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9【充實人口】

相傳天順年間,有一黃花道人,居蓋州城外半坡小寺。有道術,修煉數年,一旦鶴來,乘之而去,其地因名伴仙山。

伴仙山,便是後世的鶴羊山。

伴仙山的半坡,有一鶴羊寺,實爲道觀。伴仙山的西北方,又有一寺,名叫朝陽寺,這是個和尚廟。

一個道觀,一個寺院,是蓋州逃亡軍戶投奔的主要目標。

蒯老三便舉家逃到鶴羊寺(觀),他本是蓋州衛軍餘,大哥、二哥皆死,便自動成爲正軍。正德十五年,蓋州大雪災,正德十六年又是大地震和旱災,實在過不下去,數百軍戶和家屬都逃到這裡。

蒯老三逃得比較早,還能租佃鶴羊寺的廟田。那些跑得慢的,就只能走更遠,前去投奔朝陽寺。

也有一些逃到山中,自己開荒耕地。但缺乏農具和種子,日子過得更艱難,這個冬天不知要凍死餓死多少人。

大雪普降,積雪三尺。

佃戶們都窩在簡易竹木棚裡,這時節也沒啥農活可幹。雖然缺衣少食,但好在自己做了土炕,一家人不至於被活活凍死。

開春之後就好了,可以給道士們種地。聽說鶴羊寺要擴建,說不定還能做工賺點錢,勉強支撐一下日常花銷。

“三哥,柴禾快沒了。今天放晴,娘讓你出門打些柴回來。”小妹說道。

蒯老三隻得從炕上爬起,將家裡唯一的棉襖穿上。又在外面穿了兩層葛布破衣,這樣既能更保暖,也能在幹活時防止棉襖被磨損。

家裡本有七口人。

大哥、二哥、小弟,在蓋州衛就死了。逃亡途中,父親也餓死了,如今只剩蒯老三、母親和妹妹。

將枯草墊在布靴裡,蒯老三穿上之後,又用破布條把鞋纏了幾圈。這樣是爲了更暖和,也是爲了固定破靴子,防止被積雪扯落或扯壞。

山上不缺柴禾,但鶴羊寺周圍不能隨意砍伐,需再往前走兩三裡地才行。

雪中山道不好走,而且砍柴還要尋枯枝,否則砍回去不知什麼時候才能用。剛剛砍了小半捆柴,蒯老三便累得揉腰,直其身子想要歇息一會兒。

突然,蒯老三看到遠遠來了一羣人,而且還有騾馬馱着什麼貨物。

“這大冷天,還有人進山做生意?吃飽了撐的。”蒯老三忍不住吐槽兩句,便自砍柴去了。

總算砍完一擔柴禾,蒯老三準備挑回家,卻被眼前的情況嚇了一跳。

之前被他吐槽的那些人,此時已來到十多丈外。哪是什麼進山做買賣的商賈?分明是穿着棉甲的軍官!

蒯老三作爲逃亡軍戶,第一反應是逃跑,連剛打的柴禾都不想要了。但他剛跑了兩步,突然又停下來,心想:我現在是寺裡的佃戶,只要打死不承認,這些官爺還能把我抓回去不成?

於是,蒯老三假裝鎮定下來,挑着擔子慢悠悠回家。

“前面那漢子,且等一等!”一個軍官大喊。

蒯老三權當沒聽到,繼續趕路。

那軍官在雪中艱難追趕,跑近時已累得氣喘吁吁:“讓你等……呼呼……等一等!”

蒯老三隻能放下擔子,轉身問:“軍爺喊我?”

那軍官說:“鶴羊寺在前面吧?”

“就在前面。”蒯老三總算舒了口氣。

眼前這些官軍,肯定是哪位大官的扈從,估計家中老人得病什麼的,寒冬臘月帶着財貨來寺裡祈福。

軍官出手非常大方,掏出幾枚正德通寶:“帶我們去鶴羊寺。”

“好嘞!”蒯老三大喜。

他站在原地等待其他軍士,順便打量手中的銅錢。這些銅錢通體黝黑髮亮,比一般的制錢更大更重,一看就知道是上等的好錢。

不多時,這些軍士已經全部過來,蒯老三偷偷數了數。軍士一共有三四十人,牽來好幾十頭騾馬,每個牲口的背上都馱着沉甸甸貨物。

蒯老三忍不住打聽:“軍爺們打哪兒來?”

