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
儀器發出的有節奏的聲音,在整個病房內冰冷的迴盪着,那是對病人狀況最精確的檢測,但即使如此,它的聲音依然顯得很沮喪。
小蕊躺在病牀上,身上蓋着溫暖的鵝絨被,她的臉色安詳而平靜,是那片白色淹沒了她頭腦內的一切意識,她此刻只有在死亡面前冰冷的徘徊,等待。
終於,她的眉頭微微一皺,睜開了眼睛。
身旁的自動掃描儀立即發出了一聲急促的嘟聲,這是在向外面的醫生髮出信息,立即,門外響起了嘈雜的腳步聲,接着,一羣服色各異的人員便衝了進來。
小蕊眼前的白霧剛剛散去,就被眼前這一幕熱鬧的景象驚得一愣。
“你們是什麼人?我……我怎麼會在這裡?”
一個看起來教授樣子的男人立即緊緊摟住了她,激動的眼鏡都在閃閃發亮。
“小蕊,你總算醒了,我是爸爸呀!”
小蕊定定地看着爸爸,忽然把頭深深埋進了他的懷裡。
“我還以爲永遠都見不到你們了……”
“怎麼會呢?”一個看來已年近四十卻依然風韻猶存的女人笑道:“你這就是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啊!來,江姨給你買了好多好吃的呢?”她說着,炫耀般地晃了晃塑料袋。
“哦,謝謝你。”小蕊看着江柳兒,雖然心裡還是忍不住厭惡,但畢竟她是父親的枕邊人,她在心裡暗暗下了決心,今後一定嘗試着跟她和平共處。
“對了,你覺不覺得哪裡不舒服?”
小蕊聽了,忽然覺得額頭有些僵硬,便用手揉了揉,但仍然覺得裡面似乎被注入了一些很奇怪的物質,她不禁一陣噁心,身體晃了一晃,教授急忙扶住了她。
“怎麼樣?是不是還是有些不適?”教授急切地問道,但小蕊只是連連擺手,“沒什麼,也許是剛醒來的原因吧,回家休息幾天就好了。”
“陳醫生,我女兒不會留下後遺症吧?”
陳醫生皺了皺眉,道:“雖然她出了車禍,但是身體並沒有受到任何損傷,這可以說是一個奇蹟,只是……我們對她的腦部做過檢查之後,發現她有一個記憶的波段出現了一箇中斷,這對她究竟會有什麼影響,現在的科學還無法做出判斷……這隻能靠你們以後的細心觀察了,一旦出現什麼問題,我們會竭盡全力爲她治療的。”
“這……”教授聽了,先是低頭沉思了一下,然後擡起了頭,苦笑了一聲,道:“既然這樣,那就只能順其自然了,她能死裡逃生,還能認得我們,這已經很不容易了,我想,什麼事都不可能是完全圓滿的……”
“是啊,是啊。”陳醫生鬆了一口氣,微笑道:“你真能這麼想,那是再好不過的了,不過,隨着我們不斷地引進國外的先進儀器,配合我們的研究,我想總有一天,會用科學手段令她徹底康復的。”
教授點了點頭,然後對小蕊說:“這幾天你還不能走,我和你江阿姨會住在你隔壁,而你自己就在這裡好好休息吧,我們會不時來看你的。”
小蕊點了點頭,忽然目光一轉,問道:“那麼,究竟是誰撞了我,你們有沒有查到?”
教授呆了一呆,隨即笑道:“我們還是說些別的事吧。”
“不,我一定要知道。”小蕊固執地說。
教授不由嘆了口氣。
“這個人已經死了,而且死狀極慘,沒有留下任何可以辨別身份的東西,看來,你這場車禍,註定是要成爲一件無頭懸案了。”
小蕊一怔,不由詫異道:“你不覺得這件事很離奇嗎?”
“怎麼了?”教授忙問。
“爲什麼我毫髮無損,那個人就死得乾乾淨淨?這會不會是一場人爲的事故?”
教授聽了,也不由得心裡一怔,但卻立即笑道:“如果真的是人爲的,那麼這個人只能是在企圖自殺,但是蒼天有眼,他最終也只能是葬送了自己,卻一點也害不到你,這也許只能用天意來解釋了,呵呵!這不是很奇妙嗎?”
