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正統朝開始,總兵就成爲常設武職,並掛印稱將軍。比如雲南總兵,必掛徵南將軍印;湖廣總兵,必掛平蠻將軍印。
貴州總兵比較受歧視,不能掛將軍印,但私底下也稱將軍。
貴州總兵有權調遣全省衛所軍隊,相當於貴州軍區司令。秦把頭本想用李總兵的名頭,嚇唬一下那些土匪,誰知竟然起到反作用,土匪們連總兵的兒子都敢綁票!
有幾個生員已經瑟瑟發抖,一些腳伕也隨時準備逃跑。
“怎麼辦?”李應還比較鎮定。
王淵正在觀察地形,此處官道相對寬敞,可容兩匹馬並行,勉強相當於雙車道。左右皆爲山坡,北邊的坡度較緩,許多土匪站在北坡彎弓搭箭。南坡則要陡峭得多,一個土匪也沒有。
還有幾個土匪順着北坡而下,把王淵等人的後路給堵住了。
“都給我捆起來!”匪首張二哥下令道。
劫道的土匪大概六七十人,此刻從北坡下來一半,人人手中都拿着繩子。另有二三十人站於坡上,有的拿着制式弓,有的拿着土弓,還有的抱着石塊,隨時可以攻擊下方的官道。
王淵突然對李應、越榛和鄒木說:“隨時準備動手,聽我命令行事!”
“好。”李應不但沒有害怕,反而開始興奮起來。
王淵本來就騎在馬上,此刻突然打馬前進,口中大喊:“我是土司家的公子,只要你們把我放了,可給你等萬兩黃金!我騎的是上等水西馬,一匹馬就值五百兩銀子!”
突然縱馬狂奔,此舉本來引起土匪警惕,但“萬兩黃金”卻極具誘惑性。
張二哥朝王淵胯下良駒望去,果然是一匹好馬,頓時就財迷心竅,喝止道:“弓箭都拿穩,別失手把那匹馬射死了!”
這匹馬是宋靈兒借給王淵的,從小養到大,已經跟主人心靈相通。
馬速越來越快,張二哥抽刀大吼:“兀那土司蠻子,快給我停下,當心把馬摔死了!”
這匪首站立的地方,正是官道由寬變窄處,幾個土匪守在那裡,商隊就算想反抗都無法展開戰鬥隊形。官道已經被前面的商隊腳伕擋住,王淵如果不勒馬停止,要麼一頭撞在前方巨石上,要麼奔上北坡摔個七葷八素。
只見王淵一拉繮繩,馬兒突然朝右方奔跑,踩着陡峭的山坡繼續前進。
前方是一塊難以處理的巨石,修官道的時候保留下來。馬兒從山坡躍起,踩住巨石的一瞬間,王淵突然雙手放開繮繩,取下弓箭飛快搭弦。
匪首張二哥被巨石擋住視線,再次看見王淵的時候,一人一馬已經從天而降。
“咻!”
“給我……”匪首隻來得及喊出兩個字,箭矢便從他額頭射入,箭簇透腦而出。
馬兒踩着巨石,躍起足足一丈高,落下時直接踢翻一個土匪。王淵的鋼刀也抽出來,猶如天神下凡,一刀斬落旁邊土匪的首級。
出刀實在太快,那土匪都沒有反應過來,腦袋便已離開脖子,鮮血如同噴泉般涌起兩三尺高。
不分敵我,全都被驚呆了。
王淵策馬又砍死一個土匪,大喊道:“匪首已死,隨我殺!”
一言驚醒衆人。
秦把頭立即抽刀殺向前方,李應和書童李忠也下馬殺向堵截後路的土匪。腳伕和諸生大部分躲在驢馬後面,但也有一部分,跟着秦把頭和李應去殺敵。
擋在王淵前方的土匪,第一反應不是戰鬥,而是轉身撒丫子逃跑。無腦的順着官道奔跑,聰明的爬坡躲避馬勢,但都沒想着爲匪首張二哥報仇。
實在是王淵太嚇人了,騎馬上坡如履平地。連那塊巨石都擋不住,不但會騎射,還能飛在天上騎射,一箭就把土匪頭子射死。
更嚇人的是那衝鋒一刀,腦袋都砍飛了,身體依舊站立,噴血數息才倒下。
“殺!”
李應和李忠,已經跟後方的土匪接戰。
那些下坡綁人的土匪,此刻已來到官道上,他們根本不知道前方出了啥事兒。坡上挽弓舉石的土匪,雖然能看清匪首被殺,卻又不敢往下面射箭投石,因爲自己人混進商隊容易誤傷。
王淵選擇的戰機剛剛好,提前一些就有坡上亂箭射下,延後一些衆人則被土匪控制。
前方土匪四散而逃,秦把頭正在帶人追擊。王淵懶得去管,勒馬從巨石西側衝上北坡,一人一馬竟在斜坡上奔跑如飛。
“射,射死他!”
