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亦歌和伯爵趕到祈靈城外的千里關時,城外的戰事已起,幸好天兵天將在伯爵的號召下及時趕到,才爲百姓擋住了叛軍的襲擊。
坐在黑色坐騎上,滿臉絡腮鬍的男人嘴角抽動了一下,殺意從眉間一掠而過,他揮鞭策馬,朝着身旁的另一男子說道,“青王,神界的人都來了,看來蕭幕那小子的面子挺大的。”
“赤王,別擔心,有星尊海神爲我們撐腰,我們有什麼好怕的?連那個什麼公主都拿咱們的主子沒轍,他蕭幕算個屁!”
青王和赤王其實就是青城和赤城的城主,夢華王朝的城池被劃分後,以祈靈城爲中心,各地的城池分爲不同的王和節度使,如此一來,便可讓城內城外都保持長久以來的安定。
可蕭幕還是算錯一點:人的慾望是無止盡的,一旦那些人被封了王,他們便想往更高的位置攀登,直到取代天下之君的大位。
蕭幕本就是個藝術創作者,不太懂官場裡的那些勾心鬥角,所以造成如今混亂的場面,他也是後悔莫及,後悔當初不應該給那些人那麼大的權利。畢竟處於亂世,對他人的仁慈,就是對自己的殘忍!
亦歌帶着嘲笑的口吻對幾位城主說着,“青王,赤王,你們來得可真是時候啊,我和蕭城主倒真的是好久沒見你們了。蕭城主之前還跟我說,要請你們幾位喝酒的,沒想到,幾位都是心靈相通,那麼快就來了。只可惜,那杯美酒你們怕是喝不了了,因爲你們是過不了這千里關的。”
身穿銀色戰甲的青王狂妄大笑,“喝酒?哈哈,看不出來,蕭城主還有這等閒情逸致,真是難得。不過,他本不屬於這裡,所以我們必須找回屬於我們自己的權利。他既然不肯主動退位,那就接受我們的挑戰吧。”
“你們先勝過我和歐士英伯爵再說吧。別以爲自己是多麼了不起的人,驕兵必敗,懂嗎?”
“廢話少說,接招吧!”青王轉過臉迎着夕陽射入的方向,嘴角浮現了一絲笑意。
倏爾,天際之中有了一絲陰鬱的黑暗,夕陽西下,狂風肆虐,萬物即將碎裂爲塵埃。數千叛軍駕着星尊海神賜予他們的海鶴在凝定的半空盤旋,海鶴不同於一般的鶴羣,它是生長於深海中的一種戰鶴,有着與戰馬相同的作戰能力,在龍鱗神被海神救出後,他就施用魔法控制了海鶴,那些橙色的海鶴極具魔性,羽毛紛紛變爲了殷紅,而且豎立在雙翼上,猶如鋼鐵般堅硬,戰士們就伏在海鶴的背脊上向下面的天兵天將以弓箭射擊,那些箭支都塗上了地獄邪靈煉製而出的劇毒,一觸碰就會讓人瞬間如鐵遇岩漿般的融化。
由伯爵和亦歌率領的天兵天將也展示出了他們的看家本領,戰士們身形一變,紛紛隱去真身,以心神操控神劍,萬劍齊飛,漫天飄動的塵埃彷彿在那一瞬間徐徐涌來,瀰漫天際,迷濛的塵埃之中仿若呈現着一些依稀的歷史場景,那些頭顱和鮮血穿越無數歲月煙塵,從每個人的記憶深處遙遙而來,籠罩了整座城池。
上百柄神劍躥出,在昏暗的空中畫出一道長虹,激射而至,“鏗鏗鏗”!劍劍相擊,電光火石之間,已各搶數招,凌厲狠辣之處疾捷如風。
“刷”,海鶴上的羽毛如利器般脫落,盤旋於空中,劃出美麗的弧形,最終在叛軍的咒語操控下,那一片片羽毛錚然綻放出耀眼的白光,白光涌入,令人不住的想要閉眼,然而也只是那一剎那,羽毛已深深劃破神劍的阻攔,死死嵌入了天兵虛無身體上的咽喉,令人窒息的死亡氣息撲面而來,神界戰士在被劇毒羽毛刺破咽喉後立即現出真身,轟然倒地,輕輕闔上了眼睛,在臨死前,他們用明澈的眼眸看着浴血奮戰的伯爵和亦將軍,心裡默默的爲他們祈禱,他們的血已流盡,悄然滑落到“破天”劍上,漸漸冷凝。
頓時,“破天”劍在亦歌的手中強烈震動後,閃電般的躍上天際,一劍斜封,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刺碎海鶴的心臟,讓之四分五裂。
