婧兒嬌小的身子擋在了門前,衆人見狀停下了腳步,那小夥兒衝着婧兒抱拳拱手道:
“少夫人,屬下知道您想說什麼,但是,肖家沒有孬種,我們就算戰死沙場也好過如喪家之犬一般地縮在地道中,沒的辱沒了肖將軍父子的名譽,您就讓我們殺出去吧。”
望着那些或頭上,或胸口,或腿部綁着紗布的弟兄們,婧兒眼中閃過一絲欽佩之色,微微一笑,開口道:
“我不是要攔阻你們殺敵,但是現在眼見得敵軍便要攻入到這個院子裡來了,你們一個個受傷都不輕,即便上陣了又能殺得幾個敵人?依我看,不如轉攻爲守。”
“如何轉攻爲守?”那小夥兒問道。
婧兒道:“我師父已經加高了院牆一丈有餘,而且加寬到足以在上面站人和擺放武器,敵人若非藉助雲梯等工具,是萬萬不能爬得上來的,而我們的內牆上也增加了樓梯可以直達牆頂,我們可以在上面佈置弓箭手,這府中現在共有兩個門,一是正門,二是側門,所以,你們可以分派二十人守衛這兩個門,其他人便分散在院子各處牆角下,守株待兔,進來一個殺一個。”
高亮雙眉緊蹙,開口道:“若是如此,這院子太大,我們這幾十人定然是不夠用的,而且,大門也非固若金湯,靠二十人守着如何守得住?”
見衆人猶豫不決的神情,婧兒微微一笑,衝着衆人說道:“來幾個人跟我走,幫幫忙。”言罷率先向蘭林苑走去。
玉容衝着姐妹們一招手,“姐妹們,咱們給婧兒姑娘幫忙去。”五姐妹緊隨婧兒身後。
最後只要能走動的人全都跟了去......
蘭林苑老夫人房中
進入地道的人接二連三地從地洞中鑽出,手裡均捧着大捆大捆的弓箭,還有火球等物,接下來院子裡傳來一陣輪子的滾動聲,玉容姐妹和弟兄們推着兩個黑色的“大盒子”緩緩向院外而去。
當所有人都將物品搬運到前院中,婧兒走到兩個大盒子前,擡手用力搖動旁邊的一個把杆,黑盒子正中一根管子緩緩升了起來。
見得此物,高亮頓時樂不可支,擡手指着那“黑盒子”道:
“就是它了、就是它了,沒想到老夫人院裡居然還藏着這寶貝呢。這可是婧兒姑娘做的火球炮,威力可大的很呢。”
忽而好似發現了什麼問題,他皺了皺眉,問道:“怎麼感覺小了很多呢?”
衆人皆圍上來好奇地打量這高亮口中的火球炮。
婧兒回道:“正是呢,當時煅造的時候便做了兩個小的,以備不時之需,今日便派了用場了。”
見婧兒鎮靜自若的樣子,高亮恍然大悟,豁然驚覺,“啊,前些日子,蕭前輩帶我檢查前後山機關的時候,便命我每隔一日便在府門前百步開外的地上鋪設一層松樹油,幸好我今日剛剛重新鋪了一層......”
婧兒衝着他微微一笑,言下之意便是他猜對了。
此刻高亮終於明白了,心下不免暗自佩服蕭呂子有先見之明,由衷地讚道:
“蕭前輩果然聰慧過人,居然想到火攻。到時候只要有這兩個寶貝守住門口,便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啦。”
轉而一想,不禁又皺起了眉頭,“可是,又如何讓我們的人平安退回院中呢?”
聽得此言,婧兒抿口一笑,“這個嘛,本姑娘自有辦法,您就瞧好吧。”擡手輕輕拍了拍那黝黑的炮筒,“還要煩勞高總管給我幾個弟兄來當炮手,我來教他們怎麼用,一會兒可就要派上大用場了。這個炮比起攻打宣德府用的那些炮要小了些,最遠射程只在百步開外,不過,也夠用了。”
一聽此言,高亮硬撐着身子挺直了背脊,說道:
“這活兒還需要姑娘您親自做啊,高亮我聽鐵匠師傅說過怎麼用,交給我高亮就好了,聽說上回就是這寶貝,把那宣德府城樓燒成了一片火海,司徒俊南險些成了烤雞......來來來,待本總管來教你們如何玩轉這寶貝......”
一說起打仗,這高亮精氣神全上來了,渾然忘記自己是個吊着膀子,瘸着腿,渾身綁着紗布的重傷員,一味地滔滔不絕。
雖然大夥兒尚不知這黑匣子究竟是什麼神奇物件,但他這番話還是十分地振奮人心,衆人七手八腳地幫忙將那黑盒子推到他面前,高亮隨手點了幾名輕傷的護衛,欲教他們如何使用這火炮,誰知一百多名傷員全圍攏了過來,就連玉容姐妹也好奇地湊了過來......
