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什麼情況?剪瞳也納了悶了,自己一句話沒說,對方就開始了莫名其妙的發難,若說是師父的孩子,她還能接受,畢竟自己奪得了師父這麼多年的疼愛,實在是有些理虧。可這個百里公子算什麼東西,好端端的就開始了罵戰?
她也是個不服輸的,百里三乎敢這麼說她,她索性就說回去,既然都不是省油的燈,那總要看看誰能放光放熱。“公子佈陣有才,做事古怪,嬌顏猶在,青樓掛牌。”
白素驚訝的聽着兩人的話,一副目瞪口呆難以置信的樣子,琥珀色的眼睛中灌注了太多的迷惑,脣上奶白色的鬍鬚因撅嘴而站立起來,望着同樣不解的上官文,他指了指還在劍拔弩張的兩人,一身素衣抖動的厲害,愣愣的說道:“這特麼的居然是個對子?”
百里三乎被剪瞳弄得氣呼呼,美人面上一團怒火,懶懶睡鳳眼中點點星光,上下打量了一番剪瞳的樣子,他靈光一現,毫不客氣的說道:“黑燈瞎火,胸前一馬平川,委實前後難分。”
剪瞳又豈是省油的燈?分明是遇強則強,對方既然還是不肯收手,她索性就不再留什麼面子,那人諷刺她不像個女人,她索性就說回去,眼前的公子分明比自己像女人多了。信手捏來,她毫不客氣的坐在主位之上,指着怒火滔天的百里三乎,得意洋洋又慢慢悠悠的說道:“明目張膽,面對波濤洶涌,當真雌雄莫辯。”
就算蒙着眼罩,百里家主也知道這兩人算是槓上了,雖是不明白前因後果,可大老遠的來做客,上來就給了主人一棒子怎麼說都是件不光彩的事情,他這裡正猶豫着要不要管束一下自己這個無法無天的逆子,便聽到安王爺說道:“本王竟不知該說此二人有辱斯文還是聰明絕頂。”
罵人也就算了,能把文字這麼玩,上官文也是醉了,他們兩個當真是棋逢對手將遇良才,也不知道此刻這一圈圍觀的人會作何感想。
白素心中也有些彆扭,百里家主怎麼說也是他的老朋友了,知道自己把師父的孫女教成這樣,也不知道心中該如何看待自己了,爲自己默哀了不到了十個數的時間,白素就決定還是好好看戲,樂享人生比較好。
寂源卻沒有那麼樂觀,這畢竟是師父定下來的親事,本就因爲安王爺橫插一刀變得十分複雜,現在兩個孩子一見面,這場景分明是水火不容,可越是這樣,越是容易促成一樁美談,都說不是冤家不聚頭,也不知那位百里二公子是怎麼想的。他本就以爲像剪瞳這樣的人世之罕見,哪裡想到還有這麼一個並駕齊驅的。
百里三歸倒是習慣了二弟的聒噪,對此毫無反應,自打他介紹完了自己,身邊的一切,他已經自動屏蔽,無論兩人的對戰多麼激烈,他都自顧自的享受着自己腦中的世外桃源,端詳着手中冰裂茶杯,品着杯中的茶,心想着是哪裡的水,用哪裡的茶,沏了多久的時間,這
是第幾道茶,旁人的事情跟他無關,他自動放空的眼睛被雪藍色的綢緞擋的恰到好處,反而顯着有種處變不驚的從容大氣。
至於其他圍坐的人面面相覷,也不知道這場鬧劇究竟會演到什麼時候,纔會突然發善心仁慈的結束,但他們清楚知道,不讓這兩個孩子在今日把恩怨了結,分出個伯仲來,正事兒是不能詳談了。兩個人都是個不知輕重又死要面子活受罪的,如今撞到了一塊,定是要來個你死我活的。
大戰了無數回合之後,衆人不得不佩服兩人諷刺挖苦的能力真是常人難以望其項背的,一個髒字不帶,兩人能罵足了一個時辰,換了五道茶,還全都對仗工整,特麼的這世道真是沒天理了,罵人罵的這麼有節奏感,這誰傷的起啊?