殷紅的羽毛如雨般飄落而下,將大地也驟然染爲了一片紅色,突如其來的寒氣足以致命,亦歌在冷光中騰飛而起,抓住了盤旋於空中的“破天”劍,踏空而行,揮劍直逼青王。
青王瞬間施展出引以爲傲的陌上劍劍法,兩劍刀鋒交擊,發出令人齒酸的厲響,那交織的白光在冷月下如同薔薇綻放,寒風簌簌,席捲大地,漆黑的天幕轉瞬無聲無息吞沒了所有。
亦歌霍然發力,那雙瞳純黑,如同不變的夜空。
只見他凌空揮劍,甚至令人無法看清“破天”的身影,倏忽,居然有烈焰般的劍光凌空燃燒,混同着鮮紅的血。
亦歌在使出“破天”劍劍法第二招時,青王的頭顱就已在劍尖劃過的一剎那而重重垂落,那顆頭顱在落地之時還瞪着充滿仇恨的雙眼,血絲布滿他的眼白,甚至有隱約的血從他的眼角滴落,那是曠世驚人的仇恨在烈焰中愈加升騰。
亦歌收劍,急速後退,其實在使出最後一劍時,他已被青王的內力所攻擊,他全身的筋脈顯然是受到了內力的震動,令他感覺身體彷彿被人撕裂般的劇痛。
他一貫自信的眼神裡也充滿了一絲凝重,眼看又一敵軍揮劍斬來,他身形一動,雖然他已感覺自己的腕脈微微一痛,但他還是閃電般地飛身掠起,“破天”無聲無息地揮動,不等對方的劍刺來,“破天”就壓住了對方的咽喉。
可,敵軍戰士那空洞的眼裡卻流露出一種深沉的傲氣,“亦歌,你別以爲你今日殺了青王,殺了我們就可以舒舒坦坦的當你的大將軍了,星尊海神是不會放過你們的。你們對她來說不過是一隻隨時都可以捏死的螞蟻!哈哈。”
亦歌本想放他一條生路,可聽他如此的侮辱,亦歌還是揮劍,割破了對方的咽喉,屍體堆積如山,冰冷而血亮的劍光就穿梭於屍堆之中,帶去了詭異的陰森氣息。
伯爵施用術法,令海鶴的羽翼呼啦啦的撕裂,伏在海鶴背脊上的叛軍戰士踏足凌空,飛身而起,可他們始終逃脫不了伯爵所設下的結界,他們竭力破除結界,卻被無形的防護界反擊,導致筋脈全斷,窒息而死,叛軍由此傷亡慘重。
千里關的馳道上寒風繼續狂野地吹拂,硝煙的氣息越來越濃,一大片黑色的雲,急速移動着,赤王和白王駕着一隻大的驚人的海鶴鋪天蓋地的向亦歌席捲而去,那變異的海鶴的魔性比任何一隻小海鶴都強。龍鱗神在對它施法後,它的魔力就瞬間增強了好幾倍,無比駭人。
它的嘴角噴出了黑色的毒汁,毒汁滴落而下,瞬間猶如一顆炸彈般的猛烈爆炸,幾個天兵未來得及躲閃,毒汁滴落的瞬間,那種爆炸性的魔力甚至炸碎了他們的肢體,使之分裂,慘不忍睹。
赤王和白王伏在海鶴背脊,急速的從指間飛出密密麻麻的暗器,夜裡瞬間閃出奪目的光來,暗器如網,甚至遮蔽了半邊夜空。
這時,龍鱗神從馳道下的崇山峻嶺中飛身而上,凌駕於高空之上,被束縛了那麼久,他還是如此醜陋,甚至比以前更加邪惡,他赤裸的手臂上還長出了不少黑色鱗片,長長的銀色髮絲如白雪般飛揚,見了無疑不讓人戰慄。
他左右瞬間轉動,隔空就扭下了天兵副將的頭顱。看來,他在被蕭幕逼回地獄的那些日子沒少花心思練就更爲高層的魔功。
天際中頓時傳出龍鱗神那渾厚且具有穿透力的聲音,“亦歌,沒想到吧,我們又見面了!我們的這筆賬是應該好好算算了。”
眼看亦歌有危險,伯爵想飛身爲他阻擋,卻被赤王和青王糾纏,三劍交織,劍劍擊出金色的火光。情急之下,伯爵只好施用術法點了赤王和白王身體中的八大要穴,使其摔落而下,無力還擊。
正當龍鱗神伸出魔爪想要置亦歌於死地之時,伯爵隔空一劃,削去了惡魔的五根指頭。可不料,在他五根指頭斷裂後又立即長出了新的手指。
此時的龍鱗神浮在天幕中猖狂大笑,眼裡放出了束束冷光。
“歐士英,看來天神並不眷顧你嘛,就傳授這點神力,還讓你來對付我?哈哈,天下諸君,能耐我何?能耐我何啊?”