小蕊見父親始終對事情經過避而不談,也就沒什麼話可說了,只得笑道:“只能這麼說了,對了,我究竟在這裡睡了多久啊。”
教授吸了口氣,緩緩道:“已經七天七夜了,我和你江姨一直輪流守護着你,你看,他指了指江柳兒。
江柳兒就顯得有些睏倦地道:“我沒事。”
小蕊看着她紅腫的眼圈,不禁一聲冷笑,心想:“別以爲我不知道你戴了隱形眼鏡,騙得了我爸爸,可騙不了我。”
想到這裡,她不由冷笑了一聲,“在我生死難料的時候,你居然還在跟我爸爸演戲,騙取他的好感,還企圖藉此緩和我和你的關係,看來你這個女人是永遠死性不改了。”
想到這裡,不由冷笑了一聲,看着江柳兒道:“我看你是怕我死了,我爸爸會遷怒於你,別忘了,我是爲了什麼才離家出走的。”
江柳兒的臉色頓時漲紅了起來,不禁嘆了口氣道:“沒想到你還在爲那件事而生氣,其實,我只是走錯了房間,那天我本來是想回到自己的房間的……”
“你還在狡辯!”小蕊再也遏制不住內心的憤怒,大吼了起來,但她立即又感到一陣眩暈。
“既然你這麼討厭我,那我走好了。”江柳兒淡淡地說道,接着似有淡淡傷心地走到門口,推門走了出去。
“小蕊,你……哎!”教授爲難地看了一眼女兒,還是站起身來衝了出去。
“你……”小蕊看着爸爸追去的身影,不由又氣又急,大聲道:“你走了就不要再回來!”
教授猛然站住了,許久,忽然對陳醫生道:“你幫我看着她,不要讓她離開這裡。”
他又深深地看了一眼小蕊,嘆氣道:“你已經不是小孩子了,說話應當有分寸。”
說完,他就頭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你居然會爲了她丟下我,爲了這個狐狸精!”
小蕊聲嘶力竭地大罵了起來,陳醫生急忙抓住了她的肩膀,緊緊地按在了牀上。
“小蕊,冷靜一點,你父親也有苦衷啊!”
“你是他的學生,你當然幫着他說話!”小蕊說到這裡,忽然一把推開了陳醫生,陳醫生猝不及防,竟被推倒在地,神情狼狽不堪。
“呵呵呵……”身後的那幾名護士忍不住大笑了起來。
小蕊不再理會他們,下牀就要離開,陳醫生立即對那幾名護士使了個眼色,“抓住她!”
那幾名護士不願動手,她們對她充滿了同情,怎麼可能對她動手呢?
“陳醫生,我們還有別的病牀要看護,那邊已經催了好幾次了……我們走了,你自己看着辦吧。”
幾名護士說着,逃難般地離開了這間病房。
小蕊走到陳醫生的身邊,冷冷的道:“麻煩你告訴那個糊塗教授,我以後再也不會認他這個父親了。”
說着,她輕輕地走向門口。
“你不能離開這裡!”
陳醫生忽然站了起來,抓住了小蕊,“我既然答應了老師,今天就不會放你走,你給我乖乖地坐下!”
小蕊掙扎着道:“放開我!”
陳醫生感到她的力氣竟異常驚人,自己儘管身強力壯,但仍然沒有辦法完全控制她,於是,他忽然放開了手,小蕊慌忙逃向了門口,但此時陳醫生卻陰陰一笑,從袖子裡猛然掏出了一個注射器,衝到小蕊的背後,狠狠地刺了進去。
“啊!”小蕊慘叫一聲,只覺渾身忽然一陣酥麻,軟軟地倒在了地上。
“你不要怪我……”陳醫生拔出了針頭,緩緩道:“你放心,這只是一種鎮靜劑,是不會致命的,一個時辰之後,你就會甦醒過來,不過……我這也是爲你好,你現在大腦還有一點障礙,是不能受刺激的,現在你再安安靜靜地睡一會兒吧……”
陳醫生說着,又將她抱了起來,輕輕放到了牀上。
“再見。”
他說着,揮了揮手,走了出去,然後又將門鎖了起來。
“怎麼樣?”一個護士忽然掠了過來,他嚇了一跳。
“你幹什麼?”陳醫生冷冷地問道。
“她怎麼樣了?”
“沒事了。”
“你下手可真夠狠的。”護士心有餘悸地說道。
“我這是在救她!”陳醫生說着,看着護士不以爲然的樣子,不禁揮了揮手,“算了,你沒在裡面,根本不瞭解剛剛是什麼情況!”
護士點了點頭,又道:“我還有事,先走了。”
“你要去哪裡?”
護士晃了晃手中的托盤,“太平間新來了一批死屍,我要去給他們打防腐針。”
“好,你快去吧。”陳醫生說着,晃了晃身體,又走進了另一間病房。
那名護士來到了太平間,看着一具具被遮布掩蓋得密不透風的屍體,不禁感到渾身的毛孔都在戰慄不止,她實在不能理解爲什麼要給死人打針,但這是上頭的命令,她也只能照辦。
“這些人也真是的,死都死得不明不白,否則也用不着讓他們屍體不壞了,但願你們的親人能趕快來認領你們吧。”
她在胸前劃了一個虔誠的十字,希望真主保佑,可以鎮住這些冤魂,不讓他們發生什麼屍變。
“該死的鬼片,我幹嗎要看那麼多啊!”
護士小姐自言自語着,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心跳,不讓自己胡思亂想,然後,她就將托盤輕輕地放在了一具屍體的上面。
“我也算是爲你做件好事,你可不要亂動哦!”護士輕笑道,然後她就緩緩揭開了屍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