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纔還是蓬頭垢面,如同泥猴一般,轉眼間變得乾乾淨淨,清清爽爽。
女孩有些瘦弱,因爲顛沛流離,皮膚也有些粗糙,頭髮更是枯黃,不過從她的臉蛋卻可以看出,是個美人胚子。
到了最後,綺羅還是把人給收下了,不但收下,還成了她的真傳弟子。如此一來,就再也沒有迴旋餘地了。
即便以前霓裳門弱勢的時候,也從來沒有把掌門的真傳弟子當做禮物嫁給別人的先例。
“我做得還算不錯吧?“等到所有的人全都退去,綺羅趴在謝小玉的身上輕聲問。
“還不夠好。“謝小玉淡淡地說道:“換成我,負責檢查的那個人必須爲此付出代價,她是霓裳門的弟子,不是青木宗的門人,一個莫名其妙的丹宗首座的弟子居然可以讓她做這做那,她的屁股坐在哪一邊了?“
“她也是沒辦法,再說,她請示過紅祖師,紅祖師也默認了。“綺羅幽幽地嘆道。
“你是掌門?還是紅祖師是掌門?碧連天的教訓就在眼前,明和道人更是你的前輩。“謝小玉在綺羅的屁股上輕拍了一下,他有點恨其不爭,有自己這樣的後臺,居然不知道強勢一些。
“你啊--“綺羅輕輕戳了一下自家男人的額頭:“當年在元辰派裡面的時候就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知道修煉,一點人情味都沒有。“
“人情味?“謝小玉吧嗒了一下嘴巴,說實話他覺得自己很有人情味的,要不然身邊也不會有一堆朋友。
“我最後不是把那個女孩收下了嗎?這就是我在行使掌門職權,紅祖師如果因此而不滿的話,我就有理由說話了,不過我猜,紅祖師十有**也會像之前那樣默認,我相信紅祖師的心裡也不會高興,有一個頂級資質在眼前,卻迫於壓力不能收下,這絕對不是什麼愉快的事。至於那位師姐,連紅祖師都無法抗衡的力量,你讓她怎麼辦?“綺羅不緊不慢地解釋着。
謝小玉沉思片刻。
綺羅的決定在他看來偏軟了一些,不過也不能說她的決定就是錯的。與明和道人不同,她堅持了自己的職責,至於不處罰,可以看做是寬容。
就在這時,旁邊的青嵐說道:“處罰這種事,用不着放在明面上,那豈不是讓紅祖師更加難堪?“
“原來是暗地裡算賬。“謝小玉明白了。
他不喜歡這樣,因爲這有失公允,知道的人明白這是一種處罰,不知道的人肯定會認爲綺羅心眼小,當場不發作,事後再算賬。
更糟糕的是,這會變成一種風氣。
“算了,還是我來安排吧。“謝小玉自然有他的想法,他的“硬脾氣“是衆所周知的,而且他出手也不算越俎代庖:“養殖船那邊需要守衛,過一段日子我會調一批人過去。“
養殖船一向是重中之重,那裡的人全都只進不出,一旦被派過去,就等於終身囚禁。
“不說這些喪氣事了,咱們別荒廢了良辰美景。“謝小玉變得嬉皮笑臉起來。
他已經有些等不及了,一直處於太上忘情的狀態,時間長了,感覺非常難受,人就彷彿變成了一根木頭或者一塊石頭,所以他需要激情,需要發泄,需要找回人的感覺。
突然,謝小玉停了下來,他一臉苦痛,而且苦痛中還帶着一絲怨憤:“有人來找我,只能等一會兒了。“
下一瞬間,他從房間裡面挪移了出來。
找他的人是慕菲青,這位掌門的身旁還跟着一個白鬍子老頭,那老頭也是一位道君。
“這位想必就是葛師叔。“謝小玉一看到那個老頭,立刻就猜到了這位的身份。
他知道青木宗丹殿首座姓葛,至於具體叫什麼,他就不清楚了。
“不敢讓閣下稱呼師叔。“白鬍子老頭顯然心中有氣,說起話來有點生硬。
慕菲青夾在當中,感覺非常難受,謝小玉是他極力要巴結的人,而這位葛首座也是他極力拉攏的人,要知道丹殿在青木宗勢力極大,他能夠坐上掌門的位置,當年還多虧這位師兄力挺,所以明知道這不是什麼好差事,他還是跟着來了。
