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棧名爲墨染,名字很雅,卻並不顯得清靜。
白天的時候,住在這裡的人各有各的事,或是出門拜客,或是結社訪友,到了晚上,全都回來了。能夠住在這裡的人,不是遊學四方的讀書人,就是有錢人家的公子哥,對於他們來說,晚上正是消遣的時刻。
“店家,來一壺酒,再來一些下酒的小菜。“
“秦兄興致倒是不低,小弟我捨命陪君子。“
“今日我等無醉不歸。“
“。“
隔壁院子裡面傳來了一陣嘈雜的聲音。
只見那個院子裡面,幾個書生圍坐在一起,吃着在那裡閒聊。
過了片刻一個夥計託着盤子,往這邊走來,那個盤子裡面除了一個大錫酒壺,六個摞起來的杯子,還有紅油耳片,油燜竹筍,三鮮雞絲,爆熗腰花四碟小菜。
這個夥計一臉迷糊,好像沒睡醒的樣子,嘴裡不停地打着哈欠,到了走廊盡頭之後,迷迷糊糊地往左面一拐,進了院子,擡聲問道:“哪個房要的酒和小菜?“
兩邊都沒人搭理他。
夥計走到其中一間房間的門口,朝着裡面再一次擡聲問道:“是這裡要酒菜嗎?“
“沒人要過東西。“房間裡面傳來一個女孩的聲音。
夥計又轉到另外一間房間,同樣擡聲問道。
這一次根本沒人搭理。
就在這時,隔壁院子突然傳出聲音來。
“那會不會是我們要的東西。“
“夥計,夥計,這邊,這邊。“
“太不會做事了,連院子都會搞錯。“
一連串的抱怨聲讓那個夥計清醒了一些,他連忙退出院子。
那個夥計剛一離開,房門嘎吱一聲打開了,那個青年走了出來,走到院子門口,他朝着對面張望了一眼。
對面院子是被包下來的,正中央竹林下襬着一張桌子,上面杯碗盤碟放得滿滿的,那幾個書生已經喝了不少了,一個個面紅耳赤,帶着幾分醉意。
青年看了好一會兒,這才轉身回到房間裡面。
“應該是夥計出了錯。“
女孩原本一臉劍拔弩張的摸樣,聽到這話,頓時鬆了口氣。
“還是小心爲妙,小心無大錯。“和尚連打了幾個法印,重新將房間和外面隔絕開來。
唯有那個黃臉漢子愁眉不展,好半天他搖頭說道:“這裡已經不能再待了。“
“師叔,你太敏感了吧?“青年問道。
“現在不但有形跡可疑的人住在我們隔壁,還有一個莫名其妙的夥計走錯院子,這樣的巧合是不是太多了一些?“黃臉漢子原本就小心,現在更是疑心大起。
“您總不會讓我們連夜離開吧?趕夜路倒是沒什麼,可這樣一來,我們豈不是太顯眼了?“女孩問道。
“探子都已經住在我們對面了,我們的身份肯定已經暴露了,還在乎什麼顯不顯眼?“青年回了一句。
“不是現在走,在城裡他們不敢貿然動手,修士爭鬥,不可涉及平民,這是不可動搖的鐵律,龍壁閣再狂妄,也不敢破壞這個規矩。“黃臉漢子神情凝重地說道,從剛纔他就在想對策,可惜到了這個地步,什麼計策都已經枉然。
“也不能無休止地等下去,現在他們不動手,恐怕是因爲實力不夠,等到他們的援兵一到。也不需要太多援兵,只要來六個真君,把這個院子一圍,除非我們拼命,要不然,裡面即便打破天,也不會影響到外面。“和尚在一旁提醒道。
他其實還有半句話沒說。
如果他們全力一搏的話,確實能夠打破封鎖,不過這樣一來反倒讓對方稱心滿意,因爲對方已經盡力不影響到平常人,是這邊不管不顧,波及無辜,如此一來,道理又被那邊佔了去。
房間裡一片沉默,四個人全都拼命思索起來,想要找到一個破解的辦法。
