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萍從前院出來,遠遠看着商無煬在假山前站着,也不知他在想什麼,隨後從側門走了出去,想必又去看那個藏在別院的女子了。
一想起那女子的嬌柔美貌,青萍眼神中透出一絲妒意來,狠狠咬着下脣,一擡腿便想跟過去,可驟然想起商無煬那陰冷如刀的目光,頓時後背一涼,再沒了膽量,撤回了邁出的腿,憤憤然一扭頭徑直回了內院......
氣呼呼走着走着,瞧見賀蘭敏兒正蹲在苗圃中小心翼翼地栽花培土,澆水,青萍嘴角邊劃過一絲詭異的笑意,她緩緩走向賀蘭,在苗圃外站定,笑眯眯喚了聲:
“姐姐好雅興,這又是在忙什麼呢?”
賀蘭聞聲回頭看去,見是青萍正笑盈盈地望着她,忙起身輕笑道:
“原來是青萍妹妹,我剛得了一株青橘苗,想着載在這裡,或許能長出橘子來呢。”
青萍笑道:“姐姐可真有心了,栽了這麼些花花草草,如今又想着種起果樹來了,花兒是沒人欣賞了,想等橘子熟了,好請他來採摘嗎?不過啊,依妹妹看,姐姐的心思可都是白費了,如今,這花也好,橘子也罷,少主可都沒空去欣賞了。”
賀蘭面色一變,緩緩站起身來,問道:“妹妹此話怎講?”
青萍故作神秘地睜大了雙眼,悄聲道:“喲,姐姐原來不知道啊?”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賀蘭心中一緊。
青萍故作說漏嘴狀,“啊,既然姐姐不知,妹妹也不便再說了,姐姐就當我什麼都沒吧。”說罷作勢便要離開。
“等等,”賀蘭急忙提着長裙自花圃中走出,問道:“是夫君要出遠門嗎?”
青萍搖了搖頭。
“那是他生我的氣了嗎?”賀蘭追問。
見青萍又搖頭。
賀蘭沉不住氣了,問道:“好妹妹,你便告知姐姐吧。”
青萍假意爲難地猶豫片刻,說道:“我也只是聽家丁們說起的,也不知是真是假,少主要是知道我多嘴,沒準會處罰我的。”
她越這樣說,賀蘭越發焦急,神色緊張地說道:“妹妹但說無妨,姐姐定當守口如瓶。”
青萍這才“勉爲其難”地開了口:“吶,是姐姐非要我說的啊,”隨即湊近賀蘭耳朵,悄聲道:“少主將一美貌女子藏於別院之中。”
“什麼?”賀蘭驚呼,“別院?”
“噓噓——”
青萍一邊示意她噤聲,一邊偷眼警惕地打量四周,見周圍並無閒人,這才衝着賀蘭點點頭。
賀蘭驚訝地瞪大了雙眼,擡手捂住自己大張的嘴。
青萍一臉無辜地聳了聳肩膀:“我也是聽家丁說的哦,是姐姐非要我說的,可莫要怪我。”
見賀蘭一副心慌意亂魂不守舍的樣子,她又加火:“家丁所言難辨真假,姐姐要麼就自己去問一下少主不就什麼都清楚了?不過,可千萬別說是我說的哦。”
賀蘭猶自神思恍惚地站在原地,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青萍微微一笑,低聲道:“那妹妹就先告辭啦。”
言罷徑自從賀蘭面前走了過去,嘴角挑起狡黠的笑意。
賀蘭呆立,腦中一片混亂,口中喃喃道:“是我哪裡做錯了?你要娶妾便去娶罷了,我爲君妻三年未有所出,又有何顏面攔你納妾,而你又何必藏了人在別院中羞辱於我?”
兩行清淚自眼中滑落,轉眼望着自己辛苦載種的各色蘭花,柔聲道:“夫君,你不是說過你喜歡蘭花嗎?爲何我辛苦載種的這麼多蘭花,花開花謝已是兩載,你都不曾多看一眼?我在你眼中,竟是如此不堪嗎?”
淚如雨下,彷彿雙腿支撐不住身體的重量,伸手扶着牆壁,緩緩而行......
幾個丫頭捧着水果點心走來,見到賀蘭面色蒼白,滿面淚痕搖搖晃晃,忙跑上前去攙扶,問道:“少夫人您這是怎麼了?是否身體不適?”
賀蘭眼中淚珠剎不住地不斷落下,擺了擺手,哽咽道:“沒事,扶我去房裡躺躺就好。”
幾個丫頭攙扶着,將賀蘭送至房中歇下,這才退了出來。
丫頭們一臉同情,議論紛紛:
“少夫人也挺可憐的,對我們少主情真意切,可少主卻總對她冷冰冰的。”
“可不是嘛,不過,老夫人對她倒是挺好的,不然她可就更難過了。”
“少夫人身體一直不太好,回頭等少主回來了,咱們得告訴他一聲,好歹是夫妻,少主也該對少夫人好些呢。”
“就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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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着丫頭們的議論,假山後的青萍面上浮起一抹滿意的笑容......
