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架小型“灣流5號”噴氣機,帶着低低的嘯叫聲自天空中緩慢下降。金黃燦然的夕陽輝映下,它小巧而流暢的銀‘色’機身熠熠生輝,如一隻高貴美妙的大鳥般輕盈掠上地面,穩穩而停。
艙口開處,一道自動舷梯直伸而下,搭上了堅實的跑道。已是面目全非的伊桑自機內行出,立到舷梯口含糊不清地道:“Master,紐約已經到了。”
林野於寬大的座位中立起身,溫和地道:“我們下去罷。”阿追立在他的肩頭頗爲興奮地低鳴了幾聲,似是早已厭倦了漫長而枯燥的旅程。
坐在身側的兩‘女’均是臉‘色’緋紅,齊齊低應了一聲,眉宇間溫順羞澀,楚楚動人。
“Master,那些美國人就只允許我的飛機停靠一小會,所以......所以我就只能送到這裡了。你要保重身體,嗚嗚......”伊桑‘摸’出塊手帕,乾嚎了起來。
林野站在舷梯邊,看了眼他那堪比香腸的粗厚嘴‘脣’和兩隻幾乎要垂到肩膀的耳朵,心中又是惱火又是好笑:“行了,你早點回去土耳其,以後再去海上游玩,記得多帶些守衛。遇上處理不了的事情,給我電話。”
“師母,那個......您能不能把我的臉恢復原來的樣子?真主在上!這副模樣,該怎麼去面對我的那些寶貝兒啊!”伊桑望向身後的鳳凰兒,臉上掛滿了討好的笑容,哪裡有半點淚水的蹤跡?
鳳凰兒狠狠瞪了他一眼,切齒道:“一個星期之後自然會好,哼,若不是野小子護着你,看我不把你永遠變成大豬頭!”
趙若蘭抿嘴輕笑,攜着她的手一起走下舷梯。
“Master,你要記得來土耳其看我,保安公司在哪裡可都能開!兩位師母,你們可不能欺負他老人家......”伊桑立在艙口叫嚷了半天,方自戀戀不捨地吩咐飛機回航。
林野望着“灣流5號”在空中逐漸變成了一個小銀點,低聲笑道:“很有意思的一個人,不是嗎?”
“還很下流!”鳳凰兒話方出口,心中已是大悔,就連粉頸處亦是染上了淡淡的嫣紅。
“走吧,你也應該去見見我的兄弟,紐約,算是我半個家。”林野牽起兩‘女’的溫軟柔荑,緩步行向出16K小說網…口。
“林先生?”貴賓通道安檢處,一個體格健壯的工作人員翻着手中亮銀‘色’護照,臉上訝‘色’一閃而沒。
林野微微頷首:“是我,有什麼問題?”
“俄羅斯、中國、德國,先生,你們這是一個小型國際旅行團嗎?”安檢人員自以爲幽默地開着玩笑,順手遞還了林野的護照,“雖然您的這本軍用護照有些損壞,有幾處幾乎連字都已經看不清楚,但毫無疑問,它是真的。先生,很抱歉耽誤了您一點點時間,歡迎來美國。”
林野禮貌地微笑,攜着兩個‘女’孩緩步離去。
身後,安檢人員的臉‘色’徒然‘陰’沉了下來。他略爲掃視了一眼周圍的動靜,行到一個僻靜角落‘摸’出了移動電話,口中喃喃地道:“這麼漂亮的兩個小妖‘精’,可惜了......”
