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朵要趕達傑索朗走?
仁青諾布心中暗道一聲:太好了!
達傑索朗看着面前還差在桌子上面晃動着的匕首,面不改色。只不過,心裡面可是沒有表面上裝得這樣鎮定,真是相當哀怨的埋怨着梅朵怎麼在這麼多人面前也不給他留面子。
“過幾日便走。”達傑索朗一副穩坐不動的模樣,連吃飯的動作也能給人一種大氣之感,呼呼嘯嘯於瀟灑之間便能風捲雲殘。
達傑索朗心想,沒有親自將這個二傻子的戰鬥力搞成渣,他怎麼能放放心心的走?
官寨搬遷的事情達傑索朗也是時時記在心中的,只不過好不容易來雪貢官寨一趟,只待上這麼幾天,還什麼問題都解決不了,實在是太過不值。
這不是達傑索朗的風格。
沒等梅朵對達傑索朗的回答做出什麼評價呢,達傑索朗就率先問道:“不知道你叫那些個頭首明天來見你是爲了什麼事情?”
聽者無心,說着有意。梅朵本來就沒有起別的心思,只不過是桑吉米瑪將她的意思給搞錯了這才讓下面的人解讀錯誤。與梅朵的坦蕩蕩作對比的是達傑索朗的猥瑣陰暗心理。
雖然明白梅朵是沒有可能做出這種事情的,但不從梅朵嘴巴里面親自聽到讓他放心的話,心裡終歸還是不安穩。
知曉他有轉移話題的嫌疑,梅朵也不好在大庭廣衆之下追問,順着達傑索朗的問題回道:
“自然是有重用。”便不再多說。
達傑索朗知道這種事情同樣不宜在衆人面前講,因爲點了點頭,嗯了一聲。
仁青諾布一直在觀察着兩個人之間的相處模式,努力的學習探索。方纔梅朵扔向達傑索朗的那把刀,仁青諾布真是恨不得自己給衝上去接下。
這動作太曖昧,不行!
得想個法子讓達傑索朗趕快走纔是。
翌日,大大小小的頭首們來到官寨報道,桑吉米瑪早在帶領他們見梅朵之前就將他們分好了類。這類別不是按照頭人家族分的,而是按照梅朵提前給桑吉米瑪的數據分的。
多高的人,多少體重的人在一類。
這兩個指標是用肉眼就可以觀察出來的。而且頭守門全都是馬上功夫的好手,那也就表明着身上的肌肉力量都是屬於佼佼者。所以只需要按照身高和體重分類便可。
前幾日帶着達傑索朗和仁青諾布見過三眼神銃以後,梅朵就答應了要在跑馬節過後給仁青諾布看一看三眼神銃的威力。
因爲已經確定着手上擁有的這批三眼神銃是可以用使用的,所以梅朵也就沒有再藏着掖着。
大小頭首們到了官寨,梅朵沒有二話,直接就帶着他們前去了之前進行過實驗的空地上。
今日,就要在這羣雪貢家最優秀的好手面前,好好的展現一下三眼神銃的威力,得以強烈的震懾一番這羣人身後的不安分的頭人們。
此次前去,除了梅朵、仁青諾布和達傑索朗三人外,確吉頭人也跟來了。因着梅朵要的人裡面還有各家頭人的兒子,洛鬆沒有兒子,而且他這個年紀也和“兒子”差不多,再加上對土司大人的好奇,也便跟了來。
小白瑪、東單、僧格這明確已經是土司大人的人三個人騎着馬護在梅朵的馬車周圍。
東單對小白瑪的態度明顯比從前更加的惡劣。原來還是會有一句沒一句的拌拌嘴,現在是連視線都不願意讓小白馬進入了。
雖然小白瑪也不覺得有啥不對,但總歸是因爲自家妹妹的事情被東單這麼對待很有怨言。東單不願意搭理他,他還不樂意搭理東單呢。
東單倒是和僧格談得來,兩個人都是屬於孔武有力的漢子,年齡差的也不大,而且之前又狼狽爲奸過一次,因此很容易說在一起。
聽着東單和僧格在外面的嘻嘻哈哈,梅朵的馬車裡面,金娜央美的臉色始終好不起來。
再怎麼樣,也是沒有辦法能夠面不改色的面對東單,更別說像之前的那樣對待東單。
陰沉着一張臉,好像外面東單的聲音每響一次,就是割了她一塊肉,皺着的眉頭如同遠處的羣山起伏。
丹西時不時的小心翼翼的瞥眼金娜央美。雖然說在這件事情裡面,她沒有任何對不起金娜央美的行爲,不過心裡面還是慢慢的愧疚感。而且又知道前天金娜央美去找東單,應該是被東單給……丹西對金娜央美就越發的抱歉,平日裡連話都不敢說一下了。
傷心的金娜央美有哪裡能夠體會得了別人的心情,丹西不跟她說話她可察覺不到,現在是除了梅朵,她誰的話都不想搭理。
今日外出總歸帶上了二十把神銃,比起第一次前來試驗時可是帶了不少。
跟來的人們都在猜測土司大人這是要帶他們幹什麼去,別人不知道,僧格也不知道,可是別人更多的是好奇,僧格卻是笑得嘴都咧不住了。
瞧瞧,瞧瞧,這第一天就有大世面見識,以後的前途還用得着愁嗎?
“小姐,這麼多呃,槍?”央蘭看着擺在馬車裡面的根根大鐵棒子,想問問題還不確定這個稱呼,“是要分給外面這些人嗎?”
自從見識過三眼神銃的威力以後,央蘭在也不敢小看這個大鐵棒子了。當初還傷心小姐爲什麼不讓她知道,現在倒是一點都不傷心,她寧願不知道!
