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剪瞳一直盯着樓上不說話,上官文只好又接着說道:“想來師兄的朋友也不是什麼泛泛之輩,小王也想着大開眼界呢。”
夏侯嵐悠抽空細細觀察了一下上官文的長相,比起自己粗獷,王爺倒是長得頗爲細膩,倘若拋開他與生俱來的貴族氣,單純看長相,倒有着江南的情懷,許是母親出自江南吧。不得不承認,那一雙絢爛的桃花眼實在讓人忍不住多看上幾眼,他只消讓他柔情的眼神分給春日中的花海,那花海中的女子便會自然而然的戀上這雙褐眸。他只需與你對坐靜默,淡淡的,哀愁的看了你一眼,便會讓對方墮入多情卻被無情惱的深淵。
夏侯嵐悠沒有答話,百里三乎倒是插了一句,“江湖哪有官場那些事情?圖的就是隨性,覺得有緣便同行,某一日緣盡了,散開也是容易。嵐悠,我倒覺得你那個朋友一定沒有你厲害,也不會是什麼了不得的人物,反而就是個普通的江湖遊子,便是因着他爽朗的性子,你纔想着跟他結交的。”
“是啊,也就是個普通人而已。”
得意的衝着上官文挑眉,久在朝野中的人,想到的永遠都是利益的糾葛,唯有真正能夠處江湖之遠的人才會真的這般灑脫,這種心境,上官文是不會了解的,也唯有那些個寧靜淡泊的人才會在此刻惺惺相惜。
剪瞳一動不動的望着二樓,總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像是會遇上什麼熟人,或是會發生什麼似曾相識的故事,知道一個略顯臃腫的身影出現在二樓的過道中,她指了指那裡,哭笑不得的說道:“怎麼老是你?”
“安王妃,這點我也想問啊。”
來人正是路遙,也不知他是走了什麼黴運,越是覺得安王妃讓他很不安,越是能夠在不同的場合中遇見,從前還可以說是緣分,現在只剩下孽緣了。從未走路像今日這般艱難,他着實不想跟安王府再有什麼關聯,哪裡知道世界是如此的小,無論怎麼着都能遇到。
“路兄也與師妹相識嗎?”
“師妹?夏侯兄跟安王妃同出一派?怎麼未曾聽說你還有這麼一位師父。”要是早說了,他早就跑了,怎麼會在這裡呆若木雞呢!
“倒也不是,家父是師妹的師父,我便是她的師兄了。”
“可我曾見過安王妃的師父,說是姓白的,爲何會是夏侯兄的父親?也是了,是我太過執拗,總覺得父母的姓氏傳到了我們總是不易的,因此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卻忘了有人看的比我豁達許多。從前也見過白先生,着實是一位世外高人,想來避世而居自然有他的道理,夏侯兄,我想着你們必是有什麼要緊的事情要談,便不再此處煞風景了。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咱們自是後會有期。”
“哎,你就這麼走了?”頭一次見面是巧合,第二次見面是緣分,這第三次怎麼招也該是說命中
註定的吧,剪瞳卻不想這麼就把人放走了。
路遙雖然不知道這些人聚在一起要幹什麼,不過總覺得沾上了剪瞳就不會有什麼好事情,他素來就是個江湖上的遊子,做的是率性而爲的事情,總不想跟這些達官權貴有太多的瓜葛,若不是夏侯嵐悠的性子跟他太過合得來,也不會有今日的君子之交。
“安王妃,安王爺,各位公子,我從來都是個小人物,自由散漫慣了,想的是倚樓聽風雨,淡看江湖路,實在不想跟朝廷有什麼瓜葛,今日得見諸位,已經是三生有幸,若是深交,只怕這福分會讓我折壽,就此別過,各自珍重便好。”路遙一拱手,就準備離開。
“哎,你等下,之前咱們也是交過手的,我見你的性子實在是可愛的很,這世道能稱作君子的人已經不多的,不過你算是一個,贏的起,也輸得起,拿得起也放得下。那日我便想着若是日後再見到你,定是要送你件禮物,你的重劍好得很,只是沒有好的劍譜配着,所以我就苦思冥想,在我家中的寶庫中找到了一本合適的劍譜,特意拓了一份給你。”說着便從胸口的對襟中取了一本劍譜出來。
這書上還帶着剪瞳的體溫,路遙拿着這本書,感慨萬千,他如何能想到不過是萍水相逢,那人輕巧的饒了自己一條命,竟還會存着給自己找一套合適劍譜的心思。“王妃是日日帶在身上的?”