不知道過了多久,那個女孩突然扇了扇鼻翅,然後問道:“你們有沒有聞到一股薰魚的味道?難道是那個夥計端着的菜留下的味道?這麼長時間都還沒散?“
“薰魚?“青年朝着四周嗅了嗅。
卻沒想到,和尚的臉色大變,黃臉漢子也猛地坐了起來,大叫一聲:“不好。“
兩個人同時運轉了一下法力。
這一試,他們倆的額頭都冒出了冷汗,法力仍舊能夠運轉,但是中間卻出現了一絲滯澀,就彷彿經脈之中充滿了漿糊一般。
“可惡,居然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黃臉漢子頓時怒了,他一拍旁邊的褡褳,一道金光從褡褳裡面射了出來,眨眼間化作了一把短尺。
這把尺顏色雪白,質地非金非玉,上面佈滿了金色的碎屑,如同滿天星辰。
“現在怎麼辦?殺出去?“青年兩隻眼睛一下子變得通紅,他也打算放出法器,可惜法力剛剛吐到一半,就一下子滯澀住了,剛剛放出的一口鐘,“噹啷“一聲掉落在地上。
“你們倆法力不濟,不要勉強,大和尚,這兩個小輩就交給你了。“黃臉漢子臉上露出了一絲死氣,他打算拼死一搏。
和尚原本還想規勸,但是話到口邊,卻又說不出口,因爲他知道,就算老朋友拼命,他們能夠逃出去的希望也不到一成。
“我這裡還有三顆凝元丹,應該可以頂一陣。“和尚掏出一個玉瓶,隨手倒出了三顆紫金色的丹丸。
凝元丹並非對症下藥,不能破解這種迷香,不過凝元丹可以讓法力暫時變得凝鍊,也更容易控制,能夠抵消一部分迷香的效力。
“我就沒必要浪費藥了。“青年搖頭說道,他只有練氣九重,都沒有築基,就算能夠動用法力,幫助也相當有限。
“說什麼胡話?你難道真得把所有的希望都押在你和尚師叔身上?不能運用法力的話,你就是個拖累,能夠動用法力的話,你至少可以揹着師妹逃跑,你和尚師叔身上的壓力可以減少許多。“黃臉漢子一臉不忿地罵道。
青年頓時醒悟過來,連忙從和尚手裡取過丹藥,也不喝水,就這麼一口吞了下去。
丹藥入肚,藥力迅速化開,剛纔落在地上的那口小鐘,發出一陣輕響,一下子飛到了他的手中。
“收起來,這東西用處不大,換千里遁甲符。“黃臉漢子怒道,他搖了搖頭,這個師侄對門派確實很忠誠,但是資質和閱歷都不行。
青年一陣慌亂,連忙把鍾收了起來,重新翻出一張黃澄澄的符紙。
三個人已經做好了準備,那個女孩則蜷縮在青年的背後,此刻就等着對方發動。
時間一點點過去。
突然對面傳來一陣稀里嘩啦的輕響,緊接着就是一連串慘叫聲。
四個人面面相覷。
“隔壁房間打起來了.怎麼回事?難道.。難道有人接應我們?“青年突然興奮起來。
那個黃臉漢子確實滿臉警惕,和尚則一臉淡然,好像完全沒受影響。
“那不是龍壁閣的人嗎?“青年試探着問道,他怕自己又出錯。
黃臉漢子沒開口,他在猶豫,反倒是旁邊的和尚提醒道:“這或許是一個局。“
青年和女孩身體都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
這是他們最大的痛,要不是落入了局中,莆煥派也不至於如此悽慘。就在這時,四個人同時聽到頭頂上響起一聲暴喝:“閣下是什麼人?爲何下此毒手?“這邊的話音落下,那邊立刻響起了一個女人的聲音:“一羣下三濫的蟊賊也敢跑出來丟人現眼,既然沒事來招惹我們,就要有被宰的覺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