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危地馬拉過來,一路都是高原山地,但靠近河谷三角洲就地形愈發低緩。
在崎嶇地帶,總督援軍還小心翼翼,生怕突然中了什麼埋伏。地勢低緩之後,這些人警惕性大減,行軍變得有些像郊遊——西班牙人把甲冑全脫了,交給自己的土著扈從揹負。
沒辦法,這破地方氣候古怪。
半年乾旱,半年多雨,全年平均氣溫接近30度。山區地帶反而相對涼爽,越靠近平坦的沿海,天氣反而就越熱,而且還是讓人難受的溼熱。
離開山區之後,穿着甲冑走不了多遠,全身就會被汗溼得如同蒸桑拿。
西班牙人不但把甲冑脫了,最後乾脆連靴子都脫了,因爲靴子裡面也全是汗水。他們這些人是從危地馬拉來的,實在扛不住這邊的情況,攏共不到一千里路程,卻要經過熱帶草原氣候和亞熱帶森林氣候,如果他們往西走一點點,甚至還會遇到熱帶雨林氣候。
“將軍閣下,渡過前面那條河,再走不遠就是土著部落。”一個成功逃生的小鎮居民說道。
弗雷德貢達問道:“河水深嗎?”
那居民回答:“不深,現在是旱季,河水只到腰部那麼高。再過三個月雨季來臨,就會淹沒頭頂,到時候就必須坐船了。”
弗雷德貢達立即下令:“休息片刻,全軍準備渡河。”
作爲這支部隊的將領,弗雷德貢達也脫下了甲冑和皮靴。他勒令一個土著扈從,將草鞋脫下來給他穿,這樣才足夠涼快且走路不硌腳。
不脫不行,這貨穿的是板甲,也是全軍唯一的板甲,打仗時只露眼睛那種。
至於其他西班牙士兵,以皮甲和鎖子甲爲主,裝備優良也是他們碾壓土著的原因之一。
在河邊林地休息片刻,結果越休息越熱,高溫高溼的氣候,待在林子裡也沒法納涼,士兵們更想趕快下河去涼快一下。
“過河!”
隨着弗雷德貢達一聲令下,西班牙士卒和土著僕從軍,爭先恐後往河裡跳,一個個舒服得大呼小叫。
不過嘛,土著僕從軍要負責運送物資,他們頂着甲冑、糧食,小心翼翼踩水過河。西班牙人只需舉着兵器,許多傢伙甚至不捨得上岸,彎着膝蓋把胸口也泡進水中,河水對炎熱行軍的人來說宛若天堂。
“混蛋,都加快速度,別擋着後面的部隊!”弗雷德貢達破口大罵。
咒罵沒有起到太大效果,西班牙士卒還是磨磨蹭蹭,反而運送物資的土著走得挺快。
第一批土著僕從軍,剛剛把物資運送到對岸,正打算回去繼續搬東西,對岸密林突然衝出一羣敵人。
“殺!”
一百漢人弓箭手、二百多漢人近戰步卒,三四百個土著勇士,飛快從林中衝到河岸。因爲天氣炎熱,就連漢人都只穿短褲,光着膀子就殺出來了。
咻咻咻!
漢人弓箭手隨緣拋射,因爲高溼氣候,弓弦有些不給力,射程變得非常可憐,但依舊射死了好幾個敵人。
剛剛上岸的土著僕從軍,嚇得轉身往河裡逃命。
河裡的西班牙士卒,也紛紛原路返回,誰知身後突然響起火銃聲。
岸上本有二百西班牙士兵,負責看守沒有運過河的物資。但他們貪圖涼快,紛紛下河泡澡,就連將領弗雷德貢達都喪失警惕性。
誰能想到,那幾百個中國人,洗劫小鎮之後,居然不坐船開溜,還留下來打埋伏?
就算要搞伏擊,也應該選擇山地。那裡適合伏擊的地方很多,而且氣候更加涼快,怎會埋伏在這又熱又溼的河邊?
身處河中,被兩面夾擊,而且還是伏擊,西班牙援軍瞬間崩潰。
弗雷德貢達來不及要回甲冑,光着膀子翻身上馬,拔出佩劍大喊:“衝潰敵人!”