“蓋州衛。”一個軍士回答。

蒯老三就是從蓋州衛逃來的,驚道:“聽說蓋州衛的軍戶全跑了,軍爺們是新來的?”

“可不是?”那軍士叫苦不得,“他孃的,咱們被調到蓋州衛,田產倒是有了,可人卻沒剩幾個。山裡這麼厚的雪,還要親自進山拉人回去。對了,你也是蓋州衛的逃戶吧?”

“不是,小的是鶴羊寺佃戶。”蒯老三慌忙搖頭,矢口否認。

那軍士笑道:“不管你是不是,這次都得跟爺回去。你若有家人,也一併帶上,保證不會虧待。”

蒯老三聽得頭皮發麻,猛地扔下擔子跪地:“各位軍爺,小的真不是軍戶,世世代代給寺裡做佃農。求各位爺,放小的一條活路吧。”

那軍士被逗樂了:“這遼東哪有什麼佃農?就算你不是逃亡軍戶,你爹、你爺也肯定是。別想着跑,跑不掉的。咱們這趟進山,見到活人都要帶回去,便是鶴羊寺的道士們也跑不了!”

蒯老三隻覺天塌了,也不管積雪刺骨,直接就癱坐在地上。

“別嚇他了,”已經升任副千戶的牛震,走到蒯老三身邊說,“你們運氣好,有王侍郎坐鎮蓋州。但凡回去編爲軍戶,每人可分十畝田,十年之內都不用交屯田子粒。而且,王侍郎自己掏錢,賞賜每人三尺棉布。看到這些騾馬沒有?馱的全是棉布,人人都有份!”

蒯老三可不相信這些軍官,太祖朱元璋確實有規定,遼東新墾農田,十年不用交稅。但軍官們怎麼可能聽朝廷的話,估計明年就會讓他們繳納屯田子粒。

蒯老三帶着軍士,慢吞吞往前走。突然,他腳下一滑,直接從山坡滾下去。

“抓回來!”牛震喝道。

不片刻,蒯老三就被灰頭土臉的帶回,硬着頭皮帶這些軍士前往鶴羊寺。

“住持何在?”牛震大喝。

寺裡的道士飛快跑出,一個老道士上前作揖:“貧道松風,有失遠迎,請諸位軍爺莫怪。”

牛震笑道:“不怪,不怪。帶上你的徒子徒孫,還有寺裡的佃戶、僕役,全都跟我回蓋州衛去吧。”

老道士愣了愣,立即跪地求饒:“軍爺,本觀可獻上糧食三百石,請求軍爺放我鶴羊寺一馬!”

“我做不了主,”牛震搖頭說,“既然不願走,那我就放火燒寺,看你們寒冬臘月的能住哪兒。誰敢阻攔本千戶放火,便一刀砍了!”

道士遇到兵,也有理說不清。

不多時,鶴羊寺便多處起火,寺中道士根本沒法躲。他們也不敢亂逃,這時節逃進大山,不被餓死凍死,也會被野獸給咬死。

鶴羊寺周邊的佃戶同樣如此,只有少數選擇逃跑,大部分都乖乖跟着軍士們回去。

蒯老三家裡有三口人,當場領到九尺棉布。

只聽牛震說:“人太多,棉布不夠,回了蓋州再給你們補上。老子不騙人,只要回去就有十畝地,十年之內都不用納糧!老子若說假話,全家不得好死!”

這都賭咒發誓了,可被抓下山的人們,還是不願相信他說的話。

鶴羊寺,被燒了。

西北邊的朝陽寺,也沒堅持多久,半個月後被燒得精光。

和尚道士們,一個個被迫還俗,老老實實到蓋州衛當軍戶。也並非全是軍戶,比如鶴羊寺的住持松風道人,因爲有着一手高超醫術,被王淵任命爲蓋州衛的醫官。

整個冬天,蓋州衛都忙着進山,看到活人便帶回來,零零散散居然帶回好幾千人。

重新充實蓋州衛,屬於百官認可的正事兒。

兵部尚書首先支持,戶部尚書又是王淵的岳父,倉場尚書還是王淵的座師。糧食、種子、耕牛、農具……這些物資都沒被剋扣多少,再加上王淵自己掏腰包,運來不少棉布給軍戶禦寒,整個蓋州衛今年冬天過得還算不錯。

至少軍戶們感覺很幸福,只求能夠這樣過一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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