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大概在過了半個多小時,我和科爾德就到了諾丁漢的上空。
高聳的鐘樓,被砌的尖尖的塔頂,靜謐的河流,以及悄無人聲的巷子,這一切讓我彷彿置身於倫敦城。
“戈多裡特長老住在哪兒,和你一樣也有自己的城堡麼?”蝙蝠在慢慢往下減速,越飛越低,我出於好奇,向科爾德詢問。
科爾德怕我掉下去,手臂圈的緊緊的:“他住在自己家裡。”
得,說了和沒說一樣。
最後,大傢伙終於低低的叫喚一聲,降落在了一個寬敞的天台上。
我環顧四周,除了幾把破舊的木椅子,和一些雜亂的廢報紙,其他什麼也沒有:“你是說,戈多裡特住在這兒?”
這也太酸磣了,長老級別也就這待遇。
“那佩莎一準要瘋了。”科爾德極自然的牽過我的手,在大蝙蝠的腦袋上拍了一下,就帶我往樓梯口走去。
我邊走邊回頭,蝙蝠似乎已經習慣了這個動作,或者更像是個命令,乖順的撲撲翅膀,往遠處飛走了。
原來,這兒離戈多裡特的住所還有一段距離:“爲什麼不直接到他那兒?”
我一腳底一較高的踩在坑坑窪窪的巷子裡,有些抱怨。
“佩莎不喜歡看見小可愛。”他口中的小可愛,一定不是我,“不過親愛的,你除了一副伶牙俐齒,實在弱的可憐。”
怎麼,這麼快就開始嫌棄我了:“對,也許佩莎比較••••••誒?”
下一秒,我只來得及驚呼一聲,就被科爾德攔腰抱起。隨後,只聽見耳邊呼呼的風聲,四周的景象猶如時光倒回一般,急速往後退去。再等我回過神來時,已經置身於一個充滿中世紀味道的書房裡了。
“看,你要是勤加練習,也可以做到。”他並沒有放我下來,神情戲謔。
“我有努力,這你知道。”所以,這傢伙是在拿瞬間移動來寒顫我麼,“雖然沒什麼成效。”
“你們來了。”身後傳來一個沉而低緩的聲音,是戈多裡特長老。
我低頭一看自己還被科爾德抱在懷裡,臉上一燙,就自顧跳下來。而科爾德只是禮貌的向戈多裡特點了下頭,並沒有一點不好意思的樣子。
厚臉皮,我暗自想。但隨即意識到,自己已經在戈多裡特的住所了,卻被科爾德這麼一鬧,根本不知道這是在哪兒。
不過從書房的佈置來說,主人家的生活質量也差不到哪裡去。低調的紅木書桌,精緻的羽毛筆,柔軟的地毯,還有一溜排整齊的書架,一切都顯得有條不紊,得體而貴氣。
只可惜,我不喜歡。就像戈多裡特本人一樣,理所當然,而刻板固執。當然,這些話,我只能自己心裡想想。
“夫人,您還好麼?”戈多裡特長老請我們到一旁的沙發坐下,自己則叫僕人送來了咖啡,“喬尼福沒傷害您吧?”
很明顯,這是排場話,就像問我吃飯了沒一樣,毫無營養——假如我有個三長兩短,現在還有機會讓他看見麼?
“我很好。”從前就不喜歡喝咖啡,更何況現在沒有了味覺,擺擺手就拒絕了,“謝謝您的關心。”
假客氣誰不會,宮廷戲看多了,裝裝樣子也有業餘級別。
“那真是太好了。”戈多裡特深邃的眼睛毫不避諱的直視我,我莫名其妙有些心虛,彷彿所有想法都被看透的感覺,很糟糕。
“您別把她嚇跑了,這孩子膽小的厲害。”科爾德自然聽得出我語氣裡的不滿,可還是護着我。
他哪裡知道,我對戈多裡特有成見,完全是因爲喬尼福和我說了他母親的事。如果作爲長老,他不竭力反對,不在乎什麼可笑的血統,事情根本不會變的這麼糟糕。
雖然科爾德成不了現在的親王,但貝莉塔夫人完全可以有自己的幸福,不必夾在弗蘭克本和安卿兒之間。
那個時候,科爾德會有一個愛他的父親,一個溫馨的童年。知道親人之間除了冷漠和算計,還有關心和在乎。而貝莉塔也會有一個愛她的丈夫,不必過早的結束永恆的生命。
“不,她不會,假如她足夠愛你的話。”戈多裡特端起咖啡,動作優雅的抿了一口,續而轉頭對我說道,“喬尼福說的沒錯,我是一個令人討厭的老頭兒。可對於血族而言,我是個盡責的長老。”
“說實話,我也並不喜歡你。”他果然知道我的想法,“這和佩莎無關。雖然你比安卿兒夫人好些,可你也不完全屬於血族。”
“甚至,不屬於這個世界。”
“我不明白您在說什麼。”我驚恐的站起來,本能的想逃,眼前這個吸血鬼,顯然比我想象的要可怕的多。
科爾德也站起來,伸手攬住我的肩膀,對於戈多裡特的話他看起來並不驚訝。
“別害怕,我不會傷害你。”戈多裡特擺擺手,示意我坐回去,“我也不會阻止你和科爾德在一起。”
“因爲,悲劇有一次就足夠我們吸取教訓,沒必要讓它重演。”
“現在,我們更應該想辦法解決眼前的問題。”他看起來不像在說謊,神情有些疲憊,“有時候,我也希望時間能倒回。”
聽他說完,我想我已經明白了——對於當年的事,他也很後悔。
不過,這也恰巧表明,我是幸運的,至少他不會再因爲血統的理由,來拆散我和科爾德。只是旁邊的這傢伙,未免也太過淡定,淡定的好像早就知道戈多裡特會這麼說,也會這麼做。
【8】