伯爵並未理會龍鱗神,做了一個手勢,示意亦歌不要去招惹龍鱗神,一旦刺激了他,只會增加他的魔力。
亦歌也只好忍下了自己的怒火,沒有回擊龍鱗神。
在雙方對峙的間隙,伯爵已將神力聚集,只見他手中的赤紅色法杖靈光一閃,化作一柄利劍刺向邪惡的龍鱗神。
那劍上被注入了神力,在龍鱗神施用邪力阻擋利劍攻擊之時,伯爵默唸神語,隔空畫出一個個無形的字符,倏爾,一層淡淡的藍光死死纏住龍鱗神。懸空的字符越來越密集,藍光也漸漸化爲一根根無形的小針,死死嵌進惡魔的身體,從他的頭顱到腳尖。
那像是一個惡咒,讓龍鱗神無力運功,針扎入肉體,封住了他所有的筋脈,那一刻,他手臂上的黑色鱗片開始片片脫落,甚至露出了他白森森的骨頭。
他其實在上次被蕭幕逼入地獄的時候,他的手臂就已被“破天”斬斷,爲了復原自己的手臂,他忍着劇痛跳入魔池,施用邪術接好了被斬斷的手臂大,但他原先的皮肉已經腐爛,他只好移植了鱗片在自己的手臂上。
先前,他的手臂被伯爵用靈光幻化而出的利針一紮,鱗片脫落,便露出了他可怖的骨頭。
龍鱗神開始咆哮,眼眸中的紅光一絲絲透出,神情猙獰恐怖,天地之間頓時陷入一片死寂,那種短暫的沉默是奇特的,帶着一種心臟都停止的凝滯,兩道目光在天際間碰撞,彷彿可以聽到某種隱秘而尖銳的聲音。
暗夜裡,只聽“刷刷”的聲響,龍鱗神用裸露着白骨的雙手同樣施展出了邪術,那骨頭隨着咒語而扭動,手腕隔空一百八十度旋轉後,又一位將士的頭顱被惡魔硬生生的扭下,頭顱含冤落地,發出無數的悶響聲後,一切便又歸於寂靜。
鮮血潑灑在原本聖潔的關隘中,大戰尚未結束,已在狹長的馳道中形成了一條駭人聽聞的血河,一切像是鏡像幻影,卻又如此的真實。
頃刻,“破天”吞吐而出,瞬間劃過茫茫的夜空,冷徹千古。劍光橫空之時,衆人都感覺到了凌厲的殺氣。
亦歌御劍凌空,劍光如流星般一掠而過,他緊抿着嘴脣,彷彿剋制着什麼情緒,眉間浸潤着風霜和生死,每一根線條都有如刀刻。眨眼之間,他身形一晃,手指拈着劍訣,手中迸出一線寒光,直射龍鱗神的咽喉。
冷雨無聲無息的在暗夜中飄落,亦歌刺出的那一劍薄而快,宛如驚電穿破千里關濃重的夜色,居然不差絲毫的將空氣中下落的雨珠切爲粉碎。
劍劍徐徐展開,劍氣瀰漫在雨裡,激起半空的雨點紛紛反跳,劍尖從雨中刺向對方。
此時,他漆黑的瞳孔裡卻有幽暗的火焰燃燒,倔強地不肯熄滅。
龍鱗神怒喝,“亦歌,我要殺了你!”
他隨即默唸咒語,魔爪不住的從他腐爛的手中躥出,宛如利劍般強勁的席捲向亦歌。
伯爵驚呼,“亦歌,小心!”
