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手,口中唸唸有詞,一道黑色的霧氣屏障自她手中迅速展開。

轟,一聲。

雖然沒有被擊中,但是黑寡婦頭上的珠玉步搖全被震飛,凌亂的發還隨着衝擊的氣流飛舞起來。

看來這一擊力道還是不小,黑寡婦收起剛纔的不屑,厲聲問道:“你是誰?普通道士不可能傷得了我。”

樂悠笑道:“很抱歉,貧道就是個普通的小道士而已。”

就剛纔的衝擊波,林宇便已被衝到了一邊。他靠在一棵大樹後,密切的關注着這兩個人。

樂悠再一次擡手:“能擋住剛纔那一道,我還真該表揚一下你。你不是一般的蜘蛛精吧!”說着,指尖又一次發了一道光,這一次是一道紅光。

鮮紅如血,似火,好像可以燃盡一切。

黑寡婦此刻立即唸咒,但是來不及了,這一次的速度比上一次快了太多,根本沒有給她準備的機會。

一擊命中,才聚攏的黑霧頃刻散開了去。

吐出一口黑血,黑寡婦惡狠狠道:“混蛋!居然敢破我六百年的修爲!”胸口涌出一股股黑色的,帶着濃濃腥臭味的血。“老孃和你拼了!”

突然間,胸口上的傷發生了奇怪的變化——傷口竟然開始擴大,即使有一段距離,但是林宇也聽得見肌肉被撕爛的聲音。

而黑寡婦的那張臉開始萎縮,皮膚像是脫水的白菜皺到了一起。隨着胸口上的洞越來越大,更多的黑血從裡面涌出來,最後竟然噴射而出,灑到了三尺以外。隨之而出的是濃濃黑煙,把她包裹在裡面。

惡臭味道瀰漫在空氣的各個角落,樂悠忍住了想作嘔的衝動,倒是一旁的林宇彎着腰乾嘔了起來。

一個巨大的身影從黑煙中顯現出來,當黑煙散盡,一個人面蜘蛛身的妖怪出現在他們視野中。漆黑的眼,沒有一點眼白,粘液從紅色的脣邊滴落,散發着惡臭。

“蜘蛛王!”樂悠驚歎,他是說剛纔那一擊有自信讓這傢伙灰飛煙滅,剛剛還奇怪她怎麼沒有死。原來是蜘蛛王!

嘴角上揚,看來不下大招是不行了。

這次蜘蛛精學乖了,先下手爲強。巨大的尾部射出蛛絲,從四面八方而來,穿透了所有的障礙。連林宇藏身的那顆樹也被貫穿,好在樂悠先設下了結界,否則一道被貫穿的還有他。

樂悠挑眉,雙手相扣,擺出一個結印的姿勢,隨着嘴裡念道的咒文變化。

“臨、兵、鬥、者、皆、陣、列、在、前!”最後一個結印完成,樂悠大聲道:“破!”

一個巨大的陣法從地面上升起,無相生萬相。

繁複的咒文包繞着蜘蛛精,原本氣勢洶洶的蛛絲全部落地,消失不見,只有它們留下的破洞證明過曾經的威力。

“啊!!!!”

尖銳的叫聲,刺破天際,蜘蛛精巨大的身子在漸漸收攏的陣法中慢慢消失。

“我要詛咒!”漆黑的眼死死的定在林宇身上,“我要詛咒你這個卑微的人類!下世轉生爲人,必受我咒!非能安然成長,受盡病痛之苦而夭折!”

伴着淒厲的詛咒,最後化爲灰燼,伴着黑煙消失。

“咳咳……”剛纔的衝擊,雖然有樂悠的結界保護但林宇一個凡人之軀還是受了些許影響。一顆顆血珠子從指間漫出,整個人也搖搖晃晃的倒下。

樂悠見狀瞬移過去把他扶住:“你還好吧?”

林宇點頭:“還好。”但是蒼白的面頰有與他的話相左。

終於,把這個最大的危險給除去了。林宇心中最大的一塊石頭終於落地,沒了這個威脅,南宮採才能平安的活下去。

他知道,即使他現在身在過去,但這是不能更改的命運。因爲過去已經敲定,不能因爲他而改變,一切都還是要按着計劃走下去。

雷聲早已停止,閃電也無影無蹤。

擡頭看天,陽光衝破重重烏雲落了下來,藍天重新出現在烏雲身後。

林宇勉強站直道:“我們回去吧。”

等在另一處的景修和姍姍,早在聽見雷鳴聲停止後就站在門外等候。見天色恢復了正常,兩人同時想到——成了。

景修立刻下令,今日之事不可外泄,違者殺無赦。

姍姍站在廊下探頭等待,遠遠看見林宇走來,高興的朝他跑了過去,一把抱住林宇道:“宇哥哥!你成功了!你成功了!”淚水卻不止的往外滾。

林宇笑着拍拍她的背:“好了,這不是好事麼?你怎麼還哭了。”

擦着眼淚,姍姍羞澀的笑道:“我這不是高興麼!對了,那個道士呢?”

