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醫館這幾日歇業,培兒不在。幾個丫頭正在院中,聽得前堂有人呼叫,便奔出去查看,這一看剎時驚的目瞪口呆,即刻返身奔回院中疾聲高呼:
“老爺,小姐,你們快出來,快出來呀……”
武德軒率先自房中衝了出來,問道:“怎麼了怎麼了?大呼小叫地,走水了麼?”
隨即蕭呂子和婧兒也從各自房中走了出來。
雪蓮手指着前堂,急急道:“官兵,外面好多官兵,有兩位官老爺說要見您和小姐……”
“官兵?”武德軒一怔,忙說道:“老夫去看看怎麼回事。”
武德軒腳步匆匆徑直向前堂奔去。
前堂外鑼鼓喧天,人聲鼎沸,前堂內,身姿矯健,祥州節度使柳奕之柳將軍,知州全哲全大人,身着紫色官袍,頭戴官帽,紅光滿面。
一見武德軒匆匆趕來,他二人抱拳朗聲道:“哎呀恭喜武大夫,賀喜武大夫了。”
武德軒看看他,再看向門外,滿面困惑,抱拳回禮道:“小民拜見柳將軍,拜見全大人,不知二位大人這是……”
全哲笑道:“皇上身邊的周公公前來傳旨了,快請婧兒小姐出來吧。”
“啊?!”武德軒瞠目結舌,“皇上?傳、傳旨?傳什麼旨?”
見武德軒一臉惶惑和茫然,柳奕之笑道:“婧兒姑娘此番製作的兵器爲大破敵軍立下了汗馬功勞,此事傳到了京城,皇上龍顏大悅,特命周公公前來傳諭旨了。”
“這事,皇上都知道啦?”武德軒驚得大張着口,半天合不攏。
全哲大人笑道:“哈哈,武大夫,皇上明察秋毫,有什麼事他不知道啊?您快閉上嘴吧,小心下巴掉地上啦,哈哈哈哈……”
柳奕之亦附和道:“是啊,武大夫,快去請婧兒一同來接旨吧,莫讓公公等久了。”
武德軒終於回過神來,道:“哦哦,我這就喚婧兒過來,這就去。”
“爹,不用去了,我來了。”婧兒與蕭呂子走了進來。
一見婧兒,柳奕之眼睛一亮,忙抱拳道:“恭喜婧兒姑娘啊,周公公來下旨了,還請各位隨我們出門接旨。”
這是唱的哪一齣?衆人皆有些腦袋發懵,不明所以地跟着他二人來到門外。
只見一個馬隊停在三生醫館門前,前排四名吹鼓手,正鼓着腮幫子吹的起勁,一旁站着一名身着太監服侍手持拂塵的五十多歲男子正與阿俊低頭說着話,緊隨其後是六名端着托盤的太監,托盤上覆蓋着紅色綢布,身後另有十餘名士兵牽着馬繮,肅然而立,兩輛馬車上滿載紅漆箱子。
兩名肖家護衛兀自肅立於醫館門外兩側,節度使的三十名士兵在門前一字排開。圍觀的祥州百姓裡三層外三層,將三生醫館門前圍了個水泄不通,比當初婧兒出嫁時更爲熱鬧。
待見到武德軒他們一出來,門外喧囂的鑼鼓便瞬間止歇。
一見正主來了,那爲首的太監滿面笑意地走上前來。
知州全哲對武德軒介紹道:“武大夫,這位便是皇上身邊的周公公了。”
武德軒忙抱拳施以大禮道:“小民武德軒見過公公。”
周公公笑容可掬地道:“您就是武大夫啊,嗯嗯,好好。”嗓音尖細而柔和,宛如老嫗。
他雙眼掃視着眼前衆人一圈,最後將目光落在婧兒臉上,抿口一笑,問道:“請問您可是武可馨武婧兒小姐?”
