窟野河是黃河支流,三分之二在長城以北,三分之一在長城以南。
越過長城之後,地勢愈發平坦,非常適合大規模騎兵作戰。
但是,俺答沒有急着進攻,只要明軍繼續往前走,就會遇到好幾條窟野河的支流。現在又是漲水期,蒙古人只需放出足夠哨騎,總能找到半渡而擊的機會。
“哈哈,果真是漢人皇帝的龍旗,”俺答終於打聽到確切消息,對各部首領說,“前方是漢人皇帝來了,這回咱們學學瓦剌,再給漢人來個土木堡。”
一個部落首領笑道:“難怪好幾天了,漢人大軍只走幾十里路。有他們的皇帝在,文官想必也多,這能走得快嗎?”
俺答握着刀柄,咬牙道:“我這次要爲爺爺(達延汗)報仇!”
“副汗,要不分出幾千騎兵,試試趁夜偷襲怎樣?”另一個部落首領問。
俺答仔細思索,說道:“再埋伏一萬騎兵,就算夜襲失敗,也可以把明軍引誘出來,說不定就殺得他們全軍潰散了。”
整兵進發,沒走多遠,突然有哨騎奔回報信:“副汗,明軍撤了。”
“怎麼就退了?快快再探!”俺答眉頭緊皺。
第二天,俺答再次等到軍情,明軍一退六十里,已經接近神木堡和長城了。
怎麼就退了呢?
俺答總感覺不對勁,召集各部首領開會。
衆人議論紛紛,突然有人說:“前方的明軍,會不會只是疑兵,他們真正的主力去了北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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俺答搖頭說:“不會,北邊的情況已經探明。突襲土默特部的明軍,只有三四千騎,老把都倒黴陣亡,土默特騎兵才潰散,否則明軍根本打不下板升城。繞向我們後路的,也只有三四千騎,我派了五千騎護送部衆和八白室,不會有任何危險。這兩隻明軍部隊,都是以襲擾爲主,真正的敵方主力就在前面。”
“那他們爲何突然撤退?”
“可能是想繼續增兵,怕人少了打不過咱們。”
“要追過去嗎?”
“不能追,現在追敵的話,會把他們嚇回長城。”
“……”
各部首領,你一言,我一語,認真討論着軍情。
俺答越想越不對勁,突然拍板道:“派五千騎北上,增兵護送部衆和八白室。一旦發現明軍主力,立即撤回城裡(東勝右衛城,鄂爾多斯部主城)。”
又是半天過去,北方一騎狂奔而來:“副汗,妥妥城被圍,明軍主力在妥妥城(東勝左衛城,土默特部城池)!”
“明軍主力在妥妥城?”
俺答汗差點一口老血噴出,他居然被敵軍戲耍了七八天!
……
延綏總兵劉奮、副總兵樑震,在沿途掃蕩小部落之後,終於來到窟野河邊與主力匯合。
只見河邊大營,遮天蔽日全是旗幟,皇帝的大纛和龍旗也插在營中。
兩人靠着主力大營紮營,接着又去面見主帥王淵。
一路走去,樑震說道:“不對啊,咱們都從南邊來了,王尚書的主力怎麼還在這裡?”
劉奮說:“可能是等着我們過來匯合,我南路軍有正兵一萬、輔兵一萬餘,平添兩萬多人更有把握打勝仗。”
樑震搖頭道:“我反覆推演過王尚書的歷次征戰,這不像是他的打仗風格。”
“別想那麼多,見到王尚書便知道了。”劉奮說。
二人很快被帶到主帥大帳,一走進去更加詭異。哪有什麼主帥啊,坐主位的居然是個太監,兩邊分別坐着大同邊將和騰驤四衛將領。
太監朱洪笑道:“兩位將軍請坐。”
樑震下意識問:“王尚書呢?”
朱洪搖頭回答:“不知。”
“不知?”劉奮也驚訝無比。
朱洪說道:“咱家雖是陛下派來的監軍,可王尚書打仗,要監軍有何用?王尚書把一萬正兵步卒、兩萬輔兵和數百哨騎交給我,讓我每天只行軍十里,一路多打旗幟號稱三十萬,行軍七日便立即退回長城邊上。至於王尚書去哪了,咱家真不知道,也不敢去問。他是從偏頭關北上的,出兵的地方都跟我不一樣。”
這是把負責監軍的太監,扛龍旗的騰驤四衛,還有大同邊將們,全都扔在窟野河邊做誘餌啊。
不僅蒙古人被騙了,各路友軍也被騙了,就連監軍太監都不知主力去向。
主力會去哪兒?
往西北可去攻打東勝右衛城,那裡是鄂爾多斯部的地盤,打下此城之後,鄂爾多斯部再無城池可守。
沿黃河往北,可攻打東勝左衛城,直接切斷鄂爾多斯與土默特部的聯繫,同時截斷鄂爾多斯部北逃的主要渡口。
王淵根本沒有想過,前往八白室與敵軍決戰,而是率領主力直插敵軍後路。
樑震佩服的同時,又哭笑不得:“督公,那我們的南路軍,也一起在這裡當誘餌?”
朱洪說道:“我也不曉得,反正幾百哨騎撒出去了,見勢不妙我就退回長城。”
又過一日,哨騎來報:“督公,蒙古主力撤了,連斥候都撤了。我方斥候走了幾十裡,一個蒙古哨騎都沒見着,可能是王尚書的主力已經被發現。”
朱洪鬆了口氣:“蒙古人撤了便好,咱家也算完成任務,這便全軍回到長城以內。”
樑震離席跪地:“請督公立即進兵,與王尚書南北夾擊敵軍!”
朱洪擺手道:“樑將軍別害我,咱手裡全是疑兵,萬一遇到蒙古人回擊,怕是剛接敵就全軍潰散了。”
樑震說道:“南路一萬正兵,督公也有一萬正兵,我們加起來還有上千騎兵,另有三萬多輔兵。如此數萬兵馬,只要一路小心,結陣自守綽綽有餘。督公,退回長城以內,能分到多少戰功?若能夾擊蒙古人,又是何等大功?督公不願立功呼?”
大同總兵李瑾,也離席跪地道:“請督公立即發兵,大同將士誓死追隨!”
朱洪眼珠子一轉,問騰驤四衛將領:“你們呢?”
這些傢伙主要充當儀仗隊,此次北伐專門負責扛龍旗,從爺爺輩兒就沒見過血,哪裡敢跑出去跟蒙古人打仗?朱洪一問,他們齊刷刷搖頭。
朱洪對樑震、李瑾說道:“那你們便去吧,咱家帶騰驤四衛回神木堡,畢竟天子旗仗也得好生保護。”
“多謝督公!”
樑震、李瑾對視一眼,彼此視線裡全是急於立功的熱切。
其實,他們北不北上無所謂,王淵都可以關門打狗。只不過嘛,他們如果選擇北上,就能讓王淵打得更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