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座悠閒的小城裡面,時間彷彿過得很慢,日子一天天過去,謝小玉仍舊深居簡出,每天也就出去溜達一圈,順便起上一卦,之後就回到家裡,鑽進地洞之中繼續修煉,不過外人絕對不會知道他不在房間裡面,如果有誰趴在他家牆頭上往裡面看的話,只會看到他坐在窗前,手裡拿着一本書在那裡苦讀。
當初他裝作書生,就是爲了這樁好處,書生可以閉門不出,絕對沒有人會懷疑。
這天清晨,他剛剛出門,就看到一隊車馬浩浩蕩蕩地沿着大道而行,這是一支規模很大的車隊,有三十幾輛大車,每輛大車上全都裝滿了東西,不過車轍並不深,上面裝的只是布匹之類的東西。
謝小玉一開始沒怎麼在意。
這裡臨近邊關,再往北就是塞外草原,那裡是羌狄聚居的所在。所以這裡每天都有商隊經過,商隊將布匹,絲綢,茶葉,瓷器之類的東西運往北方,然後從羌狄的手裡收購皮毛,羊絨,藥材等物,一趟跑下來,獲利少說是三到五倍,只不過這一路上不但辛苦,而且兇險。
他連忙退到路邊,打算等隊伍過去之後再說。
就在這時,突然他聽到一陣鶯鶯燕燕的聲音:“小姐,你看那是什麼?看上去好漂亮。“
那聲音異常耳熟。
謝小玉猛地一擡頭,只見一輛大車上,一個十四五歲的小丫鬟正大聲嚷嚷着。
不只是聲音熟悉,連臉形也顯得那樣熟悉,像極了他的小妹。
謝小玉哥哥姐姐有一大堆,弟弟妹妹卻只有一對,妹妹是家裡的老幺,比他小三歲,他最後一次看到小妹的時候,丫頭才只有十歲,因爲他常年不在家,所以和他並不親近,甚至還躲着他。
謝小玉異常驚喜,他正打算過去相認,但是跨出幾步之後,頓時想到不妥。此刻他自己的情況都不太妙,如果貿然相認的話,反而會害了家人,還不如搞清楚家裡人的狀況再說。
有了這個念頭,他隨手拉住一個行人問道:“這是哪家商行?“
他住在這裡已經快一個月了,和這裡的人也算熟悉,所以被拉住的那位倒也不在意,隨口答道:“你連這個都不知道?那是晉元數一數二的大商號裕泰行。“那個路人朝着正中央的馬車一指:“車上的胖子就是裕泰行的老闆齊四海,齊大老爺。“
謝小玉當然不可能知道裕泰行?身爲修士的他,怎麼可能會在意一家世俗中的商行?別說商行老闆了,即便朝堂之上的重臣,甚至當今皇上,在他們眼裡也只不過是螻蟻。
他只知道家裡的狀況不太好,要不然他爹不會讓最小的女兒給別人做丫鬟。
小妹懂事的時候,他已經進了元辰派,家裡的狀況也已經好了起來,所以兄弟姐妹裡面,也就只有他的兩個弟弟妹妹沒有吃過苦,在他記憶中,每年春節他回家,父母、兄長都把他當做客人來待着,反倒是小弟和小妹更像是他們的孩子,異常鍾愛。
不過,他家的情況倒也不至於太壞,頂多就是打回原狀,守着幾畝薄田餬口,要不然小妹不會像現在這樣。
在他記憶中,小妹的心眼不錯,如果家裡過得艱難,她肯定會想法賙濟,家裡有一大堆人,而一個丫鬟能有多少收入?整天爲錢發愁的話,小妹怎麼可能仍舊像現在這樣活潑?