這種東西在普通人的心裡面,就相當於是個逆天的存在。怎麼會有這種東西?
雪貢家相當貧瘠落後,甚至大部分的人連火藥都沒有聽說過,而即使是麥其家的人也僅僅是知道煙花這個玩意。有錢嘛。
層次再高一點,到了麥其土司那個級別的人,就知道火藥擁有殺傷力了。
之前多吉次仁派遣噶當那幾個經常來往於漢藏之間的家奴對付仁青諾布時,用的不就是火藥?只不過那火藥包的威力還是太小,噶當是利用火藥在雪山上面引爆時帶出的震動造成雪崩,來給仁青諾布製造災難的。
因而,三眼神銃即使是再落後,那在雪貢家人們的眼裡,甚至是在梅朵和達傑索朗的眼裡,都可以稱得上是至寶。
能夠獲得這麼一批熱武器,梅朵不知道有多少次感嘆自己是踩了狗屎運。
聽到央蘭問,梅朵點頭,看着面前黑黝黝的槍管,說起話來也包含了無盡的期待。
“是,要從這些人裡面挑一部分出來。有了人,這些鐵棒子才能發揮出真正的威力。”
說到這裡,哪怕是粗神經的央蘭也能感受到小姐語氣中的期待。
可是……
“小姐要拿這些鐵棒子幹什麼呢?”央蘭問。
這些鐵棒子雖然這麼厲害,可是央蘭不認爲現在雪貢家有那些事情是需要用到這些鐵棒子的呀。難不成小姐要用這些鐵棒子鋤地嗎?
聽得央蘭問,丹西和金娜央美倒是也分出了一部分的心思表示感興趣。
想法是一樣的,這東西好像沒用呀。
梅朵竟然一時被問住。
這要她該如何回答?難道她要說是用來打拉巴茸家的嗎?
何其殘忍。
猛地被央蘭這麼一個問題點醒,梅朵怔了神。
她一直再反對達傑索朗趟入她復仇的渾水裡,就是因爲不想連累汪覺家。可是她卻一直忘記了她生活的雪貢家!
她是雪貢家的人嗎?
她自然是!
土生土長的雪貢人,貨真價實的前任雪貢土司的大女兒,現在的雪貢土司。可是雪貢家的人是她的手下嗎?雪貢家的人揹負着她被殺害的憤怒與仇恨?雪貢家的人有義務跟着她衝鋒陷陣嗎?
自打重生以來,她的想法就是培養起自己的勢力,發展壯大,最後攻上拉巴茸。可是她對她培養起來的勢力說明了跟着她是要送死的了嗎?
梅朵沉默。
馬車裡面無端陷入死寂,央蘭有點害怕,小姐爲什麼不說話,是她多嘴了嗎?
金娜央美也瞪了央蘭一眼,像是在埋怨她多嘴。
丹西有點擔心的看着小姐,總覺得小姐眼神裡面好像充滿了手足無措和慌亂之意。
慌亂?
小姐會有這樣的情緒嗎?而且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小姐是在慌亂什麼?
丹西柔柔的將小手放在了梅朵的背後,輕輕的順着。
梅朵卻沒有感受到丹西的安慰之意,因爲她的心神已經亂了。今天這趟出行似乎立刻也變成了一個錯誤。
拉巴茸家和雪貢家幾乎沒有交集,無冤無仇。雪貢家的人憑什麼要和拉巴茸家幹架。已經如此的貧窮,之所以這樣擁護她,不就是希望能夠過上好日子嗎?
而一旦戰火起,渺小雪貢家是否能夠承受得起風雨飄搖?
梅朵茫然了。
這是她從來沒有想過的事情,但是卻被央蘭的一句無心之話給明悟。
她到底還不是那些封建原始的統治者,主子是什麼命令,下面的人自然要跟上。她現在謀劃的可真的是要命的大事。
她做不到達傑索朗那樣。達傑索朗要爲了自己的女人報仇,下面的頭人們自然要奮力跟上。
而她要爲自己報仇,雪貢家的頭人們該怎麼想?報仇,什麼理由?有誰知道她是岡拉梅朵?
一直到馬車緩緩的停了下來,梅朵都沒有緩過神來。
丹西擔憂的問道:“小姐,你怎麼了?”同時拍了拍梅朵的背。
梅朵恍惚回過神,但心思已經完全不在這上面了。聽到外面衆人由吵鬧變得安靜,梅朵的心中漸漸沉重起來。
她或許正在將這羣人一點一點往死路上面拉,還用的是一種美妙的欺騙方式,讓他們以爲自己即將得到土司重用,有一個美好的未來。
不知道日後她要這羣使用這三眼神銃的人千里迢迢去和拉巴茸家的人打仗時,他們會是如何反應。
“下車吧。”
心中深深的嘆了一口氣,梅朵揮了揮手,示意下車。
金娜央美和央蘭率先下車,都是回頭擔心的看了主子一眼,很是不明白小姐是突然想到了什麼,會變得這樣低落。
丹西付着梅朵從馬車上面下來。
因爲提前給了仁青諾布和達傑索朗一人一把三眼神銃,所以那兩個人一見到達了地方就下馬找了個地方。達傑索朗已經一個人鼓搗起來,仁青諾布偷偷的看着。
“瑪傑,東單還有僧格過來,把馬車裡面的東西搬下來。”
梅朵吩咐道。
今天早上裝的時候,是仁青諾布、達傑索朗還有早早來的東單和小白瑪動的手,僧格並不知道是什麼東西。
現在讓僧格過來,自然讓僧格在衆多頭首之中又被高看了一回。
僧格自己也高興,到底是啥好東西嘞。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