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茅草屋裡,甄梓丹不甘心地說道:“大師,不如這樣吧。你把這套功夫基本的東西教我,我出去再慢慢地學。這樣一來,我不必呆在山裡,你也不用太多費心教我。”
素能和尚搖頭道:“心意把講究‘禪武醫’,禪在前武在後。你連五年的寂寞都耐不住,還是別浪費精力去學了,因爲你心浮氣躁,學了只會害人害己。”
甄梓丹心中頗不痛快地說:“大師,怎麼能說害人害己呢?我又不會去做壞事,只是喜歡功夫,想學幾手厲害的武術而已。”
素能和尚沒再用英語跟甄梓丹說話,而是如同自言自語一般說道:“心意把之禪武醫,禪在前是先決條件,沒有禪的境界,就不能真正領悟心意把;醫在末是目的結果,心意把是用來強身健體,而非是爭強鬥狠的;至於武在中間,那只是微末手段而已。因好武而學心意把,即無禪境又不重醫果,不過是捨本而逐末。”
康劍飛可沒心情大半夜來跟一個老和尚論禪,他不過是因好奇心過來看看而已,順便想知道所謂的心意把是什麼樣子。他現在心裡有個大大的疑問,說道:“大師,我聽說你以前是醫生,搬到這裡纔開始習武的。這十多年裡,沒有人給你喂招練習,也沒有實戰的機會,你跟甄梓丹切磋的時候,爲什麼能夠做到後發先至,把他的出招都預料得清清楚楚?”
素能和尚只說了一個字:“空。”
“空?”康劍飛心頭不解。
素能和尚解釋道:“心空、身空、目空。”
康劍飛沒有不懂裝懂,繼續耐心地問道:“我還是不明白,大師能說具體一點嗎?”
一頭亂糟糟短髮、穿着破舊棉襖,雙手攏在袖子裡禦寒的素能和尚,此時倒真有點高僧氣質了,玄而又玄地說道:“禪境講求一個空字,禪武修的亦是空法。心空則氣閒神定,無所思慮,無所畏懼;身空則騰挪輾轉,應付自如;目空則一切不在眼裡,達到無我無敵的境界,即所謂無慮也。”
甄梓丹這時已經稍微適應和尚的河南口音,插嘴道:“難道不把外界當回事,不受外界干擾就能打贏別人?我纔不信這種騙人的鬼話。”
素能和尚反問道:“你真的能做到無我無敵嗎?就像剛纔你我切磋那一場,你心中已被雜念裝滿,根本不能全心全力地與我交手。人就如一個杯子,只有將裡面的水倒掉,才能裝進來新的東西。心就如一面鏡子,如果你的心鏡本已蒙塵,又如何照得出大千世界的模樣?你現在就如裝滿了水的杯子,蒙了塵的鏡子,難以理會禪的真意,所以我才說你根本無法學會真正的心意把。”
“杯子倒掉……裝水……這話在哪裡聽過?”甄梓丹喃喃自語道。
康劍飛提醒道:“你的偶像李小龍說過,老莊兩千多年前也說過。”
甄梓丹猛地一拍自己大腿,說道:“對啊,李小龍在做電視節目的時候說過這個道理。”
康劍飛對素能和尚合十道:“大師,今晚打擾了,告辭!”
甄梓丹詫異地問:“康先生,你就這麼走了?”
康劍飛笑道:“能問的都問清楚了,我爲什麼不走?”
甄梓丹不解道:“什麼清楚了?”
康劍飛說:“大師的意思是,心意把的心法就是一個禪字,也是一個空字。只有體會到萬念俱空的禪意,才能擦亮自己的心鏡。與人交手的時候,敵人出手的所有招式,全都會映照在你的心鏡當中,因此能夠從容應付。”
甄梓丹聽他說的玄乎,又問道:“那發勁和招式呢?”
康劍飛難得當起了老師,說道:“心意把的發勁和招式雖然也有獨特之處,但並不一定比你學的太極拳高明。它真正厲害的是禪意心法,反正這種禪意我一輩子都學不會,你就更別妄想了,現在不走還留在這裡過夜?”
素能和尚笑道:“這位客人很有佛性……”
康劍飛打斷他說:“你可別勸我信佛,我對那玩意兒沒興趣。人生短短几十年,不好好享受生活怎麼行?青燈古佛對我來說,簡直就是在坐牢。所以我才說,你的空禪我一輩子都悟不了,因爲我根本不想去悟。”
素能和尚笑道:“世間萬法歸一,客人的禪與貧僧的禪雖不一樣,但終究會殊途同歸。”
康劍飛點頭說:“是啊,最後大家都會死,一坯黃土蓋在身上,那就萬念皆空了。”
甄梓丹聽不懂兩人到底在說什麼,不過好武的他實在是有些眼饞和尚的心意把,把心一橫說:“大師,你肯教我的話,我留下來住五年就是!”