婧兒聽聞即刻上前,盈盈施禮道:“公公安好,民女正是武可馨武婧兒。”
周公公打量着婧兒,眸中閃出讚許之色,道:“小姐冰肌玉骨,氣質高雅,有大家風範,百聞不如一見,果然與衆不同,當真是巾幗不讓鬚眉呀。”
隨即挺直了背脊,揚聲道:“傳皇上口諭!”
聽得此言,在場衆人呼啦啦跪倒一片。
周公公朗聲道:“皇上口諭,三生醫館武可馨,秀外慧中,慧智蘭心,不同流俗,博學多識,在此番與川陽國之戰中,救護傷者,鍛造武器,以奇招禦敵,爲湘國之勝立下漢馬功勞,乃巾幗也,朕感其護國有功,特予以褒獎,御賜朕親手所書《三生醫館》描金牌匾一塊,賜:玉如意一雙兒,珠寶首飾五十件,綾羅綢緞百匹。朕得知武可馨與敵周旋身負重傷,故另賜一批珍貴藥材,其中,靈芝十隻,人蔘十株,龍涎香兩隻,雪蓮、何首烏、鹿茸若干,燕窩二十盒。欽此。”
隨即將目光轉向婧兒,溫言道:“小姐,您可以磕頭謝恩啦。”
婧兒俯首高呼:“武可馨領旨謝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周公公眉開眼笑親自上前殷勤攙扶婧兒起身,低聲對婧兒說道:
“小姐,皇上另有一件事還想請小姐您幫個小忙。”
婧兒恭順額首道:“皇上需要婧兒做什麼儘管開口,婧兒無有不從。”
周公公笑道:“皇上想請您給他也弄一把那個削鐵如泥的寶劍。”
“寶劍?”婧兒一愣,扭頭看了一眼蕭呂子,見他不動聲色地點了點頭,忙回道:
“請公公回稟皇上,婧兒制好後即刻派人送往京城。”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周公公朗聲笑道:“小姐果然爽快,說起來,皇上對民間如此大賞尚屬首次,可見皇上有多器重小姐的才幹哦。”
婧兒微微一笑,不卑不亢,額首道:“皇上過獎了,婧兒不過做了些力所能及的事罷了。”
周公公細細打量婧兒,感慨道:“若非灑家親見,誰又能想到那些神兵利器均出自一位玲瓏姑娘之手,不簡單,實在是不簡單啊。”
婧兒道:“公公謬讚了,身爲湘國子民,保家衛國何論男女。”
周公公擊掌道:“說的好,說的好啊,難得你深明大義,也難怪皇上會對你刮目相看。”
轉身衝着身後揮了揮手,道:“來人,將賞賜之物都搬到屋裡去吧。”
“是。”
太監們端着托盤依次走入堂中,士兵們將馬車上的紅漆箱子兩人一擡,相繼搬了進去,隨即,兩個士兵搬着一塊被紅綢蓋得嚴嚴實實的牌匾走了過來。
周公公笑道:“此乃皇上御賜牌匾,莫大的榮耀,莫大的榮耀啊,還不速速給掛上!”