“可不是嘛!我哪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會遇上你?自然是方便遇上你的時候遞給你,這都是我家中的東西,看似是一個孤本,也不好直接拿出來給你,你便收着吧。”剪瞳的眸子泛着點點柔光,溫柔的樣子像是家中的賢妻良母,她只想着付出,卻不想着回報,此刻的路遙有些不好意思,想起方纔自己退避三舍敬而遠之的樣子,又難免自嘲,他路遙不過也是個枉做小人的人,如何配收下這樣沉重的禮物?
“這未免太過貴重。在下與王妃的交情尚淺,怕是受不得這樣的高貴的禮物。”
“可我看你順眼啊,這就是你的福利,我看着你覺得你好,你便是好的,不好也好,你如今要走,我也不攔着,就像你說的,後會有期,不過下次見面可不能這樣了,定是要罰你喝上三大碗才行。”
“如此,在下先告辭了,多謝安王妃的禮物。”拱了拱手,路遙突然覺得手中的劍譜灼熱的可怕,他將自己的心放在大火上烘焙,連臉跟掌心都燒得發熱,路遙啊路遙,你也不過如此嘛。
解決了路遙的事情,夏侯嵐悠的隨從也準備就緒,正打算回到安王府時,又有一個穿着布衣的男子前來叩拜,此人的穿着可以看出並不是出自什麼富貴之家,也不像是個乞丐之流,平白無故的攔着這些人也不知道是爲了什麼。
“這位公子可是有什麼事兒嗎?”百里三乎是個等熱鬧的,剪瞳是個製造熱鬧的,上
官文是一個看熱鬧的,只有夏侯嵐悠一人是被熱鬧唬的暈頭轉向的。
“等一下,讓我問!”那人還不曾回答,就被剪瞳插了話,一席話說得慷慨陳詞,表達了自己伸張正義的渴望,可也讓上官文汗顏,深深覺得取締話本的重要性簡直可以說是迫在眉睫,自打沒了男女之情的話本,剪瞳就好上懸疑劇了,成天幻想着自己是包公,簡直是無藥可救。“公子快快請起,有什麼冤情儘可以向我娓娓道來,我保證自己如明鏡高懸一般清廉,頭上沒有月牙照樣也是包公在世,你放心大膽的說出來,我會給你做主的。”
“回王妃的話,小人並沒有什麼冤情。”
“不會的,你沒有冤情爲什麼會攔着我們呢?你一定是有什麼冤情需要我爲你做主的,不要怕,不要擔心,有我爲你請命,還有什麼可怕的?連皇帝我都沒放在眼中,這些都只是小意思,說吧,放心大膽的說!”
跪着的人哭笑不得,不想駁了剪瞳的面子,偏偏搜腸刮肚找不到一點冤枉的地方,此刻當真是無語極了,他從未喊過自己有多冤,爲何王妃那裡就唱起了威武呢?“可小的當真沒有冤情啊!”
“恩?”銳利的目光直直的射到來人的身上,彷彿他若是堅持自己的說辭就只有死路一條可以走。
那人吞了下口水,終於醞釀好情緒,伏地大喊,“王妃,小人冤枉啊!”
剪瞳一拍桌子,嚇了其他人一跳,心想着這也不是唱戲啊,人家都說不冤了,還能硬塞的?也不知道安王妃這回要怎麼收場。“說得好!來,快快起來,在一邊好好的坐着,告訴本王妃,你有什麼冤情?”
憋了半天,臉都紅得發紫,也想不出什麼可以編的,書生模樣的男子只要擡了擡眼簾,擺出一張苦瓜臉,無奈的問道:“王妃,您希望我是怎麼冤的?”
剪瞳翻了個大白眼,這人怎麼如此說不通?“什麼叫我希望?明明該是你自己說啊。”
“可我……我說什麼呀!”
上官文實在是看不下去剪瞳的做法,人家不過是一個唸書的學子,愣是被剪瞳逼到了窮途末路,明明沒什麼可以說的,在這麼逼下去,就只能信口開河了。“你不用管她,近來看了一些書,都像是《洗冤錄》之類的,怕是受了荼毒,躲在書中走不出來了,你且說說,今日是爲何攔住我們?”
那人還是不敢落座,站在一邊弓着身子,顯得很是謙卑,“小人是來多謝王妃的知遇之恩的。”
百里三乎聞言立刻換了個身形,挺直了自己的脊樑,一改柔若無骨的妖媚樣子,衝着書生詫異的問道:“誰?我沒聽錯吧?知遇之恩,她?我的天啊,怪事年年有,遇上你之後就特別多,要是換成在場的每一個人我都相信,聞……剪瞳,就她?這是我最近聽說過最好笑的笑話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