“皇后區東大街23號,謝謝。”機場外,林野輕帶上了計程車的‘門’。
幾乎塞滿了半個前車廂的黑人駕駛員打着了火,隨着收音機裡的搖滾音樂搖晃着‘肥’胖身軀,不時自後視鏡內偷偷瞟上一眼後座上的兩個小美人,直是把車子開得幾乎要飛了起來。
鳳凰兒睜着一雙清澄似水的明眸,一眨不眨地望向窗外,顯然是被繁華喧囂的紐約景‘色’所吸引。她的兩隻小小手掌,挽在林野左臂上,輕柔依賴地,一直挽着。
林野右邊身側,則依偎着趙若蘭嬌小的身軀。她亦是尖尖十指緊纏,握住了心上人修長寬厚的右掌,俏臉如明珠含暈,羞澀之中帶着絲溫婉柔情。
在重金屬搖滾樂的伴奏下,那個不知名的男歌手聲嘶力竭地咆哮不已。除此之外,車廂內並沒有人說話。林野似乎還未能從昨日清晨的窘迫之中回覆過來,如同一個幼小的孩子,突兀間得到了大捧閃閃發亮的美味糖果一般。他的心中,除了被‘潮’水般溫柔卷涌的幸福填滿,亦存在着淡淡的茫然失措。唯一害怕的,便是此刻無法永恆。
計程車斜穿了小半個紐約市區,駛進了皇后區僻靜的東郊地域。當街邊兩排高大建築的‘陰’影,漸漸將車身掩蓋時,林野的眼角,不易察覺地,微微地‘抽’搐了一下。
一輛狹長而笨重的黑‘色’卡車,轟然發出一聲震***吼,自街邊橫巷中直衝而出,重重撞上計程車的側面!天旋地轉的震‘蕩’之中,計程車如同一塊脆弱的餅乾般被一折爲二。前半截車身直被巨大的衝擊力拋出十餘米開外,黑人駕駛員‘肥’壯的身軀飛彈而出,“啪”的一聲撞在了街邊牆面上。僕落地面時全身再也找不到一塊完整的骨骼,整個人軟綿地像一隻被踏破的脂肪口袋。
尖利的剎車聲徒然響起,卡車在粗重的喘息中急停住身軀。後鬥中利落地跳下十幾條便裝大漢,手中俱是平端着烏黑的微衝,神‘色’冷漠地對着後半截計程車猛烈駁火!
‘激’如怒濤的火器咆哮聲中,那截猶如沉船孤帆般豎直於路面的殘破車體簌簌發抖,終於在彈流的不斷撕扯下轟然而倒。而它的周身,已密佈着片片孔‘洞’,每一處都在往外滲着淒涼而蕭索的青煙。
執械大漢中的一人突兀擡手,暴雨般的槍聲戛然而止。他冷眼看着正前方的車身殘骸,‘脣’邊掛上了一絲譏諷的笑意:“什麼危險人物?一點難度都沒有......”
伴隨着他揮下的手勢,漢子們呈扇形分佈而開,貓着腰疾步向車體圍攏過去。半截車廂,仍無聲無息地橫臥在路面上,猶如一座死寂靜默的鋼鐵墳墓。
最前方的一個漢子逐漸靠近車體,視野中,一面血‘肉’模糊的後背緊靠在車窗邊,幾乎已被‘射’得像個殘破的赤‘色’水袋。
“目標全滅,重複,目標......”漢子按上了耳邊懸掛的微型無線電,機械漠然的話語聲,卻在當頭撲到的蒼鷹利爪下突兀泯滅。
“砰!”一聲低低的悶響猛然震起,那面橘黃‘色’的車‘門’如鬼魅妖靈般扯離車身,化爲一道光影橫‘射’而出,毫不費力地將正面所向的幾條大漢先後腰斬!
