婧兒料到,只要這邊發出了聲響,苗賀定然就能發現她們藏身之處,可是,如今伏龍山面臨危險,她再顧不得其他,只得冒險一試。
正如她所料,哨聲發出,那苗賀已然尋聲向她們所在的林中看了過來。
而高亮等人也聽到了哨聲,正開始邊打邊向林子這邊退來......
一切似乎都在婧兒的預料中。高亮等人一旦後撤,山口頓時大開,夜色中,身着鎧甲的敵軍如潮水般撲了上來,高亮等人別無他法,只得奮力拼殺,且戰且退......
喊殺聲越來越近,眼見得戰場已然自後山口移至林中,就快抵達自己身旁,雪蓮握緊了手中長劍,對婧兒說:
“姑娘,你別怕,雪蓮會保護你。”
婧兒此刻心跳如鼓,但她還是毅然決然地“錚”一聲拔出了歸情,咬牙道:“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拼了。”說着挺身便要衝入陣中......
突然,一隻手自後面伸過來,如鐵鉗一般緊緊鉗住了婧兒的手臂。
婧兒驚呼出聲,腳下一個踉蹌,險些跌倒,猛然回頭看去,卻見拉着自己手臂的是一位身着黑色夜行裝外罩黑色鱗甲的陌生年輕男子,雪蓮聽見婧兒驚呼,見一男子抓住了婧兒,頓時柳眉倒豎,二話不說狠狠一劍便向他胸口刺去,口中斥道:
“什麼人?快撒手!”
男子身形微微一閃避其鋒芒,手指在劍身上輕輕一彈,雪蓮頓感一股大力自劍身上傳來,震的虎口生疼,長劍險些脫手。那男子看都不看雪蓮,對着婧兒低聲說道:
“少夫人,此處不宜久留,請隨我來。”
原本婧兒被這陌生男子抓住手臂,正待喝問何人如此無禮,驟然聽他喚自己作“少夫人”,剎時怔然,只有肖家的人才會喚自己爲“少夫人”,目光掃去,見他左袖腕部以金線繡着一枚匕首,頓時明白,此人必是肖寒的手下無疑。看來是肖寒的人馬前來增援了,不由得心頭大喜。
眼見得慘烈的廝殺已然近在咫尺,自己又毫無武功,在此久留已毫無意義,索性也不再多問,衝着雪蓮喚道:
“雪蓮,是自己人,快走。”隨即緊隨那男子向林中奔去。
雪蓮雖不知這陌生男子是什麼人,但見婧兒如此一說,她只管相信姑娘就好,提着長劍跟着他們一路向林中奔去......
只是婧兒到底不曾練過武功,在漆黑的林中,深一腳淺一腳,跌跌撞撞,根本無法跑快,男子見狀只得停下腳步,衝着婧兒一抱拳,低聲道:
“少夫人,得罪了。”
言罷不由分說,伸出手臂一把攔腰挽住婧兒的柳腰,撒開腿便是一路飛馳......
男子突然的這一“無禮”舉動令婧兒大吃一驚,正待驚呼出聲,驟然發覺自己雙腳已是離地。雙耳被突然加速的寒風颳的生疼,林間樹木飛速向後倒去,尷尬之餘,也沒奈何,誰叫自己不會武功呢。
“等等我、等等我......” 雪蓮在身後疾呼。
暗夜中,一會兒在林間,一會兒在草地,一路疾馳,婧兒已渾然不知自己到了哪裡,當男子輕輕放下婧兒時,她忙不迭伸出雙手使勁搓揉着被蕭風吹的又冷又痛的耳朵。
一擡眼,驟然發覺小云天寬廣的宅院已在前方不足五十步遠,而就在距離南牆二十步之遙一字排開站着數排手持弓箭、武器的小云天護衛和家丁,在他們身後還密密匝匝站着百十名舉着火把、手持刀劍的護衛,火把將南院牆外照得猶如白晝一般亮堂。
見男子帶着婧兒和雪蓮自林中奔出來,站在弓箭手東側的十餘名手持長劍的男子飛奔迎了過來,這些人身上與那男子一樣身着夜行衣外罩黑色鱗甲,袖口上都繡着一隻金色匕首,婧兒心中欣喜萬分,果然是留守山下的肖家護衛。
男子衝婧兒恭恭敬敬抱拳作揖,“屬下閆燾,事急從權,還望少夫人勿怪。”
婧兒矜持一笑,微微頷首,道聲:“不怪,不怪。”
這男子正是肖寒留在山下的肖家護衛統領閆燾。得知山上異樣後,他火速將兩百人馬帶上山來增援。
當他趕到山上之時,後山已然開戰,而一衆小云天弟兄正在蕭呂子和商齊夫人的指揮下排兵佈陣。
閆燾先顧不得其他,首先想到的是肖寒臨行前交待給他的最爲重要的任務,那就是——保護少夫人。
於是他獨自飛奔去別院尋找婧兒,聽說婧兒趕去後山,又奔去尋找,在密林之中見兩名女子躲在樹後,他雖未曾見過婧兒,但僅憑阿俊給他的描述,便從面前這兩位女子中準確地判斷出了他要找的人,又聽得旁邊年輕女子喚她“姑娘”,認定此女果然是少夫人無疑了。便當機立斷上前拉住了正要衝向陣中的婧兒,並將她帶到了安全地帶。
這時,雪蓮上氣不接下氣地追了上來,弓着柳腰,雙手撐着膝蓋,“呼哧呼哧”喘的幾乎要斷了氣。
閆燾對一名中年護衛說道:“千先生,你派幾個人保護少夫人的安全,切不可大意。”
“是。”那人應了,即刻點了幾名護衛過來。
又衝着婧兒抱拳恭恭敬敬道聲:
“少夫人,屬下千蒼漓,這幾名護衛負責保護您的安全。”
婧兒微微一笑,道:“有勞了。”
閆燾掃視了一圈周邊形勢,對婧兒說道:“少夫人,此間已經排好了陣,就等敵軍送上門來了,爲了防止山上的武器誤傷自己人,我們要回去將敵人引過來,刀劍無眼,少夫人且不可隨意走動,閆燾去去就來。”
婧兒點頭,“好,快去增援,高亮他們恐怕支撐不了多久了。”
“是,少夫人放心,屬下自有分寸。”
閆燾言罷轉身對着小云天護衛說道:“山裡你們比較熟悉,你們跟我去,切記,不可戀戰,只要看見自己人,便立刻帶到隱蔽的地方去,然後將敵軍引到這裡來,明白嗎?”
