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文自是知道這種政策的不合理性,不過江山又不是他的,以後也不可能是他的,雖說國家興亡匹夫有責,不過他已經爲經濟做出了不小的貢獻,沒有人會要求他連同政治也一起包攬了,他就是他自己,是安王爺,作爲天生的貴族,他只需選擇自己想要做的事情便好,不會像下層人那樣爲生活所迫,即便是他裝瘋賣傻,生活也是錦衣玉食,是旁人不敢肖想的。
是否重農抑商,抑的又不是他的產業,上官文比其他人精明的多,何況他又不差錢,凡是他名下的產業,掌櫃的都跟地方官混的極熟,想要辦事兒也十分便捷,很少有人會找上他的麻煩,不過那又如何呢?終究還是有不少金銀落入了貪官的口袋,他把地方官貪得厲害的地方,都跟上官澈說的明明白白,日後倒是要看看那些人還敢不敢給自己的主子添堵。
“你來了安王府,委實是明珠暗投,本王不但自己不願意參與到這些事情之中,也什麼都不能給你。實話跟你說一聲,三皇子現在便在府中,你若是有心,我也可以爲你引薦,卻不知道你是怎麼想的。”
“三皇子雍容大度,比起嚴苛的太子的確是好上太多,呵,我到底在京城中長大,有些風言風語也聽了不少,當初景月同我一起進入安王府的時候,便覺得奇怪,後來也算是想明白了,是三皇子並不想讓她轉入太多的風波之中,所以放在安王府避難,也便是由此猜想,王爺支持的其實是三皇子。木秀於林,風必摧之,三皇子不是沒有本事,只是懂得中庸,精通沉潛,想來是個不錯的明主。不過這些事情都和我沒什麼大關係。王爺若是能由着我的性子,我便直說自己並不想入宮。”
上官文不禁有些不解,怎麼看三皇子都是極好的人,按說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能攀上這樣的高枝兒是好事,哪有人會拒絕呢?錢心已經不小了,不早早的找好歸宿,他日出了府中,命運堪憂。“這又是爲何?你若是入宮,三皇子從前爲景月怎麼計劃的,也就可以爲你這麼計劃着,畢竟景月應該已經用不到了,身份並不是什麼問題。你如此聰明,又會察言觀色,我想就算是皇后的風頭也是無法蓋過你的。”
“王爺難道不知道人心叵測嗎?民間有句俗語,未知王爺是否聽過,說的是有事鍾無豔,無事夏迎春。男人看到的從來都是利益,我的聰明只在他用得上我的時候才行,喜歡的時候就說你真的是我的賢內助,不喜歡了,人老色衰了,誤信讒言了,就說你這般聰明,莫不是想效法則天女皇嗎?帝王的心思難測,錢心不想去招惹自己不該招惹的人。何況我母家不曾有什麼出挑的人物,這樣的我,到底還是會被歲月無情拋棄的。我只能在時間拋棄我之前,先把這些不着調的妄想給拋棄了。”
上官文也覺得這話聽着實在有道理,伴君如伴虎,就算是他,現在跟上官澈的交往,還是要機關算盡的,更不要說宮中的皇帝跟后妃了,錢心能有
這般的覺悟,實在跟她的出身並不相配。
他不曾答話,錢心卻接着說下去,“王爺可知道何謂相公嗎?相濡以沫,公正平衡,就是說要跟娘子同舟共濟,在娘子與妾室之間做到不偏不倚。王爺又是否知道什麼是娘子呢?上照顧老孃,下照顧孩子,這邊是娘子。夫妻之道,都在稱呼之上了,可您看看宮中是如何稱呼的?皇上永遠是皇上,不會因爲他是你的丈夫你就可以稱他爲相公。錢心雖然愚鈍,卻也知道那宮中女子的悲哀,無論從前的情分多深,終究會被這冷冰冰兩個字寒了心。”
“你的話很是在理。”上官文正說着話,卻瞄到蘇木往蓮香園這裡來,不由得一皺眉,爲何他會尋到這裡?示意錢心噤聲,卻也不曾叫他迴避,蘇木對此種情況有些詫異,斂眉而道:“王爺,宮中的事情已經佈置好了,據說胡公公大發雷霆,這會兒子宮中都鬧翻天了。還有您讓屬下查的東西,已經查好了。”
上官文的口氣顯露着不悅,他絕對的權威讓蓮香園的氣氛有些緊張,“不過是一個落地書生,也值得你特意往這裡來?”