與此同時,地面上一層青‘蒙’‘蒙’的煙氣急劇擴散,悄然纏上漢子們的腳踝。“撲撲”聲瞬間大作,先是一支支冰冷的槍械無力墜地。接着,是一具具青腫紫漲的屍身頹然仆倒。
整塊殺戮之地,在短短几秒鐘內恢復了死一般的寂靜。遍地的血泊屍骸中,林野面無表情地自車內跨出,滿身雪羽的阿追傲然落在他肩上。身後,是毫髮無傷的兩名‘女’子。
趙若蘭扯下衣襟,捂堵着林野血泉紛涌的後背,美目中淚光盈盈。
“我沒事,幸好,不是胡恩那傢伙造出來的火器......”林野環視了一眼周圍,淡淡地道:“小蘭,帶我去趙家在皇后區的落腳點。”
半個小時後,三人走進了卡什大街的一家旅館。
建築很矮小,也很破舊。沿着“吱吱呀呀”的木頭樓梯行上,略帶着廉價香水味的溼冷空氣撲面而來,滲入骨髓的寒意悄然無息地充斥於每個角落,空間中昏暗地令人窒息。
趙若蘭徑直行到二樓一扇房‘門’前,擡腕‘欲’敲時臉‘色’卻是微微一變。林野跨上一步,擡手將‘門’把扭斷。
油漆斑駁的厚實木‘門’,在發出一陣細微刺耳的“咯咯”聲後緩緩而開。一個皮包骨頭的枯乾老者幽靈般佇立於‘門’後,森然衝着林野一笑,雙掌徒起,直拍上他的‘胸’膛!
一股沛然莫御的大力狂暴地涌進林野體內,硬生生將他的身軀倒轟而起。砰然撞上走廊牆體的那一剎那,天‘花’上灰塵簌簌而落,就連遠處那幾盞鬼火也似的頂燈都在晃動不休!
“你們是鐵‘門’的人!”趙若蘭失聲而呼,探臂扯起鳳凰兒嬌軀,兩人急退至林野身側。
阿追頸邊根根翎羽豎起,一雙銳目直直盯視着那老者,身軀‘欲’騰時卻被林野輕輕撫上背羽,溫和地拍了一拍。
老者桀桀低笑,輕撫雙手,神情淡定地就像是剛品了盞幽幽香茗。房‘門’此時已是豁然大開,幾條彪悍若虎的光頭大漢陸續行出,將林野三人團團圍住,目光中俱是帶着冷若寒冰的殺機。
“小丫頭,趙震天那老傢伙,還在東北享清福嗎?這些年來一直過着縮頭烏龜的日子,倒也是難爲他了。”老者邁步而出,老氣橫秋地打量着林野,“玩鷹?嘿!你們八旗也就這麼點破事。”
趙若蘭驚疑不定地道:“您是鐵‘門’中的哪一位長輩?我的兄長是否已爲貴派所擒?”
“哦,你是說那個不中用的小娃兒,死了。”老者輕描淡寫地道。
“死於您的卑劣偷襲之下嗎?”趙若蘭眼圈一紅,俏顏冷下,兩蓬淡淡的赤‘色’光華自‘玉’掌邊緣無聲騰起,宛若流焰輝閃,奪目至極。
“嘖嘖,居然想和我老人家動手。也罷,今兒個來也來了,就陪你們幾個小輩過上幾招。小丫頭,正所謂兵不厭詐,難道沒人教過你,偷襲也是一種有效的對敵手段?”老者拂了拂稀疏的山羊鬍,略帶詫異地瞥了林野一眼,“身子骨倒是紮實,居然到了現在還能杵在那裡。”
林野微微一笑,斜跨一步攔在趙若蘭身前,隨着他的動作,幾顆粘着血污的彈頭自背部跌落於地,“骨碌碌”滾了開去。
“小蘭,讓我來,你在旁邊看着就好。”林野回身拭去‘女’孩頰邊的淚水,聲音突兀變得殘忍無情,“留一個,最老的那個。”
鳳凰兒輕盈揚手,手勢直若蘭‘花’舞動,曼妙綺麗之極。幾縷白茫茫的輕煙自她指尖一閃而沒,再出現時,已是如異形蛇蟒般纏上了那些光頭漢子的頸緣,無聲勒緊。
老者的臉‘色’,由倨傲轉爲震驚,最終已無法遏止地帶上了驚恐。他的身邊,幾個生龍活虎的漢子正死死地扼住自身咽喉,眼珠一點一點地凸了出來。他們的嘴,俱是大張着,卻沒有半絲聲音能夠傳出。變作墨‘色’的舌頭猙獰探出口腔,以匪夷所思的長度軟軟耷下。密密麻麻的血泡正在舌面上突起,每一朵爆開時都盛出了大蓬血‘花’。
“我想知道,鐵‘門’的目的。或者說,指使你們的人,他的目的是什麼?”林野漠然注視着幾個漢子‘抽’搐着倒下,溫和地對着老者笑道:“如果說你們就只是單純地來找趙家報復,那麼在我的眼裡,你就再也沒有一點活下去的價值。所以,答案請你斟酌。”
老者低喝一聲,雙臂直直探起,兩隻枯瘦皺摺的手掌疾拍而出,重重印上林野‘胸’口。這一次他已是全力施爲,掌緣於空中掠起的勁風,將兩人的衣襟俱是卷得獵獵而振!
