件事,我實在是糊塗了。”
田豐除了是宇信的臣子,也是宇信的超級粉絲。加上平日又以宇信大業爲重,自然不會把宇信的無禮放在心上。還在內室的他聞聽宇信呼喚,急忙放下手中的書,快步從內堂跑了出來。
宇信見田豐出來後,也不顧自身形象,直接抓起桌上的茶壺猛灌了兩口,這才說起今日朝堂上的怪事:“元皓,今日聖上點我爲將,讓我領兵赴幽州抵禦鮮卑入侵,還封我爲平北將軍,總督北方戰事。哦,當然這倒不怎麼讓我意外,畢竟鮮卑比烏桓還強,陛下再次選我爲將也屬正常。可奇怪的是幽州刺史劉焉竟然上書,建議聖上改刺史爲州牧,並保舉我爲第一任幽州牧。還有更讓我吃驚的是,聖上居然一點都不猶豫,直接就準了。你說,這是怎麼回事啊?”
田豐不愧是當世的智謀之士,雖然宇信說得有些混亂,但田豐仍然聽得十分詳細,並立馬開始推敲起來:“主公,其實這州牧制並非新鮮產物,以前朝廷也實行過。不過因爲地方權利過大,明顯削弱了皇權,所以被廢除了,改爲了現有的刺史制。只是沒想到身爲漢室宗親的劉焉竟然重新將它提了出來,其用意匪淺啊!”
宇信聞言也點了點頭:“嗯,我也知道這州牧制的弊端,哪個皇帝會希望臣子的權力過大呢?可正因爲如此,我纔會對聖上能如此輕易地答應而感到驚訝。”
田豐聽後下意識地輕點了一下頭,接着分析道:“嗯……不瞞主公,豐認爲聖上此舉可能沒有什麼特別的意思,主公身在局中有所不知也屬正常。自主公成名以來,一直爲漢家江山鞠躬盡瘁,白馬寺救駕更是深得聖心。聖上如今已將主公視爲心腹,自然敢放權重用。何況幽並二州乃兇險之地,草原人時而南下,對司隸之地已然構成威脅,聖上自然希望能有干將在此鎮守。這些都沒什麼可疑的,只不過這提起改制的人……”田豐說到這裡饒有深意地望了宇信一眼。
宇信似有所悟,小心地詢問道:“元皓莫非是懷疑這劉焉有野心?若果真如此,他怎麼會在提議改刺史爲州牧後,又舉薦我來擔任這個幽州牧呢,這不合常理啊?他大可以毛遂自薦,以他和當今聖上的關係,我想聖上十有八九也會應允的。”
田豐聞言皺了皺眉頭,搖頭嘆息道:“這也是豐疑惑之處!劉焉素有賢名,倘若他有那個心思,聖上應該不會爲難於他纔是。只是若說劉焉沒有半點野心,他大可不必提這改制一事來擔這個風險……這個風險?嗯,風險?”
宇信安靜地坐於一邊,看着田豐正在深思,不敢出聲打擾。對於這種政治上傷腦筋的事,宇信有這個自覺性,他終究不是那塊料,想了白想!
過了好大一陣,宇信正把玩着手中的茶杯,就聽到田豐驚呼一聲:“啊!主公,豐似乎已經明白劉焉的用意了。好一招投石問路,端的是好伎倆,深藏不露,高啊!”
宇信見田豐已有所悟,當即放下茶杯,急切的問道:“元皓適才想到了什麼,還請快快講來。”
只見田豐雙眼一眯,深沉地說道:“主公,豐剛纔一直在想着風險一事,竟然忽略了此提議中還有另一層深意。先說這風險一事,不知主公可瞭解這改制一議的風險麼?”
宇信微微點頭,當下試言道:“州牧一制已有被廢除的先例,其弊天下皆知。若此時有人再冒然提出,恐會遭聖上猜疑有不臣之心,搞不好會自引禍水。”
田豐聞言點了點頭:“主公所言不錯!這提起之人若身份一般,定會被聖上猜忌懷有異心。可是這劉焉是皇親國戚,論輩分還是當今聖上的叔叔。那麼改制之事由他提出來,聖上起疑的可能性就會很小。但此人卻很小心,不願獨冒這個小風險,於是他把近來很得聖上寵信的主公推到了這風口浪尖上,好來個坐觀成敗。依豐看來,劉焉是在打賭,若聖上起了疑心,劉焉必會主動上道請罪的摺子,到時他最多被聖上治個失言之罪。可主公就不一樣了,輕則被免職,鬧不好可能有牢獄之災。若聖上不起疑心,那麼他就有舉薦之功,而且還能因此結好主公。”
宇信聞言臉色瞬間變得鐵青,敢情自己被劉焉拿來當擋箭牌了,還是可能引來殺身之禍的靶子,這怎能不叫人氣憤?
