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可感動歸感動,我不會改變自己的決定——爲了布丁巷的居民,更爲了科爾德!
“謝謝你,親愛的。”除了感謝,我真的不知道還能說什麼,“但請你一定好守護好你的族人,別忘了,你的責任。”
我不能讓他爲難,也不想自己成爲傳說中的“紅顏禍水”,雖然這個詞更多的是用來形容美人。
“而且,我非常樂意,能爲你做一件值得的事。”天地良心,我說的全是實話,哪怕知道自己活不成了,“所以,別因此而自責。”
“科爾德,你該向白藺小姐學習。”戈多裡特因爲我的決定,鬆了一口氣,“我代表血族,感謝您的犧牲。”
呵呵,這話說得。但現在,我也沒這個精力去計較。
“喬尼福,你只能拿走腐鐲。”生死都已經置之度外了,還不興我討價還價,“血族的統治權,我希望你能正大光明的去爭取,畢竟誰都不會服從一個懦夫的命令。”
“我說的不對麼?”
“嘖,還真是這麼一回事兒。”喬尼福咂巴了一下嘴,歪着腦袋笑道,“我不是個貪心鬼,反正,見不着我親愛的弟弟,也令人怪想念。”
他這麼說,便是做出了退讓。我心裡暗自鬆了一口氣,臉上卻沒什麼表情,繼續往下說:“要拿走腐鐲,沒問題,但不能在這兒。”
“反正我快要死了,你不會連這個要求都不答應吧?”
“沒問題,咱們可以到巷子前面的空地去。”他應的倒爽快,隨即下巴一樣,示意我走到他前面。
到了這裡,布丁巷的居民算是安全了,我也無所謂有什麼後顧之憂。
“白藺兒••••••”在我出門的一刻,科爾德追上來,想阻止喬尼福。
“收起你愚蠢的行爲!”
卻不料被戈多裡特攔住,不知他用了什麼方法,科爾德一時間只能定在原地,動彈不得。只有眼睛還在看着我,通紅的火光裡,顯得格外沉寂。
我不敢再看,扭過頭,快步走出了麪包鋪。
心裡跟捻進了一根針似地,每往外走一步,就扎的深一分,連呼吸都變得困難起來。可事情到這一步,卻再也沒有退路,無論是生還是死,結局註定不能完美。那麼,何不讓自己看起來瀟灑一點?正所謂,人生沒有過不去的檻,縱使倒下,姐也要姿勢華麗。
我一面徒勞的自我安慰,一面猛吸鼻子。在即將看不見科爾德的一刻,終於驀地回過身,越過人羣,隔着火光,對他脣語了一句:“再見,科爾德。”
“我愛你••••••”
來不及想他有沒有明白,下一秒,我就被喬尼福推了一把,徹底消失在科爾德的視線裡。
“準備好了麼,我仁慈的弟媳兒?”剛站定,喬尼福就迫不及待的問我。
“但願你可以手下留情,我怕疼。”在我的概念裡,身體裡的東西要取出來,除了平時的正常途徑,就只剩下手術。而手術,則肯定是和痛覺有着密切聯繫的。
“別害怕,閉上眼睛,很快就過去了。”喬尼福一邊說,一邊慢慢向我靠近。他身後,是原先埋伏在巷子裡的撒卡他們,此刻都雙眼冒光,顯得格外興奮。
“但願如此。”說完,我閉上眼睛,也懶得再看這羣人嗜血的嘴臉。
“我保證,一點兒也不疼。”
喬尼福的聲音離我越來越近,雖然閉着眼睛,我卻完全能想象的出來,他一頭火紅的短髮,在夜風裡猶如來自地獄的使者。連同他揚起的嘴角和一側露出的尖牙,都在這個昏暗的巷子裡,構成了令人窒息的夜晚。
“哦,就在這裡。”他冰涼的指尖劃過我的鎖骨,慢慢往下移,最後停留在腹部,“真是個小頑皮,居然跑到這兒來了。”
乖乖隆地咚,要拿就拿,廢那麼多話幹什麼?我腹誹,強忍着寒意,好不容易纔剋制住,沒讓自己打哆嗦。
可就在這時,我明顯感覺到喬尼福舉起了右手,由於靈力的聚集,帶起了一陣不小的勁風。隨着這股力量的不斷靠近,我的頭髮也禁不住翻飛起來,割得臉頰生疼。此時的我,心已經提到了嗓子眼上,真害怕自己一個堅持不住,就拔腿跑人了。
“很遺憾,”他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冷冰冰的提醒我,“來不及了。”
下一秒,連我自己也不知道爲什麼,又重新睜開了眼睛。可能是想在意識清醒的時候,再最後看一眼這個令我又愛又恨的地方吧。而與此同時,喬尼福的手掌也落了下來。
再見,我的朋友,和愛人••••••我輕聲嘆了口氣,揚起脖子,接受死神的邀請。
“不!”然而,接下來發生的一幕,我寧願這輩子都不曾發生過:麗薩,她居然擋在我前面,硬生生接住了喬尼福的一掌。
“這,是怎麼回事兒?”由於事出突然,喬尼福也納悶了。
他站在原地,手還伸着,不明就裡的看着我:“這個世界上,還有人愚蠢到這個地步?”
