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瓦上結了一層薄薄的霜，冬日已經在不經意到來，阿姜乖巧的站在御書房外數着枝頭的寒梅等候元羲。
突然，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她回頭，甜甜一笑，“好啦？”
鳳眸微微躲閃着她的目光，緘默的牽起她的手。
“你幹嘛不說話？是不是那老頭又欺負你了？”
阿姜露出一副要幹架的模樣，逗笑了元羲。
元羲看着她輕嘆了口氣，“蒼擎國的儲君南宮墨翊領兵來犯，我要離開一段時間。”
“什麼？蒼擎國的人是怎麼想的？偏挑這時候……不過，南宮墨翊這名字好耳熟。”
阿姜沉浸在回憶中難以自拔，冷不丁下巴被一隻大手捏住，對上一道明顯吃味的眼神。
“怎麼？老熟人？對了，我怎麼突然就忘了青桐縣地處北煜國和蒼擎國的交界呢……見過？”
阿姜“搶”回自己的下巴，“怎……麼可能？人家好歹是個太子，哪是我這種野丫頭能見的？”
話音剛落，阿姜似乎想起了什麼，朗聲大笑。
“只有你……是例外。”
元羲有預感阿姜接下來要說什麼，“不許說了。”
“哈哈……我還沒說完呢。”
“再往下說試試？”
元羲臉色越來越黑。
阿姜衝他扮了個鬼臉，“不是每個太子倒在溪邊都會被我撿回去的，也不是每個太子都會躺在溪邊等我去撿。”
阿姜說完，拔腿就跑。
“死丫頭，過來！”
元羲作勢要去抓阿姜，阿姜跑得更快了。
御書房內，北煜皇透過微開的窗戶看到這一幕，眼神放柔沉浸在某段回憶中。太子，待你歸來，朕便要去尋她了。
細雪隨着寒風飄灑在人間，阿姜站在城門之上目送他一身戎裝帶領着萬千將士奔赴沙場。
她捂着自己的心口，恰巧摸到他送給她的護身符。
耳邊彷彿又想起他的聲音，低沉中透着堅定，“等我回來。”
“好。”
不知怎的，心裡有些慌亂。
阿姜目光遠眺，已不見軍隊的蹤跡。
“娘娘，該回宮了。”素月湊到阿姜耳邊提醒道，“和皇后娘娘約定的時間快過了。”
阿姜懨懨的回答，“嗯，走吧。”素月聽出阿姜的悶悶不樂，想起人們常說的小別勝新婚。
“娘娘，待戰事解決殿下便會回來了。娘娘，無需太過思念。”
*
“你是何人？”
小宮女聽到這聲詢問，一副受驚過度的模樣朝柱子那頭望過去。
待看清女子的容貌，北煜皇的瞳孔微微緊縮。
小宮女感覺到那人不同尋常的氣場，再觀察其的穿着打扮……他是皇上！得出這個結論，小宮女扭頭就跑。
“站住！”
小宮女聽了這話，頭也不回的跑得更快了。
*
淳貴嬪近日越發暴躁，每日裡不是打罵宮人，便是跑去梨安宮訴苦。
“一個二個都不讓本宮順心，究竟是誰幫那小蹄子得見聖顏？”
“娘娘……麗妃娘娘來了。”宮人小心翼翼的稟報，生怕惹怒自家主子。
麗妃原本是淳貴嬪身邊的粗使宮女，剛進宮不久，便被皇上看中，從昭儀到封妃只用了短短半月。
“她還敢來！”
淳貴嬪恨的咬牙切齒，正有氣沒
地兒撒，始作俑者卻找上門來。
“麗妃娘娘，怎麼有空來本宮的這破落地兒？”
麗妃急忙擺手，“娘娘……不，姐姐……你別這樣……”
“別叫本宮姐姐，本宮擔不起，沒想到本宮竟然在身邊餵了一頭狼，一頭白眼狼！你很得意是不是？還特意跑到本宮跟前來炫耀皇上對你的恩寵，真是可笑！”
麗妃被罵得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的，也不還嘴。
“本宮倒要看看你能得意到幾時！”
淳貴嬪一句氣話，卻沒想到一語成讖。麗妃被侍衛押出來的時候，淳貴嬪撞了個正着。
她上前一步，一甩手狠狠的一巴掌打在麗妃臉上，“你這個圖謀不軌的賤人！”
麗妃被打得嘴角沁出血絲，她伸出舌頭舔了舔，與往日的唯唯諾諾不同，她望着淳貴嬪笑得妖異，“你的好日子……也要到頭了。”
說完，她狂笑着被侍衛押走了。
阿姜趕到甘泉宮時剛好碰上這詭異的一幕，不過她素來與淳貴嬪沒什麼交好，此刻又心裡焦急。所以，徑直繞過淳貴嬪便朝着正殿趕。
這老頭怎麼就突然病重了呢？
方纔那個看起來柔柔弱弱的女子竟然是給他下毒的刺客，這個世界實在是太玄幻了。
“太子妃，您來啦？皇上正在等您。”甘泉宮大總管急忙將阿姜迎進去。
阿姜着急的問道:“父皇如何了？”