知道了家裡的情況,謝小玉頓時放下心來。
既然找到了小妹,那麼其他人也就都找到了。
這個商隊在城門口停了一下,補充了水和乾糧,再餵飽了拉車的馬匹之後,就又上路了。
看着商隊遠去,謝小玉轉身回到房間裡面。
他停留在這裡,就是爲了等家裡人,現在終於有了線索,也就沒必要繼續待下去了,不過在離開之前,他必須把住過的痕跡全部抹掉。
只見他猛地一跺腳,地面就像活了似的,不停地蠕動起來,底下那個密室迅速坍塌,然後被四周的泥土填沒了。
直到地上看不出一絲異樣的痕跡,他這才停止了施法。
臨離開之前,他還不忘了在窗臺底下點燃一炷香。
這只是普通的線香,但是上面已經施了禁制,會燒得很慢,子夜時分纔會燒完,然後會引發大火,把這幢茅屋徹底化爲灰燼。
做完這一切,他閃身從後面的窗戶飄了出去,瞬間變回了自己原來的年紀,不過臉稍微改了個摸樣。
隨手一抖,又將洪倫海藏身的那口丹爐變成了一個花布包袱,扛在肩上就朝着商隊追了過去。
“你小子找到家裡人了?“洪倫海倒也沒計較謝小玉的無禮,他已經想通了,變成花布包袱,總好過被塞進納物袋裡面。
“我找到了小妹,她看上去不錯。“謝小玉心裡高興,說話也顯得輕鬆。
“那還等什麼?找到人之後,表明身份然後帶着人跑路,小心夜長夢多。“洪倫海在一旁嚷嚷着。
謝小玉微微皺了皺眉,說實話,他自己都一身麻煩,實在不想讓家人跟着他一起擔驚受怕。
“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看着吧,有你倒黴的時候。“洪倫海怒道,他最討厭的就是被人無視。
謝小玉心中煩亂,他乾脆埋頭趕路。
裕泰行的商隊走得並不快,所以很快就趕上了。
商隊中間是一輛輛大車,前後左右全都有騎着馬的人緊緊跟隨,這些人有的是裕泰行的保鏢,不過更多的卻是鏢行的鏢師,最前面的一匹馬上插着一根旗杆,上面寫着“神威“二字。
也不是所有的人都有馬騎,有車坐,還有人徒步而行,這些人有的是裕泰行的夥計和鏢行的趟子手,也有一些是跟着商隊前進的散客。
越往北,路上就越不太平,別說孤身一人,就是三五成羣也沒用,沿路不知道有多少搶匪盜賊,所以很多北上的人,會等候大商行經過,然後跟着商行一起走。
對於商行來說,只要載的不是太貴重的貨物,一般不會拒絕散客同行,一來是結個人緣,二來也是爲了人多勢衆。
謝小玉裝成了一個散客,混入了人羣之中。
他並不急着靠近中間的那輛大車,他怕太急的話,會引起別人的懷疑。
這一走就是一天。
傍晚時分,車隊進了一座小鎮,停了下來。
車上的人紛紛下來。
謝小玉遠遠地看到小妹也從大車上下來,手裡拎着一個小木桶朝着水車走去。
北方的水苦澀,不是常走這條道的人,根本就喝不慣,更別說做菜燒飯了,所以大商行都會跟着幾輛水車,在專門的地方裝滿水,一路上就喝這些水,直到下一個取水點,這還可以防備有人在沿途的水裡下毒。
滿滿一桶水,對於十四五歲的女孩子來說,顯然重了一些,謝小玉看到小妹打完水,拎着桶,吃力地往回走,連忙跑了上去搭了把力。
“謝謝。“女孩羞澀地回道。她年紀也不小了,換成以前,家裡的人肯定早已經替她物色夫家了。
“姑娘芳名?“謝小玉如此靠近,越發確信那是他妹妹。
“我叫紫釵。“女孩用異常輕細的聲音回道。
這下子謝小玉幾乎可以肯定了。
他叫小玉,那是小名,大禹州的風俗就是小孩生下來只有小名,沒有大名,大名要等到成人之後再取。他妹妹的小名就叫小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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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聽你的口音不像是晉元人。“謝小玉旁敲側擊。
這個話題對於小釵來說,顯然有些敏感,她的身體微微一震,不說她倒也沒往心裡去,陌生人見面能夠說的話不多,這也算一個話題。
“我家原本住北海州,我爹在晉元做生意,所以就把我們帶到這裡來了。“小釵說道。
北海州就在大禹州邊上,兩地的口音有些相似,倒也含糊得過去。
“你爹呢?他既然做生意,怎麼捨得讓你當丫鬟。“謝小玉問道,這是他最關心的。
“做生意有賺有虧。我爹原本有點小錢,一開始生意做得不錯,沒想到後來突然起了變化,鋪子一下子就倒了,不只是我們家,同一行的其他人家也都沒躲過去,後來我們才知道,是晉北的幾家商行想要來搶地盤,所以設了這麼個局,原本是要對付裕泰、恆隆、振興三大商行,我們只是殃及池魚,事過之後,恆隆倒了,振興根本不在乎我們,還是東家心善,接下了盤子,讓我家保住了一些本錢,還讓我爹和兩個哥哥在商行裡面做,我爹現在是管事。“小釵絮絮叨叨地說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