護衛即刻抱拳道:“明白。”
閆燾再不耽擱,手持長劍,帶着千蒼漓向林中奔去。
婧兒與雪蓮退到陣後站定,宅院側門處一隊護衛匆匆走了出來,被護衛們擁在中間的正是商齊夫人,但見她身着一襲烏金魚鱗甲,手持一杆盤龍亮銀槍,容光煥發、精神抖擻,蘇晴兒與玉蓮八姐妹也是一身玄青色勁裝,着黃銅鎧甲,腰配長劍緊隨其後。
一見這般陣仗,婧兒心中暗自讚歎:好一個威風凜凜、英姿颯爽的商齊夫人,好一位威武巾幗。
商齊夫人遠遠看見婧兒便加快了腳步,口中疾聲喚道:“婧兒啊,快讓老身看看,可曾傷着你了?”
婧兒迎了上去。雪蓮更是滿目驚喜之色,跟在婧兒後面邊走邊高聲回道:
“老夫人放心,姑娘她沒事。”
待得走近,商齊夫人一把拉住婧兒的手,滿目擔憂之色,道:
“婧兒啊,這裡不是你該來的地方,不如去蘭林苑中候着吧。”
婧兒面色凝重,正色道:“老夫人,婧兒見到鐵面閻羅了。”
一聽這個名字,一股濃濃的恨意自商齊夫人眼中閃過,咬牙切齒憤然道:
“老匹夫邊關戰敗,帶着殘兵敗將突破防線潛入湘國境內,果然到伏龍山上來了,既然來了就讓他好好嚐嚐老身這杆亮銀槍!老匹夫,今日你的死期就到了。”
“好,老夫人,婧兒哪裡也不去,便在此陪着您,共同抗敵。”
聽得婧兒此言,商齊夫人深深凝視着婧兒,見她雙目中的剛毅之色,便知倔強而勇敢的她絕不會在此刻離開戰場,索性將勸她到院中暫避的話嚥了下去,柔聲道:
“也罷,若讓你躲起來,你也定然不肯的。說實話,如此大的陣仗,老身也是生平頭一回經歷,不過,這頭一回兒便是要替夫報仇,老身卻真的要感謝上天給了老身一個報仇雪恨的機會。也感謝蕭先生幫我排兵佈陣了。”
說到此,她轉而衝着雪蓮說道:“雪蓮,一會兒打起來,刀劍可不長眼睛,你需緊緊跟着,務必要保護婧兒周全。”
“是。”雪蓮口中應着,握緊了手中長劍。
婧兒打量着四周,問道:“我師父呢?”
商齊夫人道:“他去院子裡了,在他做的‘城牆’上帶人守着呢,那可是最後一道要緊的防線,這邊就交給老身來好好招呼他們。”
便在此刻,遠處林中傳來的呼喝之聲越來越清晰,那火把的亮光也在逐漸向他們逼近。商齊夫人目光如炬,抖擻精神大步走到陣前,將手中盤龍亮銀槍的槍柄“啪”地一聲撐於地上,沉聲喝道:
“弓箭手準備。”
聽得商齊夫人一聲令下,前排護衛齊刷刷舉起了手中的弓箭,箭在弦上蓄勢待發,後排護衛的長箭也已緊扣在弓弦之上,這時,原來站在隊伍最後方的護衛手持半人高的黑色盾牌迅速跑到前排弓箭手前方,單膝落地,將盾牌擱在地上,左右相連,足足排了十丈開外,長長一排黑盾,好似一堵蔓延的矮牆,正好遮擋住了盾牌手和弓箭手的身體。
細看那原本光潔的盾牌上如今居然遍佈鐵蒺藜一般的倒刺,只是比婧兒房中所用鐵蒺藜更長一些,如同一個個黑漆漆的刺蝟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