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大殿裡面出來,謝小玉支起了耳朵,四處傾聽着。
他的耳膜微微震動着,發出極其輕細的聲音,那是綺羅平時說話的音調。
之所以找綺羅,而不找法磬或者洛文清、蘇明成,是因爲那三個人可能正處於感悟之中,根本不會發出聲音。
綺羅就不同了。
她不會彌天星斗陣,悟性也不算太高,面對那九塊石碑,如果能有所感悟的話,那《天變》就太不值錢了。
當然,綺羅也可能正在和迎他們進來的少女交手,那樣的話,法磬、蘇明成和洛文清也會在一旁觀戰。
果然,只是片刻的工夫,耳邊傳來那個女孩嘀咕的聲音。
謝小玉認準方向,一道金色遁光從腳下飛起,緊貼着地面朝着那邊掠去。九曜派中不許飛行,但是遁法卻是能用的。
轉瞬間,他已經登上了一座高峰。
這是九峰之中的第一峰,石碑上刻着的正是搖星光。
當初謝小玉也曾經看過這塊石碑,可惜什麼都沒看出來,但是此刻,石碑剛一入眼,他就感覺到四周一片漆黑,白天瞬間變成了黑夜,天空中萬里無雲,而且看不到月亮,只有漫天星辰不停地閃爍着。
突然,所有的星辰全都變成了暗紅色,而且星光不再一閃一閃,而是劇烈震動起來,彷彿在原來的位置待不住了,隨時要掉落下來。
這就是“搖星光”,天變的第一式,也是通篇的序曲。
謝小玉的腦子裡面頓時閃現出彌天星斗陣的口訣。
創出彌天星斗陣的那個人顯然比不上三角小旗的主人,彌天星斗陣只有兩式,還是依樣畫葫蘆,沒有脫出天變的藩籬,三角小旗上的傳承,卻已經得起神而忘其形,演繹出了另外一曲天變。
但是依樣畫葫蘆也有好處,彌天星斗陣更貼近天變的原意,彌天星斗陣的口訣可以看做是對天變的詮釋。
隨着那篇口訣的出現,眼前搖逸的星空又起了變化,一條大道痕跡隱約浮現。
謝小玉頓時明白了。
這纔是九塊石碑的真意。
能夠看到石碑之中天變的影像,只是第一步。這九幅影像裡面融入了九曜道尊對大道的理解,而且每一幅影像絕對不止一種大道。
一明白這些,謝小玉不由得苦笑起來。
當初他還爲《六如法》蘊含正反相對的十二種大道而沾沾自喜,以爲比《天變》更勝一籌。現在才知道,他只不過是井底之蛙。
心頭一動,他的腦子裡面又閃現出了輕雲薄霧霞光幛上的口訣。
傳承之寶全都一樣,外面有一篇功法口訣,誰都可以看到,照着口訣就能修煉。裡面還留有一絲神念,只有真正的傳人能夠得到。
輕雲薄霧霞光幛上的口訣很長,全篇有三萬餘字,隨着這篇口訣的出現,星空中又閃現出另外一條大道痕跡。
謝小玉眼睛一亮,因爲這條大道涉及光和空氣。
循着大道痕跡看去,那震動的星光和剛纔似乎有些兩樣了。
震動的並不是星辰本身,而是空氣。空氣在劇烈震動着,星辰投射出的星光,全都被扭曲偏轉。
這就如同平靜的湖面上扔了一塊石頭下去,蕩起的漣漪讓水中的投影變得支離破碎。
謝小玉的臉突然紅了起來。
他一直以爲“彌雲”是在天變之上另創新意,現在才知道,他差得還遠。
真正的另創新意,必須融入大道法則。
壓下心中的羞愧,謝小玉繼續凝神於那片搖動不停的星空……
就在這時,一聲響雷突然在耳邊炸開。
星空瞬間破裂,四周頓時恢復了原狀。
天仍舊是原來的天,朵朵白雲緩緩飄動,一輪紅日高掛天際,根本不是黑夜,也看不到一顆星辰。
謝小玉猛然轉頭,朝着雷聲響起的方向怒目而視。
發雷的是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長得倒是挺端正,但是臉上隱伏一絲陰鷙。
“呵呵呵,不好意思,在下失手了。”那個人嘴裡道歉,臉上卻絲毫看不出歉意。
“混蛋。”法磬早已經紅了眼。
他正感悟到關鍵之處,被那聲雷鳴打斷了。
“你喊誰混蛋?”那個人臉色頓時變了。
“罵的就是你,既然你能失手,那麼我也失手一下。”謝小玉也怒了,他隨手放出劍匣。
那個人既然是故意來找麻煩,自然知道這幾個人的來歷,他最注意的就是謝小玉,一看到謝小玉拿出一個四四方方的盒子,他立刻朝着胸口一拍。
頓時,一個滴溜溜轉動的五彩光罩將他渾身護住。
“你以爲這會有用嗎?”謝小玉冷笑一聲。
他確實怒極了。
在感悟的時候被強行打斷,會造成一種障礙,以後再想進入那種狀態,就會變得異常困難。
“謝師兄,不可造次。”迎衆人進來的那個少年連忙擋在前面。
“讓他出手,我看他根本沒那麼膽子。”那個面容陰鷙的少年放出光罩之後,心中大定。
就在這時,虛空之中伸出了一隻手,徑直穿過了那個光罩,一下子扇在了那個陰鷙少年的臉上。
那個少年被橫着打飛出去五六丈遠,落到地上之後,半張臉全都腫了起來,嘴角盡是鮮血。
虛空中兩個人影緩緩冒了出來。
剛纔扇那記耳光的正是陳元奇,另一個人則是鄭道君。陳元奇的臉色也不太好看,說不出是氣,還是怒?鄭道君則有些臉面無光。
“在我九曜派,打我九曜派的弟子,好大的威風。”
虛空中傳來一陣蒼老的聲音。
又是一道人影閃現,一個乾瘦的身影漸漸冒了出來。
“丁老頭,就知道你這個老王八蛋會跑出來。”陳元奇嘴裡一點都不客氣。
旁邊那位鄭道君白了這傢伙一眼,轉頭朝着那位乾瘦老者一禮,詰問道:“師兄,你這個弟子好像忘了,無故不得靠近九峰,九峰之上不得大肆喧譁。”似乎怕對方狡辯,在這件事上繼續糾纏不清,鄭道君又加了一句:“不要把別人當成傻瓜,用什麼失手的話來搪塞。”
乾瘦老者冷着臉看了一眼腳下的弟子,然後擡頭說道:“這個畜生做出那樣的事,我自然會罰他,卻不容別人代勞。”
說着他猛地一揮手,頓時一隻大手憑空出現在陳元奇的面前。
這傢伙說打就打,絕對讓人意想不到。
但是陳元奇早知道會這樣,兩道劍光從他的雙眼噴薄而出。
大手瞬間被穿透,乾瘦老者怒哼一聲,無肉的臉頰微微抽動着,剛纔那一下他並沒用全力,所以吃了不小的虧。
就在這時,他突然感覺到渾身寒毛乍起,幾乎是下意識,反手一掌猛然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