總管說:“御醫來過了，只是那毒來自西域，一時半會還沒有解救之法。肅王已經在尋找醫聖百里鶴的下落。”
“肅王？十皇叔真是費心了。”
阿姜又出現那種無端心慌的感覺，她將這種感覺視爲擔憂，她加快腳步走進，總管在她身後關上殿門，“老頭，你不是真的不行了吧？”
“咳咳……臭丫頭。能不能盼朕一點好？朕不僅是你公公，還是你的舅舅！”
阿姜緊抿着嘴脣，直直的看着他，不作答。都虛弱成這樣了，今日就不和他頂嘴了。
北煜皇面無血色的躺在牀上，目光有些看透世事的蒼涼，“朕……不在了之後，你可得小心這宮裡的小人和鬼。”
“什麼意思啊？”
北煜皇氣得險些吐血，“蠢成這樣真不知道那臭小子看上你哪一點！”
阿姜不好意思的一笑，“嘿嘿，他也這樣說過。”
“這個你拿着，那個臭小子回來以後，你把這個交給他。”
北煜皇遞給阿姜一個玉雕的東西，阿姜小心的接過，“這是什麼？”
“寶貝，多少人求之不得的東西。”
阿姜摸了摸，小心的將它收好。
“哦。”
“你果然是傻了，身爲將門千金連這個都不認得。”
阿姜剛要還嘴，卻見北煜皇輕輕閉上雙眼，一副疲累的模樣。
“你走吧，朕要歇息了。”
“哼，你以爲我要守着你嗎？”
阿姜正要離開，卻又被叫住，“等等，等元羲回來，替朕告訴他……”
“什麼？”阿姜轉身看着他。
四目相對，北煜皇尷尬的挪開視線，似乎有些難以啓齒。
“算了，你走吧，朕累了。”
“……”
*
“母后，您別擔心，父皇他沒事。”
阿姜剛回到東宮，宮人又傳來北煜皇病重的消息，她難以置信的感到甘泉宮。
瞧着方纔的情形，分明該有好轉纔是。
她陪在薛皇后身邊，一邊擔憂，一邊安慰着更爲焦心的薛皇后。
“但願如此。”
有宮人說道:“娘娘，該用膳了。”
“本宮哪吃得下？阿姜你去用些，本宮在這裡守着就好。”薛皇后擺擺手。
“這……不太好吧？”阿姜雖然也餓，可是這種場合……
薛皇后示意宮女將阿姜帶去用膳，“去吧，你身子向來不好，在這兒耗着也不是辦法。本宮可是答應了羲兒要將你照顧好。”
“那阿姜先行告退。”
“嗯。”
阿姜一走，王碩低聲在薛皇后耳邊說道:“剛有消息傳來太子殿下已擊退敵軍，明日便班師回朝。”
“嗯，這宮裡頭這麼亂，就不用傳到太子那邊了，以免動搖軍心。”薛皇后眼也未擡，兀自撥弄着新得的白玉戒指。
“奴才明白。”
“太子妃的藥膳準備好了沒有？”
王碩笑得有幾分陰險，意有所指的說道:“萬無一失，包治百病。”
薛皇后笑了，“太子回來，一定會感謝本宮。”
“肅王進宮了。”
“湊熱鬧的還真多。”
*
阿姜午夜夢迴，在夢魘中甦醒過來。周身傳來前所未有的冰冷……
她無力的蜷縮着身子，漸漸昏迷過去。
宮內燭火一夜未滅，北煜皇始終昏睡着，不見好轉。薛皇后日以繼夜的照顧着他，多年的心願在他病重時才實現。
薛皇后心裡苦澀，可眼淚卻早已流汗。
“如兒……”
微弱的聲音傳來，薛皇后擡眼望去，對上北煜皇虛弱的眼眸，“皇上很久沒這麼喚過妾身了。”
北煜皇嘴巴微微張合，薛皇后附耳過去一聽，神色大變。
薛皇后僵硬的一笑，“皇上說什麼呢？妾身聽不真切。”
“你……”
北煜皇死得身子一僵，又昏睡過去。
一道溫潤的聲音傳來，“皇嫂，皇兄讓你趁早收手呢。”
薛皇后猛然回頭，“你怎麼進來的？”
“自然是走進來的。”
“怎麼肅王也想來分一杯羹？”
“不敢。”一杯怎夠？
肅王元俊一改往日的病弱，笑得十分邪氣，“臣弟是來助嫂嫂一臂之力的，臣弟從來都不是嫂嫂的敵人，以前不是，現在也不是。”以後嘛……就說不準了。
“你想說什麼？”
元俊並不直接回答，而是突然感嘆，“太子殿下快回來了吧……”
“那又如何？”
“也是，不過宮裡的消息瞞不了他太久……他畢竟纔是儲君，若他回來……”
薛皇后神色微冷，“一個企圖謀反的廢太子罷了，難道還能繼承大統？”
元俊讚許的笑道:“嫂嫂果然是成大事的人！”
“你說了這許多不只是投誠這麼簡單吧？”
“臣弟想討個人情。”
“你說。”
“臣弟要太子妃。”
“好，不過本宮也有條件。”
“嫂嫂請講。”
“本宮要你做先鋒……”先擾亂元羲的心！
“嫂嫂，這是何意？”
*
“太子殿下，肅王反了！”
元羲站在冷月之下，遙望錦央城的方向。阿姜，等我回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