康劍飛見甄梓丹眼神閃爍,立即明白這廝的想法,絕對是想把武功學到手,然後混幾個月就悄悄開溜。
有道是人生已經如此艱難,有些事就不要拆穿了。
康劍飛笑道:“那你就留下來學武吧,我先走了。”
“客人慢走,”素能和尚叫住康劍飛,他挪開桌上的經書,取出下面一個檀木盒子,“客人心中執念已深,貧僧也無法說服,這篇《般若經》是高僧鳩摩羅什親手抄譯。客人若是想悟一個空字,可每日誦讀此經文。”
“多謝。”康劍飛接過檀木盒子一看,裡面的不是紙張,而是類似於絹帛一類的東西。
永信小和尚在聽到鳩摩羅什的名字之後,已然震驚得話都說不完整了,指着素能和尚說:“師叔……你……少林寺的經書怎麼能隨便送人?”
素能和尚說:“這篇《般若經》不是少林寺的經書,是我在這裡一個石窟的佛像後面找到的,跟心意把的拳譜一起藏在檀木匣中。”
永信小和尚宛如失了魂一樣跟在康劍飛身後回寺,一路上話也不說一句。
走了好一陣,康劍飛才隨口問道:“那個什麼鳩摩羅什很出名嗎?”
永信小和尚苦笑道:“我一個剛剛學佛半年的小和尚都知道鳩摩羅什,你說他出不出名?好多著名的佛經都是他翻譯的。”
康劍飛問道:“哪個朝代的人?”
永信小和尚歷史學得不好,撓頭道:“我記得他好像是後秦國師,後秦是哪個朝代?”
康劍飛比小和尚的歷史水平稍微高一點,琢磨道:“後秦不會是南北朝那個吧。我草,那這篇經文不就是古董了?”
永信小和尚糾正道:“是佛寶!”
康劍飛改口道:“好吧,就算它是佛寶。”
兩人走回少林寺時,天色已經矇矇亮,康劍飛回自己房裡打個盹兒滯後,就不得不爬起來繼續拍攝。
拍了一整個上午,甄梓丹終於從素能和尚那裡回來了。收拾好自己的行李,給體校的師兄弟打了個招呼後,他馬上又要回去,看來是想在素能和尚那邊長住。
一聽甄梓丹居然真的在少林後山找到了隱士高人,而且還要拜師學藝,衆人紛紛上來問東問西。
陳默也被驚動了,在知道甄梓丹這個美國友人要跑到深山裡跟和尚學武,苦勸好半天也勸不住,連忙跑下山給自己上級和什剎海體校打電話。
……
……
“好了,別再議論那個和尚了,快點拍棍陣!”康劍飛拍着手掌說。
《太極張三丰》這部片子裡面,張三丰和董天寶在少林寺達摩院破棍陣的一場打戲,算是武俠片中的經典場面。
當然啦,這種經典場面拍起來也非常費勁。
那些布棍陣的僧人都是兩個武術隊的隊員,少數還是什剎海體校的普通學生,他們所有人都沒有吊過威亞。
康劍飛叫開機以後,這些只臨時練習了一陣吊鋼絲的武術隊員狀況連連,最終康劍飛只能停下來,宣佈大家再練習半天。
溫碧霞見康劍飛趁着大家練威亞的時候,一個人坐在旁邊打盹兒,乖巧地跑過來說道:“哥哥,要睡回房裡去睡吧,這裡會着涼的。”
康劍飛想想也是,對吳成剛說:“表舅,你幫忙看着一下,我先回去補個覺。”
吳成剛揮手道:“去吧,我幫你看着就是。”
康劍飛走進一間禪房,沒想到溫碧霞也跟了進來說:“哥哥,我跟你一起睡。”
康劍飛在溫碧霞的小翹臀上拍了一巴掌,笑道:“佛門重地,你個小浪蹄子想要白日宣淫啊?”
溫碧霞臉紅道:“哥哥你好壞,人家只是陪着你躺一會兒而已。”
除開那個住在三皇寨深山裡的素能,少林寺如今一共13個和尚,寺裡現在有6個,剩下7個聽說是下山遠遊去了。
這空出的七間臥房,就成了康劍飛等幾人的臥室,剩下的人只能住帳篷,或者在佛殿裡打地鋪。
溫碧霞和吳孟達、惠英紅等人其實現在都沒戲拍,他們的戲份還要過一段時間纔開始。只不過來一趟大陸很麻煩,而且他們又是同一劇組的,所以只好提前跟大部隊一起行動,沒戲拍的時候就跑跑龍套幫幫忙。
屋裡老和尚的牀很老舊了,一碰就咿咿呀呀的,牀上的被褥則全換的新被褥。
溫碧霞說是陪康劍飛躺一會兒,可鑽進被窩沒幾分鐘,她就把小手伸進康劍飛的褲襠裡撩撥起來。這小妮子在被破身之後,顯然已經食髓知味了,恨不得一有空就跟康劍飛歡愛。
片刻之後,禪房裡傳出連續不斷的吱呀聲,似乎那老爺牀不堪重負,隨時都會散架一樣。
素能和尚贈予康劍飛的《般若經》裡有這麼句話:“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康劍飛追求的是及時行樂,永遠無法體會素能和尚的禪境,把紅粉視作骷髏這種事他幹不出來,所謂色即是空而是無從說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