隨後的時間裡,戈多裡特就和我們說了關於腐鐲的下落。
原來要找腐鐲並不是沒有辦法,只是一直無從下手。在聖器中和腐鐲相對應的,是靈杖。只要能夠感應到腐鐲的存在,靈杖就會發光。這相當於一個追蹤器,時間越長,距離越近,則反應越強烈。
可當時就奇怪了,腐鐲一丟失,便像石沉大海,靈杖完全失去了反應。直到大規模鼠疫爆發,依舊毫無下落。
好在事情並沒有糟糕到一發不可收拾的地步,就在不久前的一天,戈多裡特發現靈杖開始發光了。雖然很微弱,但至少可以知道,腐鐲重新出現了。這也是那晚科爾德爲什麼會連夜趕到諾丁漢來的原因,戈多裡特就是爲了告訴他這個消息。
“你們去布丁巷是個不錯的選擇,記得帶上靈杖。”戈多裡特最後說道,從寬大的袍子裡取出一支約莫二十公分長,小指粗細的淺金色水晶棒,遞到科爾德手中。
戈多裡特的言下之意很清楚,腐鐲可能就在布丁巷。而我和科爾德,除了要保護麗薩和凱特之外,就要負責找回腐鐲。
“在回去之前,還得麻煩您一件事。”科爾德將靈杖放進口袋中,好笑的看了我一眼,“我的夫人,在布丁巷可是個大名人,您得幫幫她。”
沒錯,是臭名昭著。我忿忿的一咬牙,知道科爾德這是在說換臉的事。
“您要的東西,我早就準備好了。”我一點兒都不懷疑,戈多裡特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就算沒有這些稀奇古怪的聖器,他也絕對不簡單。
“非常感謝。”
作爲一個有教養的親王,年輕的科爾德無疑是令戈多裡特滿意的。也不奇怪科爾德會如此尊敬戈多裡特,因爲對於他而言,戈多裡特不僅僅是一位長老。興許是朋友,給予適當的建議,更可能是一個嚴厲而慈愛的父親,將他一手扶上血族親王之位。
我們離開書房,跟着戈多裡特來到了另一個房間。這裡比書房要大一些,卻十分雜亂,堆滿了各種器皿,我都擔心會有老鼠光顧。
戈多裡特就是從這些瓶瓶罐罐中的一個裡,取出了兩顆藥丸,一黑一白,遞到我手中。
“把黑色的一粒吃下去。”他提醒我,“在你想變回原來的樣子時,就把白色的吃掉。”
我將信將疑,按照他的話,把黑色的藥丸放進了嘴裡。一開始會以爲很苦,至少會有怪味道。但結果出人意料,我只感覺嘴巴有些澀,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正當我想開口詢問時,臉上就開始一陣一陣的發燙,又有些癢。伸手一摸,猛的給嚇住了:皮膚居然像活了一般,一跳一跳的在動。
“科爾德,你得保證,我不會變成醜八怪。”我這才覺得自己太大意了,人家給我吃我就吃,好歹先問清楚藥效嘛,要是變成豬頭三,我找誰哭去?
“相信戈多裡特長老,親愛的。”科爾德寬慰我,“你只是需要變得普通一些,畢竟東方面孔不是哪兒都能見的。”
這樣大概過了三分鐘不到,科爾德向我遞來了鏡子:“滿意麼?”
在看清楚鏡子裡的自己時,我頓時長大了嘴巴:這就是科爾德所說的普通一些?我真該懷疑他是不是沒有審美觀,驚豔好麼,驚豔!
一頭大波浪的金髮,讓我只能想到日光的耀眼,以前就十分羨慕西方人的髮色,現在我算如願了。一雙湖藍的大眼睛,沒了之前的細長,反而深邃靈動,哪怕只是眨眨眼睛,都感覺在說話。
我可不可以無恥的說,我毫不意外的愛上了這樣的自己,假如我是個男人的話。
“你覺得這樣就安全了?”我眼睛還沒從鏡子上挪開,不確定的問,“你難道你不覺得太漂亮了麼?”
“嗯,非常安全。”可能在他眼裡,我的標誌性黑髮纔是致命的威脅,“至於漂不漂亮,我想我有必要說清楚,只有白藺兒,才能教我動心。”
這話說的還不賴,我得意的揚了揚下巴。可是等等,他的意思是,我現在不是白藺了?
“你現在是我的新管家。”科爾德補充道,“蒂尼可不能再留着,所以正好,我缺一位好管家。”
“而白藺兒,應該留在戈多裡特長老這兒,纔會更安全。”
我知道,科爾德現在所說的每一句話,都會一字不落的傳到喬尼福的耳朵裡,這樣正好可以爲我們拖延時間,更安心的找腐鐲。
“我想我能做的就這些,其他得靠你們,好運。”戈多裡特又向科爾德交代了一些事,就將我們送出門,“尊敬的夫人,希望您能用行動證明,我今天的選擇沒有錯。”
“我會的。”我眼睛直視他,真誠的鞠了一躬。
“那現在我們怎麼回去,還是坐蝙蝠麼?”出來後,我才知道,戈多裡特的住所不比科爾德的城堡差。一座豪華的私人莊園,連着果園,馬場和小樹林,想必生活在這裡一定相當愜意。
“不,它也需要休息。”科爾德擡頭望了望天,夜空的星星十分璀璨,“我想現在更適合一起賞月看星星。”
話音剛落,他故技重施,彎腰就是一個公主抱,我的小心臟就沒出息的漏跳了一拍——照這樣下去,永恆的生命會毫無懸念的,在我突發的心臟病裡消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