“我知道你認爲葛師兄是在仗勢欺人。“慕菲青一邊唉聲嘆氣,一邊說道:“這完全是誤會,那女孩乃是艾師侄前世愛侶,也是一位真君,可惜命運多厄,被魔門中人暗算,兵解轉世,這一次各大門派挑選弟子,艾師侄也去了,他無意間看到了這個女孩,立刻認出這是他的愛侶轉世,所以才請霓裳門的師姐幫忙,把他的前世愛侶放過一旁,他打算.他打算.“
慕菲青欲言又止,後面的話不太好說。
“我徒弟已經和觀月臺瓊師妹說好了,讓瓊師妹收他的愛侶爲弟子。“白鬍子老頭在一旁理直氣壯地說道。
謝小玉眉頭緊皺,這都什麼破事?原本以爲又是欺男霸女那套把戲,以爲是女孩的天生媚骨惹的禍,沒想到居然有這樣一番曲折。
不過前世今生這種東西很難說得準,在這方面道門並不擅長,反倒是佛門很有一套。
“他怎麼知道那女孩是他愛侶轉世?“謝小玉徑直問道。
“當年兩個人在一起的時候,曾經下過三生凝心咒,一個出事,另外一個遠隔萬里也能知道,轉世之後,三生凝心咒雖然淡了幾分,卻仍舊有感覺。“老頭很不爽謝小玉的態度,不過他還是解釋了理由。
謝小玉有幾分相信了。
情濃之時,男女之間免不了會有生生世世在一起的念頭,他和綺羅、青嵐之間也有類似的法咒相連。
相信歸相信,但是現在已經騎虎難下,他只能硬撐下去。
“這只是你一面之詞,我哪裡知道真假?只有等到女孩長大,修煉有成,如果她身上真有凝心咒,自然會回憶起前世之事。“
謝小玉乾脆施展起拖字訣。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早已經變了味道,綺羅的那個師姐也不能算是玩忽職守,只能說心軟,老頭也不是仗勢欺人,不過話說回來,老傢伙和他徒弟執意不讓女孩拜入霓裳門,絕對有看不起霓裳門的意思,恐怕這裡面也和霓裳門一直以來的名聲有關。
霓裳門的面子就是綺羅的面子,同樣也是他的面子,老頭不給他面子,他自然也不會給老頭面子。
“你.“白鬍子老頭勃然變色。
“你什麼你?你我都是道門,道門修的是今生,想要談前世今生,先剃了頭當和尚去。“謝小玉嘴巴不饒人。
“我徒弟和那女孩前世是愛侶,兩個人海誓山盟,緣定三生,這和佛門有個屁關係。“老頭也破口開罵。
“這不就得了,若真有情,那女孩必然會回憶起往日恩愛,霓裳門不禁婚嫁,到時候破鏡重圓,也是一番佳話,你現在強行討人,反倒讓我覺得居心不良,是不是怕那女孩想不起往日之情,所以打算用點手段?對於修道之人來說,情是緣,也是孽。若是那女孩今生一心向道,你那徒弟卻糾結於此,恐怕修爲會停滯不前,你這個做師父當然要防患於未然。“謝小玉的嘴巴能把活人說死,也能把死人說活。
老頭面皮漲得通紅,一來是辯不過謝小玉,二來他確實有這樣的心思。
這不能說是壞事,只要不用齷齪手段,誰都能夠理解,一般都會玉成此事。
可惜現在謝小玉和老頭擰上了。
“緣定三生,真是可憐可嘆--“綺羅眼神迷離,心中充滿了感嘆。
謝小玉懶洋洋地躺在那裡,左依右偎,懷中軟玉,枕邊溫香,他心中的鬱悶早已經煙消雲散,回過頭來一想,這件事確實有點過頭了,變成了面子之爭。
“那個姓艾的未必是真情。“旁邊的青嵐有氣無力地說道:“他看到前世愛侶,第一個念頭不是相認,而是嫌棄霓裳門的名聲不好,想要給愛侶另外找一個師門。“
青嵐是小門派出身,對於高低上下這類東西最爲敏感。
“管他幹什麼?現在這個女孩是霓裳門的弟子,綺羅你只要盡到師父的義務就可以了。“謝小玉習慣把煩惱甩在腦後,他纔不會整天想那些煩心事呢。
“萬一姓葛的老傢伙搞鬼怎麼辦?不只是霓裳門,我還要考慮翠羽宮。“綺羅軟綿綿地躺在謝小玉的懷裡問道。
“慕菲青是聰明人,他絕對不會讓姓葛的惹麻煩,所以你根本用不着有那些煩惱,翠羽宮也不會在意,姜涵韻手裡的職權大着呢,慕菲青看到姜涵韻也得低聲下氣。“謝小玉毫不在意地說道。