是啊,像他這樣只生活在仇恨和自私裡的人,怎麼會明白?
【2】
麗薩只是個賣麪包的普通婦人,我清楚地知道,喬尼福的這一擊,足以要了她的命。
“麗薩,麗薩!”然而,我已經顧不上其他,驚慌失措的把麗薩摟進懷裡,“你真傻,誰教你這麼做的?”
她抓着我的手臂,張了張嘴,卻沒發出聲音,慘白的面色令她看起來格外脆弱。彷彿眨一下眼睛,就會消失在我的面前。
“麗薩••••••”我心裡抑制不住的疼,顫抖着手把她嘴邊的血漬擦掉,眼淚像關不緊的水龍頭似地,一直不停的往下淌,不斷落到麗薩的面頰上。
“小藺兒,別哭,”麗薩緩了口氣,擡手拂了拂我的臉,終於艱難的從喉嚨底下擠出一句來,“我很好。”
都這個時候了,她卻還顧及我的感受。連掛在嘴角上,那一抹虛弱的微笑,都是爲了寬慰我而存在。我心裡實在難受,撇過頭去不敢再看這樣的麗薩,嘴上哽咽的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只能一個勁的吸鼻子。
“其實,我一直把你當做自己的孩子。”麗薩還在繼續往下說,聲音很輕,顯得有些飄忽,“所以,作爲一個母親,我這樣做無可厚非。”
“你不要爲此自責,要知道,我心裡是開心的••••••咳咳!”
麗薩後面的話,被一陣劇烈的咳嗽聲代替,空洞洞的,透着幾分生命流逝的急促感。
我見狀,更是慌了手腳,一邊伸手將她嘴角仍舊在往外滲的血漬抹去,一邊打着哭腔:“麗薩,求求你別說話,你好好休息,一定會好起來的。”
我不知道這話是說給麗薩聽的,還是說給自己聽的,雖然心裡明白最終的結果,我卻寧願自己是個白癡,什麼都不知道。
“不,小藺兒,”麗薩壓根不聽我的,眼睛微瞌着,好似隨時會閉上,“我希望你能勇敢,當事情找上你,逃避起不了任何作用。”
“你說的對,我明白。”我只是一味附和,一面連聲應着,一面頭點的搗蒜一樣,只希望能讓麗薩寬心。
“小藺兒,我的乖孩子,仁慈的上帝在召喚我。”
麗薩說着,突然睜開因爲太過疼痛而微眯起來的雙眼,原先已經暗淡下去的眸子,此刻卻變得熠熠發亮,帶着某種奇異的嚮往。
而這不但沒有讓她越發慘白的面孔多出一絲生機來,反倒看起來十分違和。我緊張的攥緊麗薩的手,眼睛都不敢眨一下,不祥的預感越來越強烈。
“天堂的風景美麗極了,天氣也很暖和。”到了最後,麗薩已經完全陷入了自言自語的狀態,“這兒沒有災難,人們生活快樂,我想我很快會愛上這裡。”
“不,麗薩,別走!”我忘了她受了傷,猛的開始晃她的胳膊,企圖令她清醒過來。
歇斯底里的叫喊,讓我失去了僅存的理智:“求求你,不要離開我!”
“麗薩,麗薩!”
然而,一切不過是徒勞。生命的跡象像一朵轉瞬即逝的曇花,短暫的容不得人商量。麗薩就是在我近乎瘋狂的嘶喊裡,疲倦的擡起眼角,慈愛的看了我一眼,就無力的側過頭,永遠的陷入了沉睡。
我不置信的繼續晃了兩下,眼睛瞪得發酸:“麗薩?”
明明臉上還有笑意,明明胸口還有溫度,明明之前還在跟我講話,明明••••••麗薩,怎麼就這樣離開我了呢?
“別哭了,她死了。”喬尼福的聲音從前方傳來,沒有一絲波瀾,“難道你看不出來?”
彷彿一個鮮活的生命,還比不上他每天盛在高腳杯裡,濃郁而猩紅的血液,來的更有價值。
“閉嘴!”我朝他怒吼,什麼腐鐲,什麼權位,都統統見鬼去吧!現在,我只想要麗薩回來,只要她回來!
在這個時空裡,我不止一次感受到了自己扶不上牆的本質,但卻沒有任何一次,讓我像現在這樣恨自己。假如我夠強大,假如我夠勇敢,假如我夠聰明,一切本可以避免。至少,我可以保護麗薩,而不會變成任人宰割的羔羊。
但實事是,麗薩死了,就躺在我的懷裡。我除了哭,別無選擇。
白藺,你就是個害人精,一無是處的害人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