三十多個騎士,全在河邊泡腳,紛紛上岸騎馬,光膀子揮劍朝敵人衝去。
看到恐怖的騎兵衝來,幾百土著勇士慌亂不已,至少有一半直接轉身逃跑,剩下一半也戰戰兢兢,用飛石和標槍胡亂遠射。
陳立集中了50個火銃兵,對30多個西班牙騎士進行齊射。可惜槍法有夠爛的,而且還沒進入射程就開槍,一輪射擊居然只打翻一個騎兵。
“長矛手!”
150個長矛手頂上,身後還有200個刀手。
面對30多個騎兵衝鋒,這些半路出家的長矛手,一個個都嚇得渾身發抖。若非陳立已經樹立威信,有臨陣督戰殺人的先例,恐怕這些長矛手已經潰了。
既然長矛手勉強穩住陣腳,那就輪到西班牙騎兵抓瞎。
他們此刻沒有着甲啊,全都光着膀子,手裡只有一把佩劍,硬衝五倍於己的長矛陣?
弗雷德貢達不願找死,半路突然轉向,帶着騎兵衝進河邊密林。
陳立喝道:“長矛手結陣保護後方,其他兄弟都跟我衝!”
此時已有兩三百敵人上岸,亂糟糟的不成陣型,陳立領着200刀手、50火銃兵,還有數百土著友軍衝殺過去。
那些土著友軍非常有意思,別的都不怕,只怕西班牙騎兵。見到騎兵就逃跑,騎兵跑了他們又回來,飛石和標槍朝着岸邊的西班牙步兵瘋狂射擊。
“砰砰砰!”
填彈完畢的火銃兵,也跟着朝岸邊之敵射擊。
陳立氣得大吼:“老子事前都說了,不準放銃,火銃手要留着對付騎兵!”
氣歸氣,戰果還是有的。
面對飛石、標槍和鉛彈,以及衝來的漢人步卒,那些剛剛上岸的敵人,瞬間就四散潰逃。
眼見手下全跑去追殺,陳立只能大喊:“長矛手和火銃手不許動,向我靠攏結陣!”
命令無效,一大半長矛手,都跑去追敵了,也就火銃兵還算聽話,正在慌慌張張填裝彈藥。
大部分敵人,此時都在河裡,被兩面夾擊,根本不敢上岸,慌忙朝着下游逃竄。
30多個西班牙騎兵,見陳立的長矛陣亂了,再次從河邊密林沖出。
“結陣,結陣!”陳立大喊。
此時只剩四十多個長矛手,勉強結陣之下,早已嚇得兩股顫顫。
陳立乾脆站在長矛陣前,喝道:“老子不死,你們不退。老子死了,你們也別想活!結陣殺敵!”
沒跑去追敵的長矛手,本就紀律相對嚴明,此時見到陳立悍勇,一瞬間就士氣大振,全部半蹲着持矛對準騎兵。
火銃兵們一直在填裝彈藥,但越慌就越亂,將近一半都把彈藥裝不進去。
陳立半蹲着抽刀,等騎兵近了,立即大呼:“放銃!”
“砰砰砰!”
只有不到三十支火槍,成功把彈藥打出,但這次距離較近,把六個騎兵給幹翻,弗雷德貢達就是其中之一。
將領一死,前方有長矛陣,友軍全在河裡逃跑,剩下20多個西班牙騎士,哪裡還願意打下去?紛紛勒馬逃回密林中。他們身上沒有食物,也沒有甲冑,返回危地馬拉足足六七百里,且多高原山地,無法一路騎馬,也不知有幾人能活着回去給總督報信。
陳立不知道這些騎兵,是否真的跑了,依舊讓長矛手和火銃手結陣。
至於其他漢人、土著,全都已經殺瘋了。他們順着河岸追擊,不管敵人從哪一邊登岸,就立即衝上去打死。敵人剛開始還游泳,遊得累了只能涉水步行,可齊腰深的河水步行也困難,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投降,我們投降!”無數西班牙士兵舉手大喊。
陳立騎着一匹繳獲的戰馬,小心翼翼保證自己不掉下來,得意傳令:“投降之人,不可立即上岸,互相解下腰帶反綁雙手!”