連百里三乎不得不承認眼前的小丫頭還算是有點斤兩,也不知他這種自覺是哪兒來的,自己分明比剪瞳也大不了多少,還覺得對方是個小丫頭,可能在色坯的眼中,凡是女性特點不突出的,都是小毛孩。他對着剪瞳詭異的笑了笑,明媚的像是三月的朝陽,憑着他天生的一副好皮囊,似是想要勾去了旁人的魂魄。“刀光劍影,我不過意思意思。”
沒成想剪瞳完全不吃這一套,什麼美男計對她全都沒用,就算在別人眼中最妖異妖嬈的笑容到了剪瞳這裡也只是個不男不女的貨在搔首弄姿,作奸犯科,時刻準備着把自己這個無辜的小孩子拆分入腹。“佛口蛇心,你也是好說好說。”
妙啊!剪瞳這個對子白素一個沒忍住就拍手叫絕,佛口蛇心,正好對上好說好說,像是對方言而無信,不過嘴上說的好聽,若是用了口蜜腹劍,則上下聯有一個字便重複了,這麼看來,這對子對的當真是不錯,反而比出對人還要有些水平。
寂源默默的轉過頭看了師兄一眼,率性而爲時至今日還是不曾有半點改變,師父當初也是個厲害人物,對師兄多有放縱,本以爲這些年的歷練,至少會讓他有些收斂,不成想,興之所至依然故我,反而讓人有種啼笑皆非的苦澀感。眼見着百里家主望向這裡表情複雜的讓人心碎,寂源謙遜的揚了揚嘴角,不自在的動了動僧袍,抖了一地的愛莫能助。
白素似是從未察覺一般,此刻若是在擺擂,他一定是剪瞳的一個忠實的支持者,就差搖旗吶喊歡欣鼓舞了,他的視覺雖是已經大不如前,聽覺尚佳,心性也像小孩子一樣,更是熱衷於此類一較高下的事情。他的前身微微彈出,每逢兩人的對對子的間隙,都是一動不動仔細研究,在心頭一陣評頭論足之後,纔想起自己還要翹首以待下面的劇情走向。
“若是你已經沒對子可出了,我可要發難了,給了你三分顏色,你莫不是真要開起染坊了嗎?既是以文會友,禮尚往來纔有趣,總不能都讓你一人佔了風采去。我出的這個,說起來也是容易,愛蓮而問情,分桃之誼傳千古。”
“噗”,白素猛的噴出一口清茶,嗆得自己面紅耳赤。尼瑪,這對子出的也太重口味了,愛蓮舍是百里家兩位公子的呆過的地方,問情又影射了問情齋,京中兩大風月之地被剪瞳都挪過來,這原也不算什麼,文人雅士太多就會在這方面移情,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想當初填宋詞的人有幾個不是當官的呢?關鍵是後面這句實在太狠,直接說到有違人倫的同性之情上,實在是讓人想入非非。
分桃說的是彌子與衛靈公之間的事情,彌子得寵的時候曾把自己吃過的桃子遞給了衛靈公,後人因此也用分桃代指同性之間的感情,大抵跟龍陽之好斷袖之癖什麼的類似。愛蓮舍招待的除了寂寞的寡婦之外,更多的都是男子,這種特殊交易,也讓很多人詬病,剪瞳這麼大喇喇的說出來,可是一點面子都沒給百里家留着。
百里三歸在那裡委身,不過是因爲當初聞人源給他算了一卦,讓他年過十八的時候在京中的望舒巷十六號落腳,靜待時機,因着他天生帶着離卦,只能寄希望於有人出現來改變他的命數,誰知道等他過了十八歲千里迢迢來了京城之後,那裡會變成愛蓮舍的一部分?早知如此,還不如一早就買下來,省得日後麻煩的很。不過,以上都是百里家主自己的懊悔之詞,百里三歸正獨自遨遊在自己的神思之中,絲毫沒有覺得這對自己來說是個困境。
可百里三乎就沒那麼從容,他不過是因爲從小粘着自己的哥哥,纔會死乞白賴的跟着,就算是在煙花之地也無所謂,這世道世家子弟有幾個不會易容的?只要他願意,在愛蓮舍的永遠是另外一個人,出去迷倒萬千少女,踏碎美人芳心,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的纔是真正的百里三乎。
“你……”百里三乎大窘,難得的連耳根子都紅了起來,這人是自己未來的妻子?一定是自己從前太過絕情,傷了太多人的心,連祖宗都看不下去了,纔會定下這麼一門親事玩自己,想他一個風流倜儻牙尖嘴利的人,怎麼會遇上這麼一塊攻不下來的頑石?無論怎麼放電都是無效,一對俏麗的睡鳳眼已經眨的抽筋,對手還是氣定神閒的說着讓自己噴血的話。
“我怎樣?要不要我給你插上一炷香,咱們算算時辰,也能分出一個勝負來,總不能讓大家都無限期的乾等着。我這才弄了一個對子,二少爺怎麼就這麼不經逗啊?江郎才盡也是江淹到了中年之後才發生的事情,你這年紀輕輕的幹嘛跟自己過不去?你說你出了這麼久的對子,我都在幾息之間對上,現在過了這麼久,你就說了一個字,還說的跟胸悶氣短似的。”
啞口無言的百里三乎只能咬牙切齒的對着剪瞳說道:“你這是人身攻擊!”
哪知不要命的玩不過不要臉的,剪瞳理所當然的迴應道:“你好好看看我的這副小身板,要是這都算是人身攻擊,我特麼的早就被你打的千瘡百孔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