半個時辰後,商齊夫人匆匆趕至竹林苑。
賀蘭猶自坐在鏡前垂淚,一見商齊夫人進來,忙用帕子抹了淚起身上前施禮,抽抽搭搭道:“母親、母親怎的來了?”
商齊夫人見她哭的雙目紅腫,問道:“敏兒啊,方纔聽丫頭們說你心情不好,這是怎麼了,怎地又哭了?”
不問還好,這一問,她這淚更像剎不住的水閘一般,流個沒停,哽咽道:“敏兒沒事,讓母親擔心了。”
商齊夫人攏了攏鬢髮,幾根若隱若現的銀髮,昭示着歲月的滄桑,溫言道:
“說吧,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沒,沒什麼,敏兒,敏兒只是......”
“別告訴我風沙迷了眼,”商齊夫人打斷了她的話,“有事說事,老身雖已不管小云天的事了,但這個家還是我說了算的。”
賀蘭抽抽嗒嗒,一味地支支吾吾,商齊夫人知道她慣愛哭的,問她又不說,難免有些不耐煩起來,正色道:
“賀蘭,你說,究竟發生了什麼,一個字都不許隱瞞。”
賀蘭用帕子拭去淚水,哽咽道:“今日午後我去院中種青橘樹,無意中聽得、聽得...他們說...說夫君在別院中,藏、藏了一個女子。”
商齊夫人眼中閃過一絲狐疑,說道:“我問你,你聽哪個家丁說的?”
賀蘭一驚,不免有些慌亂起來:“哦,敏兒記錯了,不、不是家丁,許、許是丫頭。”
“哪個丫頭?”商齊夫人追問。
賀蘭慌亂道:“那個、就是那個......”
“好了,不要說了,”商齊夫人喝止,低聲斥道:“你連謊都圓不了,還敢跟老身扯謊。”
賀蘭 “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不知所措:“母親,我、我.....”
商齊夫人雙眸犀利,沉聲道:“我問你,是不是青萍說的?”
“是,”賀蘭脫口而出,忙又搖頭,“不是,不是......”
商齊夫人嘆息一聲,責怪道:“這個青萍,越來越不像話了。”
賀蘭淚珠猶掛在面上,幽幽道:“母親,我......”
見賀蘭這一副梨花帶雨的樣子商齊夫人不由得心軟,伸手扶起她,說道:
“是有這麼個女子,但絕非金屋藏嬌,煬兒也並非那種見異思遷、始亂終棄之人。”
賀蘭吃驚道:“母親知道?”
商齊夫人點頭道:“絕非你想的那樣,這女子只是煬兒用來對付別人的一個工具而已,只是你呀,萬不可再受了青萍那丫頭的挑撥,這女子啊,要學會大度,要有容人之量啊,別人家男子三妻四妾也是常事,若個個像你這般拈酸吃醋,整日裡哭哭啼啼,那這世上的女子豈不是個個都要哭瞎眼睛了?”
聽得這番話賀蘭這才漸漸收了淚,面上閃過一絲愧疚之色,低聲道:
“是敏兒不辨是非妄自揣測了,誤會了夫君,更驚動了母親。”
“敏兒,你也不要妄自菲薄,你對煬兒如何,娘是看在眼裡的,是煬兒太不懂事,得了機會娘會好好說他。只是,自老身病倒後,這小云天裡若干事物都一下落在煬兒一個人身上,他忙不過來,你作爲他的妻子,更要多體諒他一些,多擔待他一些纔是,萬不可無事添亂。”
“是。”賀蘭額首。
見賀蘭不再哭泣,情緒也穩定了許多,商齊夫人這才鬆了口氣,站起身來,說道:
“我回去了,你呢,好好歇着,該怎麼過還怎麼過,過好自己的日子比什麼都重要,莫要再想些有的沒的。”
“是,母親。”賀蘭額首應着,上手扶着商齊夫人,再將老夫人送出門外,道聲:“母親慢走。”目送二人漸漸走遠。
進得房來,丫頭靈兒說道:“青萍姐姐總是纏着少主,一直覬覦您這少夫人的位子呢,巴不得您跟少主哪天吵翻了,少主一紙休書休了您,她好上位,您可真得當心她呢。”
賀蘭幽幽道:“我又能如何?”
靈兒道:“少夫人吃了半年的藥,林大夫說您如今身子大好,若能爲少主生個一兒半女,定然能拴住少主的心。”
“一兒半女?”賀蘭苦笑一聲,道:“我又何嘗不想呢。”
心中有苦說不出,有個孩子何止是爲了讓他回心轉意,更是爲了保他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