“真正關鍵的是實力,只要霓裳門實力足夠,誰還敢說什麼廢話?“青嵐旁觀者清。
“說得沒錯,霓裳門又不是沒這個條件。“謝小玉原本並不打算大包大攬,現在不行了,不管說得多好聽,綺羅這一次確實涮了一位道君的面子,還間接踩了觀月臺一下,對方就算不挑起大的衝突,給綺羅一些小難堪卻是有可能的。
想要避免難堪,要麼自身實力強橫,要麼背後的門派夠硬。
“我會讓玄元子撥給你一艘太昊戰船。“謝小玉先砸了一個殺手鐗下來,現在太昊戰船的名頭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只要聽說霓裳門也有一艘太昊戰船,任何門派都得客客氣氣的。
不過,這還不夠,太昊戰船隻是外物,還要自身實力夠強才行。謝小玉翻身爬了起來,從牀頭的櫃子裡面翻出了一塊傳承玉蝶:“我最近推衍了十幾部針法,你拿去研究一下,然後讓師姐妹們修煉。“
他拿出來的針法全都是從劍法轉化而來,而這些劍法則是劍宗萬年的收藏。
當初傳承之地散發出去的那些劍法,只是一些普通貨色,真正好東西早已經被轉移走了,比如他的螟蜉劍體修煉的《萬劍真訣》就沒在那裡面。
之前他跑了一趟劍宗,借來了天地橋,順便還挑了一些不以變化見長,全靠數量取勝的劍法,
以這些劍法爲骨架,縮減飛劍的威力,增加飛劍的數量,又增加了一些細膩而又繁複的變化,最終衍化出這十幾套針法。
這些針法還有一個特點,那就是可以結成戰陣,一個人出手或許威力馬馬虎虎,兩個人聯手,威力不是增加一倍,而是三倍,人數越多,威力越強。如果再配合翠羽宮的陣法,一個主攻,一個主守,絕對是完美的戰陣。
謝小玉又是無所不用其極的性子,爲了提升飛針的威力,他讓洪倫海配了十幾種絕毒,而且飛針本身也是用毒荊的尖刺煉成,絕對中者立斃。
這東西對付真君、道君或許沒用,但是真人以下無敵,用在混戰之中更是恐怖。
任何一個門派,大部分成員都是真人以下,只憑這一點,霓裳門就算還不能得到各派的重視,至少沒人再敢看輕。
綺羅欣喜地收下玉蝶,她現在缺少的就是針法,以前她自己琢磨的那套東西,在真人境界用着還不錯,到了真君境界就不行了,太過簡單,威力也不夠。
“你打算怎麼謝我?“謝小玉輕笑着問道。
綺羅笑而不答,把玉蝶放進牀邊的納物袋裡面,然後仰天躺下,媚眼如絲看着謝小玉。
女人膽子大起來,比男人還要出格,霓裳門不禁婚嫁,所以私底下流傳着一些特別的東西,綺羅自然也懂得一些,以前吃青嵐醋的時候,曾經用過幾次,後來和青嵐達成了協議,結成了攻守同盟,她就很少再這麼幹了,這次權當酬勞。
謝小玉當然喜歡,他求過綺羅很多次,這女人一直不肯答應,現在總算如願以償了。
兩個人瞬間合在了一起,房間裡面頓時春光無限。
美妙的時光總是過得飛快,不知道過了多久,謝小玉戀戀不捨地爬了起來,很無奈,也滿含歉意地說道:“我恐怕還得耽擱一段日子。“
“不是說那邊已經沒什麼戰事了嗎?“綺羅抱着枕頭問道。
青嵐眨巴着眼睛也在一旁聽着。
“被李素白賴上了.不過,這原本也是我自己的事,本來想推給那傢伙,沒想到那傢伙賊精,一定要拉着我同行。“謝小玉苦笑着搖了搖頭。
經歷過之前那一仗,他被異族的妖海、鬼海、骷髏海、殭屍海給弄怕了。
太古之時,人族就是靠人海打敗了妖族,現在情況居然反過來了。想要再玩人海那套把戲,顯然不可能了,只有打蟲海的主意。
隨手一個清淨咒,把身上弄乾淨,謝小玉一個挪移,進了那金氣氤氳的圓球之中,下一瞬間,他已經回到了靈虛分身上。
“看你滿面春風,居然還肯回來。“李素白說話可沒什麼顧忌。
謝小玉纔不相信這話,不說靈虛分身始終保持太上忘情的狀態,根本不會顯露出破綻,就算不在這個狀態之下,靈虛分身畢竟是分身,沒那麼多細膩的情感流露。