眼見手下正在大量接收俘虜,陳立卻苦笑不已。
明明在小鎮搶到八匹馬,可居然沒人懂騎術。他們等待敵方援軍足足半月,幾個首領臨陣磨槍,也只練得可以在平地奔跑,根本不敢在戰場上騎馬衝殺。
還有手下那幫士兵,都是什麼鬼啊!
平時訓練好好的,打起仗來總是不聽話,這次伏擊差一點就翻車了。
打掃戰場,統計戰果。
俘虜西班牙士兵784人,俘虜土著僕從軍2397人,殺死多少難以統計,因爲河裡到處飄着屍體。
繳獲全身板甲一副,鎖子甲、皮甲近千副,刀劍數百把,小型火炮4門,滑膛槍52支,戰馬2匹,還有許多糧食和朗姆酒。
陳立非常無語,這些西班牙士兵,居然帶着朗姆酒長途行軍。
還有不少戰利品,被敵人慌亂之下遺失在河裡。土著友軍正在打撈,陳立也不打算要了,打撈起來的東西都分給土著。
至於漢人的損失,呃……輕傷兩人。
這戰損比例非常不科學,就跟開了外掛一樣,根本不像烏合之衆能打出來的,就連陳立自己都不敢置信。
只能說,西班牙人太輕敵,他們在美洲驕橫慣了,阿茲特克帝國覆滅之後,至今沒有遭遇過像樣的抵抗。平時打仗,都是火槍一放,騎兵一衝,就只剩追着土著滿地跑。
連續三次戰鬥,陳立這邊最大的傷亡,居然是遭遇伏擊的第一仗。
那次死了十二人,並且其中有八人,是陳立和心腹督戰,親手把自己人砍死的……
三戰三捷,戰績輝煌。
不管是哪家海商派來的私兵,此刻都對陳立心服口服,甚至已經達到了盲目崇拜的地步。
下一次再打仗,估計部隊就聽話得多了。
魯芳同樣佩服得五體投地,畢恭畢敬的請示道:“噠哪,如何處置俘虜?”
陳立笑道:“那些西班牙人,全部分開審問,供詞對不上的立即殺死。全部逼供之後,讓被俘的土著,親手去殺他們的主人。對了,留幾個懂葡萄牙語的別殺,我打仗還需要嚮導呢。”
被俘的西班牙士兵,被輪番嚴刑拷打,當場打死一百多個。還有幾十個,供詞明顯對不上,也被漢人給砍了。
第三天,六百多西班牙俘虜,被綁在樹上等死。
那兩千多土著俘虜,被強迫提刀對準自己的主人。一人捅兩刀,死了也得捅,平均每個西班牙俘虜,會被輪番捅八刀。死了還算運氣好,有些倒黴蛋身中八刀,居然還硬挺着沒斷氣。
四個懂葡萄牙語的西班牙人,被陳立留下來做帶路黨。他們全程目睹投名狀的執行,直接嚇得尿褲子,哭喊着大呼上帝。
四把刀扔過去,陳立笑道:“你們也動手吧,專門留着幾個沒殺呢。”
四人硬着頭皮撿起腰刀,愣在那裡不敢動手。
陳立說道:“誰不動手,我就把綁着的人放了,再把你們捆上去殺!”
死道友不死貧道,四人提刀衝上去,快速將昔日戰友砍死,順利完成了他們的投名狀。
從今以後,四人都會被分開看管。他們提供的任何信息,都要進行覈對,一旦信息互相矛盾,就是各種酷刑伺候。
他們的價值,不僅限於當帶路黨,還因爲他們能跟土著交流。
陳立想要收服更多土著,以七百多漢人(已經不足八百)爲核心,帶着成千上萬的土著,去攻打中美洲的統治核心危地馬拉。西班牙人太過殘暴,土著早就積怨已深,這屬於美洲版的“武王伐紂”。
當初阿茲特克帝國覆滅,情形也差不多,同樣是一羣西班牙人,帶領無數土著部落打仗,只因阿茲特克皇帝不得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