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遠?回味着這兩個字,丹青的眼睛微眯起來,像是陷入了什麼思考之中,他只對太清宮本身的事情關心,對於外界不過是這個耳朵聽那個耳朵出罷了,他之所以知道剪瞳來過這裡是因爲有人告訴他說,祠堂的鎖被撬開了,除了多了幾柱香之外,沒有什麼不同的地方,除了聞人氏的後人,還有什麼人會特意的溜門撬鎖只是爲了上香?
這種話,說給別人聽,也是不信的,所以丹青很早就猜到了應該是剪瞳的來了。
只是那次她走的匆忙,雖然把太清宮弄得像是一團亂麻一樣,始作俑者倒是逃之夭夭了,丹青聽聞葉尋再次來到太清宮也是非常震驚,沒想到她做出了那樣離經叛道的事情之後,居然還有心思過來幹別的?到底是覺得自己不會被人輕易識破,還是內心已經強大到被人識破也無所謂的地步。等他真正見到剪瞳之後,又發現了第三種可能,那便是臉皮已經厚道可以完全不在乎這一切了。
“仁遠與本座之間,並無什麼交集。”
“聽說你煉丹常常有不少廢棄的,都被她拿去了。”剪瞳像是故意戳破一般,讓她相信九大長老之間互相看不慣還是有可能的,要說沒什麼交集,這不過就是自欺欺人的話,說出來誰相信?太清宮就算很大,遇上總是會有的,他們就算再冷漠,見面點個頭還是必要的,總不能弄得像是不和一般吧?
“這些都是弟子處理的,本座並不知道,也並不關心,橫豎都是廢棄的東西了,又何必在乎它們的去向呢?仁遠若覺得有用,拿去便好了,從來也沒有知會本座一聲。”丹青沒有被揭穿的感覺,他是真的覺得自己與仁遠不熟,或許在九大長老之中,與他相熟的人本來就不多,就連現在的代掌教跟他之間也不過是敷衍的師兄弟關係而已。
見他沒有一點慌張,剪瞳也知道丹青說的是實話,此刻她的目光炯炯,只盯着丹青的面部表情,每個人的心中都住着一個隱藏的偵探,因爲不想被別人矇在鼓裡,所以總是儘可能的找到別人的蛛絲馬跡用來確認是自己的懷疑是否正確。其實與那本微表情的書籍沒有什麼太大的關係,剪瞳本來就是一個喜歡偵破的人物。想要欺騙她的人太多,所以她不得不堅強起來。
“你這樣盯着本座是很失禮的。”被剪瞳盯得發毛,丹青抿了一口茶,斂去了自己眸中的尷尬,像是一個長輩一般跟剪瞳訓話,他的確不理解自己有什麼好看的,充其量不過是一個保養得當的老人,難道這孩子要苦心的數一數自己到底臉上有多少皺紋嗎?
剪瞳揚起了一個暖暖的笑容,比起其他人,丹青的魅力確實更大一些,這個人莫名其妙的吸引着自己,卻又不肯透露太多的訊息,“比起被人欺騙,失禮讓我覺得更加安全,道長你是不會在乎這種行爲的人,難道還會告訴我說自己無法接受我這樣嗎?還是說我的眼神,讓道長你食不下咽呢?”
“你若是喜歡也是無妨,
只是日後不要這樣對待旁人,掌教總是該有自己的風度的。”
“掌教?我對那個位置可是真的沒有興趣,你不也是沒有興趣的嗎?要不然憑藉你的本事,坐上那個位置還需要什麼人的同意嗎?代掌教現在是難啊,連我都覺得同情人家,前有狼後有虎的,說不定人家覺得你本來就是一個大威脅,現在有多了我這麼一個名正言順的繼承人,更是覺得如履薄冰了。”
“本座只是不希望自己的心被染污,無論身在什麼位置,本座只是本座而已。”
過高的地位與無限制的權柄最容易讓一個人迷失,丹青非常清楚自己要什麼,所以自動剔除了自己不需要的東西,他可以雲淡風輕的在長老這個位置上坐穩,卻不願意讓複雜的掌教事物浪費自己本就不多的時間。
“我也不再跟你兜圈子,索性就跟你實話實說了,那個代掌教是有問題的,我知道他想要往皇宮中報信,所以想要跟你求證一下,到底九大長老之中誰是安全的,誰是皇宮的探子,你放心大膽的說,我相信你就是了。”
“爲何信本座?”這樣的一句話讓丹青受寵若驚,他不明白爲何剪瞳突然會問出來這樣尖銳的問題,而且表現的像是什麼都在掌控之中一樣,對方爲何信任自己,他實在找不出一個頭緒來,難道就因爲方纔那一個悲天憫人的眼神嗎?這未免太好笑了一些,從頭到尾,這不過是剪瞳的一廂情願而已。
“你太不容易了,爲了這個太清宮,你能那麼做,讓我不得不相信你,可是你也很明確的知道,現在的太清宮就是一個空中樓閣,只要下面的幻象被人打破,所有的榮耀都會在一夕之間消失,靠煉丹術重新崛起的地方,比其他的手段看起來更加不堪一擊,你知道的,成也蕭何敗也蕭何,你跟我由着同樣的擔心。”
“你以爲自己很瞭解本座?”