事實上,分身和本體很容易區別出來,就算再一摸一樣,分身總有幾分傀儡人偶的感覺。
“咦--已經到了?“謝小玉張望四周。
現在已然是二月時分,南疆的天氣又偏熱,所以四周一片鬱鬱蔥蔥。
“這個地方還算可以。“阿克蒂娜在一旁說道,能夠得到她的一句讚賞,倒也不容易,說起樹木茂盛,南疆和天寶州不能比,這裡大多是小樹,不像天寶州隨處可見參天巨木。
“現在先說說看,我們怎麼找人?“李素白打趣完之後,開始問正事。
“可惜,智通不在這裡,要不然就能知道上一次他怎麼打聽的了。“謝小玉有些後悔,來得太過匆忙,忘了找智通問一下。
“要不要先去那個寨子看看?“天蛇老人問,他知道那個寨子的所在。
“也好,反正我也沒什麼頭緒。“謝小玉原本就打着隨機應變的想法,突然他拍了一下腦袋,異常後悔地說道:“應該把朱元機也帶過來,讓他先算一下。“
“你要精通易算之人?“李素白問。
謝小玉倒沒感覺意外,太虛門肯定有這方面的高人,趕過來也容易。
“算了,反正不是什麼大事,雖然沒朱元機算得那麼準,你我兩個人也還湊合。“謝小玉看了一眼李素白。
易算之術非常有用,他又是半個行家,對易算之理相當精通,學這東西事半功倍,所以煉出靈虛分身之後,他就順便修煉了一門《太一魁星斗數》。有朱元機或者何大腦袋在的時候,他用不着自己測算,畢竟他那兩下子不能和這兩位相比。
“找人的話,用大衍搜勾之法最合適。“謝小玉一邊自言自語,一邊曲起手指掐算起來。
易算之道說穿了也就是感應天機,然後結合時辰方位等諸般條件,得出了一個大致的結論,所謂三分靠感應,五分靠計算,最後兩分看的是運氣。以前謝小玉缺的正是那三分感應,所以他需要別人幫他起課,才能從卦象中看出天機。
過了一盞茶的工夫,兩個人的眉頭全都鎖了起來。
“血光一片,還隱含刀光劍影,這個寨子怎麼了?“謝小玉轉頭看了一眼天蛇老人,輕聲問道:“只有你認得這個寨子的人,你知道他們有什麼仇家嗎?“
“仇家?“天蛇老人不知道怎麼回答?他確實認得這個寨子的人,問題是他匆匆而過,根本就沒在意。
“卦象上預示,這個寨子被人所毀,兩家仇深似海。“李素白也得出了同樣的結論。
他原本還擔心異族的手已經伸到了這裡,看到卦象上顯示似海深仇,他就放心了。
異族和人族之前的紛爭,事關天地氣運,早已經超越了仇恨的範圍,卦象不會是這樣的顯示。
“在苗疆,誰沒深仇大恨?赤月、白衣結的仇難道少了?“天蛇老人只有一臉的苦笑。
“這話在理,苗疆貧瘠,不但缺少土地,天旱的時候爲了喝水,很多寨子都會爭鬥起來,大的寨子欺壓小的寨子,小的寨子一旦翻身就把以前的仇家全寨殺光,這種是時常發生。“莫倫老人比天蛇老人更多幾分感嘆。
他是最有心得的,當初羅老之所以能說服他,就是因爲他自感時日不多,一旦自己死了,寨子十有**會被以前的仇家給屠殺乾淨。
這也是他當年作孽,煉成鬼王之後,有一段日子自信心膨脹,先是報仇雪恨,滅了不少侗寨,之後又擴張自己的山寨,東打西殺,又滅了不少寨子,結了一大堆仇家。
三個人裡面唯獨敦昆沒有說話,他成爲大巫比兩個人晚,又有白衣寨罩着,雖然平日也受白衣寨欺壓,卻也因爲有這樣一堵屏障,別人很少會和他結仇。
“看來你們這裡和我們那裡真得差不多。“阿克蒂娜當初聽謝小玉南疆的事,七分相信,三分懷疑,現在她再也沒有懷疑了。
“既然這樣,我們就先別聲張,偷偷去那邊看一下,打探明白情況再說。“謝小玉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這絕對不是他原來的計劃。他有一種預感,他在這裡停留的時間會比預計的要長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