還未等伯爵的話音落下,“破天”已被鮮紅的魔爪給纏住,並輕輕劃過亦歌的胸膛,他胸前的戰甲已在瞬間碎裂,胸口處留下道道血痕,那些血痕逐漸突兀而起,令亦歌鮮血直流。
眼看“破天”不敵魔爪的攻擊,伯爵騰空而起,再次與惡魔交鋒。可不料,赤王與白王卻趁亦歌受傷無心反擊之時,從後側偷襲了伯爵。
兩柄利劍死死插入了伯爵的後背,血立即浸潤了他厚實的戰甲。
那一刻,伯爵的眼眸裡陡然有刺痛的表情。
蒼穹變幻,璀璨而詭異。夜裡的風乾燥而冰冷,獵獵吹去,又消於無痕。龍鱗神用魔爪在周身劃了一個橢圓,頓時,白光從他的內臟中四射而出,那樣的邪氣像一場暗涌,攪起漫天血雨,風聲越來越淒厲,帶着陣陣血腥。
冷月下,閃着縱橫萬里天地的金屬光芒,伯爵能感覺到自己的肺腑裡有刀劍在攪動,可他仍是凝神聚起神力,那柄千劍之劍在空中劃出了凌厲的弧度,只見他信手揮灑,海鶴的羽翼紛紛碎裂,凌亂地飛滿天空。
然而,龍鱗神忽地發力,無數的利爪如密網般席捲天地。
伯爵不斷地用心神操控神劍,劍光縱橫交織,劍光掠入,劈斬魔爪,那柄劍在魔爪形成的陣勢中無數次的攪動,血蜿蜒着從魔爪的指尖滴落,龍鱗神驀然咆哮,面色猙獰如鬼。
憤怒之中,他喚出上百柄魔劍,一齊旋轉着向伯爵反攻而去。
伯爵本想急速後退,卻被赤王和白王擋住了退路。他飛揚的藍髮在火焰裡飄舞,火焰如龍蔓延千里關,死亡近在咫尺。
這時,亦歌破空而行,橫飛着甩出“破天”,讓“破天”刺入龍鱗神的劍陣裡,爲伯爵擋開那些毒劍。
龍鱗神的攻擊時越來越激烈,一條褐色飛龍在他的召喚下從千里關旁的崇山峻嶺中騰空飛躍,那飛龍竟硬生生的吞下了伯爵所幻化出來的神劍,它搖動長尾,撲簌的飛向亦歌,那樣的速度快到亦歌和伯爵連反應的時間都沒有。
突然,一位女子凌空飄然折身,持劍刺破凝定的半空,那一劍,自空中迫擊而去,竟然也隱挾着風雷之聲,氣勢如洪。綻放着銀光,如靈蛇般的刺破了飛龍的長尾,飛龍綠色的長尾瞬間從身體中脫落,發出一聲震怒天地的長嘯後俯衝而下,沒入了稠密的千里樹林。
亦歌驚呼,“雪櫻,你怎麼來了?快走啊!刀劍無眼,這兒太危險了!”
身穿銀裘大衣的女子甜美的一笑,“亦將軍,我可是幻月成的一城之主,沒那麼不堪一擊的。”
正在此時,龍鱗神隱去其身,化爲一團黑氣攜劍直刺雪櫻胸口。飛龍是龍鱗神在地獄最愛的魔物,如今,它受傷了,他當然要爲它報仇。
那一劍,無人看清龍鱗神是如何出手的,只是雪櫻的胸膛立即流出了一大攤的血,染紅了她的大衣。
她倒在了他的懷裡,臉色蒼白,嘴脣發黑,連她明澈的雙瞳也失去了僅有的亮光。
他抱着她,不知所措,嘶啞的喊道,“雪櫻,雪櫻,你可是一城之主,沒那麼容易就倒下的,對嗎?”
然而,她已無法回答……
天空更加的陰暗,沒有意思生氣。遙遠的天邊也似若寒雪飛舞,晶瑩的雪花鋪天蓋地的飄落而下,滲入夢華王朝的沃土中,絲絲寒氣縈繞城池,讓原本肅穆的大殿變爲了一片銀裝素裹。陣陣颶風揚起飄落的雪花,瀰漫瞭如墨濃黑的天宇。
他抱着毫無體溫的她,忍不住在黑暗裡微微發抖,那樣的冰冷直沁到他的五臟,曾經瀟灑坦蕩的他似乎在眨眼之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他知道,要不是雪櫻爲他擋下龍鱗神的攻擊,如今倒地不起的就是他了。他曾暗自想過,要默默地守候在她身邊,不讓她受一丁點兒傷害,就算她不曾知曉他的存在,那也無所謂。只要讓他知道,她在幻月城中一切尚好,他就已經知足了。
他道不清那種模糊的感覺,所以也就一直當個隱形人默默地守護着她。
蕭幕也曾好幾次告知他,他是對雪櫻產生了愛意。可他終究不想給她以美好的希望後又親手殘忍的毀滅那個希望,他無論如何是得離開夢華王朝的。
直到她爲他擋下惡魔攻擊的那一瞬,他徹徹底底的明白了那種無語言表的愛,看着她倒下,他痛徹心扉,此時此刻,他願付出所有去換回她的命,就算代價是讓他永遠無法回到現代,他也願意。
廝殺的戰亂中,他在落淚眼淚滴落在了地上熾熱的血裡,逐漸蜿蜒着沾染了千里關外的大地,讓聖潔一時的夢華王朝再次恢復了野性的血腥之味兒。
橫七豎八的躺着戰士們冰冷的身軀,慾望矇蔽了他們的雙眼,如果他們早知今日的下場,可能就不會造成今日的悲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