坡上的土匪大喊,十多支箭矢歪歪扭扭飛來。
王淵揮刀拍飛兩支箭,另有一箭擦着他頭皮而過,一支箭射進他的肩膀,還有一支箭擦傷了馬腿。
距離太遠,不易瞄準。其餘箭矢,全部射歪。
土匪們慌張之下,第二箭搭了好半天才上弦。有的不待瞄準,匆匆射出便跑;有的轉身而逃,連射箭都忘了。
此時王淵離他們有二十多步呢,而且還是上坡,馬速越來越慢。如果坡上土匪能夠沉着應對,進行第二輪齊射,輕輕鬆鬆就能把王淵射成刺蝟,可他們士氣大跌竟然選擇逃命。
這也足見王淵有多莽,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若坡上之匪不逃,他不死也得殘,玩的就是刺激!
那些下坡綁人的土匪,到現在還沒搞清楚情況,只知道莫名其妙打起來了。他們也管不了那麼許多,提刀就朝腳伕、生員們砍去,不過中間隔着驢馬貨物,一時半會兒也不怎麼方便殺人。
“張二麻子死了,都給我殺!”
由於道路狹窄,秦把頭暫時無法救援後方,只能帶着前面的腳伕齊聲大喊。
官道上的土匪頓時慌亂起來,而腳伕和生員則士氣大振。有武器的直接開始反殺,沒武器的就捨身撲向土匪,越榛、鄒木以及書童也在提刀殺敵。
王淵確定坡上土匪已經逃散,這才勒馬順坡而下。
官道上已經殺成一團,而且沒有縱馬的空間。王淵只能跳下馬來,提刀衝下去,邊衝邊喊:“賊寇敗了,降者免死!”
幾個不敢殺敵的生員,貓着腰在人堆、驢馬和貨物間亂竄。他們沒有膽子,卻還有腦子,邊逃邊喊:“降者免死!降者免死!”
“降者免死!降者免死!”
其他人受到提醒,也跟着大喊起來。
道中土匪愈發慌亂,可他們根本沒地方逃。這是一個谷地,兩邊都是山坡,非常方便土匪打劫,卻不方便土匪們逃命。
當即就有幾個土匪跪下求饒。
還有些土匪轉身衝上北坡,正好跟王淵撞個正着。一個土匪剛剛舉刀,王淵衝鋒而下,腳步未停,直接將這人腦袋砍飛。
鮮血噴泉不是鬧着玩的,那場面太壯闊了,當即把旁邊的土匪嚇得腿軟。
“大王饒命,大王饒命!”又有幾個土匪跪地求饒。
王淵渾身浴血,肩上還插着一支箭,宛若殺神降世。他一腳踹翻跪在面前的土匪,繼續大喊道:“黑山王二在此,降者免死!”
一個土匪本來舉刀衝向王淵,見狀直接扔掉兵器,當場趴跪投降。
戰鬥就這樣結束了,前後耗時不到五分鐘。
兩個腳伕被土匪殺死,七個腳伕被土匪砍傷,還有一個腳伕被倒下的馬匹貨物壓傷。
生員和書童們都很機靈,一個都沒死,只傷了幾個。
李應的手臂被砍了一刀,但只是皮外傷,沒有傷筋動骨。他走過來問:“這些土匪,押去平夷衛,還是平夷所?”
平夷衛在雲南,平夷所在貴州,此地處於雲貴交界。
秦把頭正在帶領腳伕捆綁土匪,沒有立即回答,而是非常恭敬地問王淵:“王二哥,你來拿主意。”
這聲“王二哥”屬於敬稱,衆人早已被王淵所折服。
“押去平夷衛吧。”王淵想了想說。
按理說,他們都是貴州人,應該把土匪押去貴州的平夷千戶所。
但他們剛剛從平夷所過來,知道那地方沒啥用處。本來就只有一個千戶所,十年前被叛軍攻破,現在都還沒緩過勁來,軍戶連帶家屬也只有幾百人,能打仗的只有十多個——如此軍力,遇到土匪只能選擇逃跑。
李應又帶頭去割首級,重傷未死的便補上一刀,他們可不會救治土匪。
別看有些生員不敢接戰,可他們也見慣了血腥,此刻也跟着李應一起補刀砍腦袋。
隊伍繼續前進,多了十幾個首級,還有被押着的十多個活土匪。
行進不到一刻鐘,突然有土匪從坡上衝下來,衆人紛紛拔刀相向。但也沒有立即動手,因爲這土匪太奇怪了,年齡不大,又孤身一人,居然敢主動現身。
“不要殺我!”
土匪雙手高高舉起,腰刀並未出鞘,竟是個十多歲的健壯少年。
王淵也沒搞明白情況,問道:“你要自首投官?”
少年土匪奔至王淵跟前,突然跪倒在地,目光狂熱的望着他:“秀才哥哥勇猛威風,小人打心裡佩服,甘願爲奴爲僕,終身侍奉左右!哥哥若是關二爺,小人就是周倉,願爲哥哥牽馬墜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