“我當然不瞭解,我若是真的想要了解,就應該去好好的查過你的由來之後再跟你談,只要我多一些理智,至少我應該把太清宮對你的恩情一一列在你的面前,然後告訴你說,太清宮給了你這麼多,你對它的感情已經根深蒂固,所以你不會背叛這裡而成爲別人的走狗。不過我更知道只要我多一些理智,就永遠也不會說出方纔的話了。”
丹青從椅子上起身,愛憐的撫摸着自己手中的拂塵,聽說太清宮的規矩都是那樣的,師父會爲自己最得意的弟子親手鑄造一柄拂塵,白素的拂塵也是聞人源親自打造的,丹青背過身去,不讓剪瞳看到自己的表情,平靜的聲音還是如大海一般,他說:“聽起來倒是有道理的,可衝動總歸是不好的。”
“我可以幫太清宮走出困境,我相信你也是知道這一點的,要不然那天晚上你不會答應過來見我,與其說你是在考驗秦歌,不如說是在觀察我,雖然對我有無數的不放心,不過你還是希望我可以用我的詭譎讓太清宮走出這種迷惘的困境。你是一個真正的修
士,你知道道家的精妙,你甚至真心的努力過,想要盡己所能的把太清宮從百廢待興的困境中拉出來,不過你更知道的是緩慢的手段很難見成效,可迅速的恢復又會後患無窮。”
“你比本座想象的要聰明不少,本以爲只是一個唯恐天下不亂的孩子,沒想到深沉起來還挺有掌教的架子。太清宮失去了聞人氏,可以說在一夕之間崩塌,本座曾經考量過很多的復興方式,卻發現從來沒有一樣來得比丹藥更加迅速,通過向王侯貴族輸送丹藥的關係,很快取得了他們的信任,在皇帝的默許下,太清宮很快得以重建。本座猜你從未想過更深層次的東西,就比如說爲何皇室還會允許太清宮的存在呢?就算這裡是很多的人信仰寄託,也跟皇室的人無關。”
“他們已經出手過一次,雖然只是暗中出手,不過我覺得,那些人還不會明目張膽的殺過來,說不定還要‘大度’的從國庫裡面撥款給你們重建這裡,這種說一套做一套的行爲,他們皇室可是最拿手的。”
“這只是其中一點,更重要的是本座故意讓他們以爲現在的太清宮除了煉丹之外,一無是處。這也正是他們在太清宮安插眼線的原因,因爲他們需要確定這裡跟他們知道的一樣。”
剪瞳只覺得丹青是個與世無爭的人,沒想到他若是用了心機比旁人更加厲害,想想也是了,他獨自撐起現在的太清宮,若是沒有這點本事,也根本不可能讓珏山一派安寧和樂。“長老並不像是城府頗深的人,這樣的情境,還真是剪瞳不敢想象的,若是沒有今日的對話,剪瞳許是一輩子都覺得長老是一個了不起的道人,卻也不過是個道人而已。”
丹青回到座位上,從懷中取了一個瓷瓶放在桌上,笑着說道:“你不是個愚笨的孩子,彼此彼此罷了。”
“長老是大智若愚,我是抽風式小聰明,咱們不可以相提並論的。依我看來,那位御劍長老怕是跟你一樣,看起來愚不可及又衝動的很,其實正好相反,是個心思細緻的人,昨日的事情若是我想的不錯應該是你跟御劍長老聯合起來做的,目的很簡單,就是想要知道我們這些人到底是個什麼水平,不過很可惜,我的小聰明派上了用場,長老的計謀沒有達成。”
丹青不曾否認,也沒有承認,只是把丹藥化在自己的茶水之中,對着剪瞳示意之後,緩緩飲下,“若是你有興趣,跟着本座學煉丹也好,這些東西知道了未必有用,不過多學一點總是有好處的。本座猜想你是不想被困在這裡的,倘若已經找好了人選,本座不方便直接指點,竟由你的手也是好的,太清宮的掌教不需要精通煉丹術,卻不能什麼都不懂。”
“也是,你這裡的書不少,拿回去一兩本傳閱一下也是正常。太清宮的忙,我是幫定了,日後長老怕是要跟我這樣的小人爲伍了,只是到現在長老都不曾告訴過我,到底九大長老之中,除了你跟御劍長老之外,還有什麼人是可信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