被劉焉算計的宇信此刻已經在問候劉焉家的直系女性親屬了:“原以爲這老傢伙會有多慈善,沒想到是一頭披着羊皮的狼。劉焉小兒,着實可惡!”
田豐見宇信明白了這一點,方纔繼續說道:“劉焉這一手玩得漂亮,輕易就將這改制可能引起的麻煩轉移到了主公頭上。聖上接受則他劉焉賣了主公您一個人情,聖上不接受也不會懷疑到他頭上,可以說此計有利無害。”
宇信聽着田豐的分析,默默地點着頭,暗道想不到自己這回被人玩得這麼慘,還是被一個半個身子都已經入了土的老傢伙算計,心有不甘啊。
若是劉焉在此,他必會找藉口打圓場。畢竟當初宇信在求劉焉放蹋頓一馬時,曾使了個小心眼兒耍了劉焉一道,這回只不過是扯平了。
田豐見宇信不說話,便接着分析:“主公,豐料想那劉焉定是算準了聖上會接受他的建議,所以纔會如此肆無忌憚地提出來。如此一來,州牧一制已開了一次先例,那麼就有第二次,第三次。主公去年領兵出征,以雷霆之勢擊敗了烏桓,可以說如今主公的名號在幽州是家喻戶曉,後來主公又請旨將沮授和高覽安插在了幽州,這無疑讓劉焉開始重視起主公來。劉焉不是傻子,他可能看出了主公此舉的深意。後來,主公於白馬寺成功護駕,讓他更加看清了主公的能力。他恐怕是覺得將來爭不過主公,因此才借鮮卑南下之機提出要行州牧制,以便幽州能夠順利開展抗擊鮮卑侵略的戰事,他這是算定了聖上會點主公爲將。呵呵,也許即便當時靈帝沒有點將主公,朝堂上也會有他的同黨出來舉薦。”
宇信輕輕點了點腦袋,想到田豐可能有些口渴,便遞了一杯水過去,心中卻在想着劉焉老兒還真識貨,果真好眼力:“那他也不用舉薦我上啊,他完全可以自己坐鎮,就像上次出戰烏桓一樣,到時功勞還不是見者有份?”
田豐喝了口水,接着說道:“呵呵,主公,這就是劉焉的高明之處。劉焉恐怕是預見到主公會擊退鮮卑的侵犯,故而事先賣給主公一個人情。同時他因向朝廷舉薦有功,在萬歲心中的分量就會提升。那麼下次開放州牧一職時,只要有人從旁協助,則必有他的一份。對劉焉來說,幽州的價值未免有些雞肋。劉焉定是覺得以幽州這塊貧瘠兇險之地來換這麼一個十有八九會成功的謀劃值了,所以纔會下如此大的賭注來巴結主公!”
宇信聽到此處,早已驚得目瞪口呆。想不到自己竟然被一將死之人玩弄到這步田地,真他孃的不爽。
不過宇信轉而又想到了一件事,於是追問起田豐:“元皓啊,這鮮卑可不比烏桓,實力要強大得多。而且聽說此次鮮卑可是有十萬鐵騎南下,即使聖上以我爲將也未必能勝,他劉焉拿什麼賭定我一定能打敗鮮卑大軍?”
田豐聞言,微微一笑:“主公聰明一世糊塗一時啊!”
宇信見田豐發笑,更加摸不着頭腦,一個勁地撓着後腦勺裝傻。難道自己這個問題很簡單?不是吧,咱可是想了半天都想不出來的啊!
田豐笑着點撥道:“主公,你也被劉焉騙了。哪裡有什麼十萬鮮卑鐵騎?不過是劉焉造的聲勢罷了。若真有這麼回事,遠在漁陽的則注他們不早發來急件了麼?主公近日可收到則注發來的信函?”
宇信聽到這裡,哪還能不明白其中緣由,頓時氣得跳腳大罵:“劉焉,混帳王八羔子。你他孃的不僅玩我,還敢連同聖上一道玩了。老不死的東西,你好大的膽子,竟敢當衆欺君,真該拖你到菜市口砍掉你的狗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