見重傷的高亮此刻居然如此地精神振奮,其他傷員們亦是羣情激昂,此時此刻,在大是大非面前,無論肖家、小云天,還是祥州的士兵,所有人都擰成了一股繩,成爲了同仇敵愾,患難與共的好兄弟。
不得不說,看着這個場面,婧兒心中是寬慰的,雖然面前的局勢看起來對己方不利,但是至少大夥兒表現出來的這種無畏的精神還是令她感動的。
“哎哎哎,你們都圍在這裡幹什麼?都讓開都讓開。”
蕭呂子板着個臉大搖大擺走了過來。
“師父。”婧兒甜甜地喚一聲。
蕭呂子看向婧兒時,那雙瞪圓的黃豆眼瞬間彎成了月牙,輕聲細語道:
“婧兒方纔辛苦了,外面那麼多傷員都是你和魏大夫在救治,如今就交給我和你爹,你好好歇歇,啊。”
婧兒說道:“一會兒大家退進院子後師父還得指揮打仗呢,救治傷員的事就交給我爹和魏大夫,師父您得做一回將軍。”
“做將軍?”蕭呂子一愣,隨即“呵呵呵”笑道:
“好,那師父我就自封個將軍玩玩。”
他圍着火炮轉了一圈,說道:“這東西正好適合在院門口開戰。可惜啊,老夫在這山上缺藥啊,否則再弄點毒粉出來好好招呼招呼他們,那就事半功倍了。”
隨即不再多言,轉而神情自若地瞧着大夥兒練習使用火炮,時不時還插手指點。蕭呂子指點倒是一點不爲過,原本這些武器的製造都是婧兒從《簫呂雜談》上參悟而來的。
“雪蓮姐姐......”
一個小丫頭奔了進來,在雪蓮耳邊一陣低語,雪蓮頓時變了臉色,忙來到婧兒身邊,又是一陣耳語,婧兒雙眉微蹙,低聲問道:
“她怎麼出來了?”
雪蓮搖了搖頭,低聲道:“或許開戰後所有家丁和護衛都去應戰了,她便跑出來了。”
一絲寒光在婧兒雙眸中一閃而過,不動聲色地小聲吩咐雪蓮:
“你派人帶她回房去,莫要讓老賊見到她。”
“是。”雪蓮口中應着,即刻轉身離去。
.......
商齊與千蒼漓聯手,左右開弓,前後夾擊,死死纏住苗賀不放,苗賀右臂受傷,改用左手持刀,未免落了下風,苦於無法擺脫她二人的糾纏,雖是守多攻少,但仗着他們人數衆多,不斷有人上前相助於他,倒也勉強支撐,眼見得混戰了三個多時辰,小云天護衛和士兵們也已然死傷過半,看似人數勢均力敵,實則血奴的殺傷力遠比一般護衛和士兵強悍,小云天的護衛和祥州增援的士兵早有不支之相。
苗賀求勝心切,見久戰不下不由得心中焦急,高聲喝道:
“勇士們,小云天已經不堪一擊,打起精神來,火速攻下小云天佔領伏龍山!”
這些敗兵和血奴雖是死傷衆多,卻依舊如打了雞血一般絲毫不曾退縮,如今聽得苗賀一聲令下,攻勢越發地猛烈起來,戰場上屍橫遍野,血腥氣瀰漫在空氣中。
冷杉左手握劍,右手持鞭,奮力拼殺,卻好似敵人越殺越多,總也殺不盡似的,眼見得弟兄們在他身邊一個個倒下,已方已成節節敗退之勢,急火攻心,一根長鞭揮舞猶如蛟龍騰空,呼嘯着劈頭蓋臉地擊向敵人......
苗賀武功高強,縱是商齊師兄妹二人聯手依舊無法取了他的性命,敵人正快速向前推進,眼見離府宅大門不過百步了,若是攻破院門,那後果難以想象,商齊夫人心急如焚......
就在一閃神的功夫,突然面前已然不見了老賊的身影,十幾名敵方士兵蜂擁而至,將她和千蒼漓團團包圍......
二人拼死殺敵,以阻止敵人靠近府宅大門。
便在這時,數十名小云天護衛站在三丈高的牆頭上,雙手放在口邊做喇叭狀,衝着正在廝殺着的戰場齊聲高唱:
“君不見走馬川行雪海邊,平沙莽莽黃入天......”
他們在反覆念唱這一句,陣中之人均清楚地聽見了,商齊夫人心中暗自納悶,怎麼突然就唱起詩來?而且反覆唱的就是這麼一句,可怎麼聽着又有點耳熟呢?此刻婧兒就在府中,莫非護衛這般的喊話是婧兒出的主意,可婧兒這又是在暗示什麼呢?
商齊夫人陡然想起前些日子蕭呂子和婧兒讓人在那片地上鋪設松油時的情景......
當時商齊夫人用腳踩了踩凍硬了的土地,問她:
“敵人又不是木頭,怎麼可能乖乖地站在這裡呢?”
婧兒雲淡風輕地回了一句:“那就趕鴨子上架咯。”
“嗯,把鴨子趕過去,這個可以,”商齊夫人點了點頭,隨即又問:“那誰去趕呢?”
蕭呂子隨口說道:“當然是誰在外面誰來趕啊,沒準就是老夫人您呀。”
“我呀?”商齊夫人指着自己的鼻子尖兒,驟然發笑,“好,老身去趕便是,可是把鴨子趕上架子,那我怎麼辦?難不成老太婆跟着鴨子一起被烤熟咯?”
婧兒遙望着層巒疊嶂的遠山,一時心思飄搖,口中唸唸有詞,道:
“君不見走馬川行雪海邊,平沙莽莽黃入天......”
商齊夫人甚爲不解,問道:“這是什麼意思?”
見婧兒在想心事,走了神,商齊夫人笑了起來,提高了聲量又問:
“婧兒啊,火炮若是出來老身可怎麼躲啊?”
商齊夫人這一問,纔將婧兒跑遠了的魂兒給“捉”了回來,發覺自己失了神,婧兒歉意地一笑,回道:
“哦,這個嘛,您往回跑不就行啦。”
蕭呂子捋着山羊鬍“咯咯”笑得黃豆眼都眯成了縫。
......
想到此,商齊夫人陡然醒悟,打量了前方地形,心中迅速算計一番,隨即扯開嗓子高聲喝道:
“弟兄們,聽我號令,退敵十丈!”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