“哎,我去搬梯子。”放假回家的培兒不知何時從人叢中擠了出來,“借過借過,我是三生醫館的夥計……”
他喜滋滋地跑去院子裡搬了兩個梯子來,兩名士兵爬上門頭,拆下舊牌匾,將御賜牌匾掛了上去,牌匾上尚蒙着紅綢。
周公公滿面笑意地望着武德軒,衝着那牌匾挑了挑下巴,笑道:
“武大夫,您來揭牌啊。”
武德軒忙恭敬額首道:“還是周公公您來吧。”
周公公忙搖手推辭道:“哎,那可不行,這牌匾可是皇上給您三生醫館的,武大夫,您可是養了個好女兒啊,也算的皇上對您的褒獎,武大夫,您就別客氣啦,快揭牌吧。”
全哲笑道:“武大夫,這是老武家光耀門楣的一刻啊,您就別客氣了,還是您親自上手吧。”
見他二人這般說辭,武德軒也不好再推辭,隨即上前拉住紅綢上垂下的細繩,輕輕一扯,隨着紅綢滑落,一個嶄新的黑漆金字牌匾出現在衆人面前, “三生醫館”四個篆體描金大字在炫目的陽光下閃爍着赫赫金光,牌匾角上還刻有當今萬歲的印章,圍觀衆人皆齊聲高贊,剎時四周掌聲一片,熱鬧至極。
周公公眉開眼笑,對滿面紅光的武德軒說道:“武大夫,這回,是您武家光耀門楣了呀,皇上親手所書牌匾,想這整個祥州城,您家可是獨一份兒,放眼整個湘國也沒得幾戶人家能有此等殊榮啊。”
武德軒抱拳連連作揖,道:“正是正是,皇恩浩蕩,皇恩浩蕩啊。”
周公公附在武德軒耳邊低聲道:“皇上有句話要灑家帶給您老呢。”
一聽此言,武德軒肅然起敬,忙抱拳道:“小民洗耳恭聽。”
周公公道:“武可馨小姐的大名如今可是入了咱皇上的心,皇上對婧兒小姐之才幹那是十分地欣賞,所以特命灑家替他老人家來一睹小姐的風采呀。皇上說了,小姐的病情他已知悉,命你們儘快醫治好小姐的病,若有何需要儘管讓少將軍帶話過來,皇上當鼎力相助。”
武德軒感激道:“多謝皇上對小女的厚愛,小民一定全力以赴將婧兒治好,請皇上放心。”
“嗯,甚好。”周公公手中拂塵一揮,道:“罷了,時候也不早了,灑家任務完成還需趕回京城呢,就不久留了。”
武德軒忙上前抱拳道:“公公如此辛苦奔波,實令小民慚愧。”
從袖中取出一錠金子來,偷偷塞入他手中,道:“公公何不用了午飯再走啊。”
周公公喜笑顏開,悄沒聲地攥緊了手中黃金,道:“武大夫您客氣了,不瞞您說,節度使柳將軍府中已備下酒菜,灑家便去他那邊用吧,吃完飯灑家便出發了,還得儘快回京城覆命,皇上他還等着灑家回話呢,耽誤不得,灑家這就告辭了,告辭了!”
言罷衝着婧兒躬身施禮,隨即一甩拂塵轉身走到馬前,在士兵的攙扶下翻身上馬。
又俯身對武德軒說道:“武大夫,您這女兒養的好啊,奇女子!”
說到此,他豎起了大拇指。
武德軒恭敬道:“公公過獎。”
全哲與柳奕之亦相繼上了馬,柳奕之衝着武德軒道:“武大夫放心, 本將軍會招待好他們,會派人送他們安全返京。”
武德軒拱手道:“有勞將軍了。”
婧兒施禮,道聲:“多謝柳將軍照顧周全。”
……
目送這隊人馬浩浩蕩蕩漸行漸遠,直到消失在衆人視線中,祥州的百姓均上前向武德軒和婧兒圍攏了過來,道賀的道賀,賀喜的賀喜,二人只得不停地回禮,直到阿俊和兩名護衛上前在人羣中擠出一條道兒來,這纔將武德軒和婧兒從“包圍”中解脫出來,護送他們進了堂屋,隨手緊閉了大門。
武德軒這才發現自己早已汗溼衣襟,擡手抹了抹額頭汗水,長長舒了一口氣。
陡然擡眼見培兒也在樂呵呵地瞧着擺滿了屋子的各類賞賜,笑道:“培兒,不是讓你回家歇息幾日的嘛,怎麼又來了?”
培兒“嘿嘿”憨笑道:“休息啥呀,小姐回來了,我原本就高興,本就想幹脆過來看有什麼事要做,幫幫忙,誰知就看到這般場景了。咱家小姐可真厲害,這些可是皇上的賞賜啊,我培兒臉上也有光呢。”
幾名丫頭看着他那憨憨的樣子忍不住掩口而笑。
倒是婧兒默不作聲地看着面前那些寶物,眸色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