蘇木彎着腰,不慌不忙的把情況說明白。“他是個書生,名叫宋先,不過這人卻是有點意思。兩年前的科舉他的確名落孫山,不過王爺您一定想不到他是爲了什麼才榜上無名的。自來科舉都是有避諱的,一般都只忌諱着皇上跟先祖的名諱,這本是常情,可宋先的文章實在是好的不得了,連主考官都是拍案叫絕的,之所以沒有蟾宮折桂,是因爲冒犯了太子的名諱,因此對太子也頗有微詞。”
上官文似是明白蘇木此來的緣故,雖說皇帝孱弱,未必能撐到明年秋試,不過要是真的撐到了,怕是此人有了這樣的前科,也別想着高中了。“從前梅因幫過他,怕是因爲這個吧?我就說窮困潦倒的書生那麼多,怎麼還有個值得她出手相助的?從來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人,也會這般的幫人,原來是有這樣的故事。想想也是當真可惜了,十年寒窗,就爲了這麼個莫須有的罪名化成了泡影。太子的名諱?我朝科舉什麼時候還需要避諱太子的名諱了?這還不是九五之尊呢,哼,真是無理取鬧,這些人想要奉承也要看看場合,如此僭越,也委實過分了些,別說是宋先委屈,就算是旁人,誰又能泰然處之?對了,這個宋先多大了?我看着也不小了吧。”
瞄了瞄錢心,蘇木想着自己多說幾句,許是會有些別的用處,王爺的一顆心都在王妃身上,若是這錢心能往別處分些心思也是好的。“回王爺的話,二十有一了,還沒娶親呢,周圍的人都知道他是因爲什麼落地的,誰家的姑娘敢給他呀!讀書人,也就指望着入仕這一條出路了,皇上是什麼心思,大家都清楚,可不就是無路可走了嘛!”
“這會子應該已經開始投捲了,若是有些正直不阿的大臣許是會推舉他呢。這天下是皇上的,也是百姓的,說到底還是百姓的,或是這舟建的不
好,誰知道哪天就被水覆了?錢小姐分析問題的角度與衆不同,未知這件事情你是怎麼看的。”
直到上官文提到她,她才從旁觀者的狀態中甦醒,她聰明的頭腦不會不明白的對方的意思,索性也就順坡下驢。本來她也是看不好太子的,若是能見到這人,也是件好事。“王爺,錢心倒是想認識此人,錢心是相信三皇子的,更多的是因爲相信王爺的選擇,孤注一擲的戰鬥王爺既然已經選了一邊,我還有別的選擇嗎?若是成了,我得了一個前程,王爺也得了一份太平,若是不成,就憑我今時今日的身份,也是必死無疑了,從一開始我就已經是破釜沉舟,許進不許退了。”
“那又何必這麼說?本王絕不會強迫你,這個宋先與本王有一面之緣,剪瞳從外面搶了兩個牌匾,這事兒你該是知道的,都是出自於他的手中,現在雖然窮困了一些,不過有了剪瞳的歪打正着,倒是有不少人找他要個墨寶什麼的。不過你也是知道的,求字畢竟跟科舉大相徑庭,能夠跟太子明着對立的人還是太少了。皇上膝下的子嗣極多,不過到現在成年的就剩下三位皇子,剩下人都只能淪爲別人的踏腳石。”
錢心的眼神有些放空,她對太多的事情看得明白,所以纔不知道自己到底該做什麼。人生有三種境界:看得通、看得透、最高的卻是難得糊塗,錢心到底只是停留在第一步,日後要走的路還是太長了一些。“王爺的確不曾強迫我,只是錢心也想着關在王府中長日無聊,當真與詩書做了閨中伴,若是能有人切磋一下文學,也是個不錯的選擇。蘇管家自來是說一不二的,做事又十分謹慎,從未聽過他真正對什麼人讚不絕口,今日有了這樣誇張的讚譽,想來此人也是差不到哪裡去,見見總是好的,只是不知道王爺能用什麼方法讓我們相見。”
上官文也不急,眼下他還要給雪墨製造出遠離錢心的樣子,要是直接讓兩人在王府見面,未免也太過困難了一些,何況錢心的身份日後還需要改變,過早的見面對日後行事也不方便。“也不見得要一定要見,本王不相信你也是那般以貌取人的人。鴻雁傳書,神交友人,何嘗不是人生的一件樂事?你既是平日沒什麼事情做,看看他的文章也好,全當做是消遣了。”
錢心的眼眸垂了垂,露出迷惑的神色,有些不明白上官文到底是何意思,分明是要把那個書生充作自己未來的出路,這會兒怎麼又說不要見面了呢?“王爺這麼安排定是有自己的用意,錢心謝過就是了。”
“我知道你想不明白,索性就跟你說明了,現在你畢竟是錢心,日後說不定只有蘇州刺史的庶女,因爲體弱多病不曾見人,特來此間尋訪安王妃治病,未想到事不湊巧,王妃不在,故而在京城逗留,而錢小姐已經在安王府香消玉殞了。”
茅塞頓開,錢心起身對着上官文拜了拜,又恭敬的坐下,接着看戲。戲如人生,人生如戲,多看看也是好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