“砰砰砰!”連串的打擊聲暴起,林野腰腹微彎,後背上血泉‘激’涌似箭,十幾枚金燦燦的彈頭夾雜在血液中噴出,“撲撲”落了一地。
林野直身,神‘色’淡然地道:“多謝你,如果可以,請再多幾次。”
老者一雙鐵掌江湖幾十載,造詣之高深就連國內有數的幾個‘門’派高手亦是難攖其鋒。就是在噩夢中亦未曾出現的這種詭異情景,正一分分地蠶食着他的信心和勇氣。似是壯膽般低吼了一聲,老者瘦小的身軀直如陀螺般急速旋起,一時間無數雙掌影自內襲出,沉悶而急促的着體聲竟已是疾如馬蹄!
狂暴‘激’起的掌風,逐漸轉弱消失。林野向後直直扯動的黑‘色’長髮亦紛揚垂復,身後的樓板上,已密密麻麻落滿了一層彈頭。
“你們看,連上醫院的錢都省下了。”林野衝身後兩‘女’微笑道。鳳凰兒抿嘴莞爾,悲慟滿懷的趙若蘭亦是被逗得破涕爲笑,想到兄長已然生死兩隔,不禁又哀哀地‘抽’泣起來。
老者眼見攻勢全然無效,心膽俱裂之下身形暴退,有如輕煙般掠回房內,直投沿街窗櫺而去!
一隻鋼鐵般堅實的手掌自後探來,恰恰卡上他的腳踝處。大力涌至,老者如同一具毫無分量的提線玩偶般被拎起,直摜而下!
木製地板在這可怕的撞擊力下分分碎開,龜裂出一個邊緣呈放‘射’狀的人形。林野漠然一腳踏上老者的‘胸’膛,冷冷地道:“現在,請告訴我答案。我想知道的並不多,你不用太傷腦筋。”
老者低低喘息了一陣,一口夾着血的唾沫吐向林野:“老子殺人放火的時候,你小子只怕是還未生出來!來來,要殺要剮隨你,爺爺皺一皺眉頭就不算英雄好漢!”
林野‘脣’角扯動,‘露’出一個猙獰的笑意:“老而彌辣的‘性’格,我很欣賞。像你這樣的人我遇過很多,心口不一的卻也不少。能撐過一分鐘,我就放你走,不要令我失望。”
‘門’口,趙若蘭牽起鳳凰兒的手,‘抽’噎着道:“姐姐,我們去別處呆一會,這個時候沒什麼好看的。”
鳳凰兒雖不明所以,但還是順從地跟在她身後離去。
片刻之後,林野緩緩行出旅館。夕陽的餘輝下,他眉頭深鎖,臉‘色’顯得有些蒼白。
“怎麼了?問出什麼了沒有?”一連串的遇襲並沒能給鳳凰兒帶來壓力,她所關心的,就只有他和他的一切。
趙若蘭亦是察覺出了林野的異常,擔心地道:“哥哥,你沒事罷?”
林野直直凝視着那輪血‘色’夕陽,語氣空‘洞’地道:“猛虎公司,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