“他走了。”林宇擡頭,便看見門外站着的那人。

“南宮……”景修站在後面,輕聲喚道。誰知道當時他是有多麼擔心,生怕他有什麼事。

“沒事了。”林宇本來是笑着安撫這兩個人,卻從他們臉上看見了慌張。

眼前的景物竟然全都在轉,越來越快,越來越快。林宇腳下一軟,朝着後面倒去……

“宇哥哥!”

“南宮!”

姍姍和景修的聲音模糊而又沉重,像是從水裡傳來的一樣。林宇皺着眉,想要聽見他們在說些什麼,遞過手想抓住他們朝自己伸來的手,但眼前的黑暗把他同外界分割開來。

採……

暈過去之前,林宇腦在心裡叫着,那個絕美的容顏漸漸模糊。

文文寫到這裡也快接近尾聲鳥,正文完結後會有放番外哦(長長滴~)走過路過,千萬別錯過!!

墨寶開始在寫新文了咯!暫定名字叫做《貓咪冤家》,劇情會走比較輕鬆的路線。墨寶想嘗試更多的風格==,希望大大們能夠繼續關注墨寶~~謝謝

☆、第三十五章 (2905字)

第三十五章

這日,天象怪異——原本陰雲密佈,雷聲滾滾,閃電不斷卻又滴雨未下,而後重見天明。見了這樣的天色,躲在家裡的人們紛紛猜測是否有大事發生。

次日,景修昭告天下:仁德皇太后因病重仙逝,因太后生前慈愛廣德,特此追封稱號爲孝慈仁德皇太后。此爲國喪,停朝三日,文武百官平民百姓皆披麻戴孝,不得食肉。七日後舉行國葬。

林宇醒來,已經是一天過後。

姍姍寸步不離他的牀前,景修也是在忙完朝政過後就過來看看他。

醒來時,林宇看着兩人笑着說:“我要回去。”

姍姍和景修都勸阻他,想讓他呆在宮裡調養。兩人都想到,那時太醫過來把脈後說的話——“油盡燈枯,縱然天力也無法挽救。”

什麼叫“油盡燈枯”?什麼叫“無法挽救”?明明一個好好的人竟然會變成這樣,難以置信之餘還有心痛。

但是林宇堅持,他們也沒法忤逆他的意思,做出了讓步。讓林宇在蕭府歇下,每日派遣太醫上門診斷。與此同時,景修以皇太后屍骨未寒爲由又下了一道旨意——解除與姍姍的婚約,並認她爲自己的義妹。藉口爲皇太后披麻帶孝爲由,命文武百官不得再提立後納妃之事,違者斬立決。

“咳咳……”

林宇裹了裹身上的大氅,牽過他的馬匹準備出門。

“天啊!你不要命了!”姍姍見他要騎馬出門,趕緊跑過去攔住他。把林宇手上的繮繩搶到自己手裡:“太醫說了,你要好好休息才能把身體養好的。”

笑着搖了搖頭,林宇又咳嗽了兩聲道:“姍姍,你別管我。雖然你和景修都沒對我說什麼,但是我的身體我自己知道。你就不能讓我把想做的事做了麼?”

看着他蒼白的臉上浮起的笑容,感覺像是回到了小時候——她還是天真爛漫,他還是英姿颯爽。然而白雲蒼狗,什麼都變了。

手下鬆開繮繩,罷了,他想做什麼就做吧!

不用林宇說,姍姍也知道他要去的地方是哪裡。

柔聲道:“好吧,我讓你去。但是你現在這個樣子不能騎馬了,我去給你安排輛馬車,你等着。”

“嗯。”林宇虛弱的笑着點頭,看着那抹嫣紅的背影漸行漸遠,轉頭望天。

採,對不起。

這句話,他只能藏在心裡。知道南宮採還好好的活在世界的另一個地方,他便覺得自己的所作所爲都是值了的。

說起南宮彩,自從那天他撞見林宇和姍姍一起從姍姍的閨房出來後,便沒有人見過他。之後,姍姍遣散家丁,林宇也讓手下的侍衛去尋找,但是無論他們怎麼找都再也找不到這個絕色容顏的公子。

姍姍爲此自責不已,她覺得要是當時沒有答應林宇的要求,或許也不會落得現在這個樣子。林宇則寬慰她,讓她不必爲這件事自責。如果可以他也不願意,但那時,只有這個辦法能讓南宮採安全,至於是什麼結果他早就知道了。

安排好馬車,姍姍囑咐道車伕小心趕路,求穩不求快。又對林宇囑咐讓他好好照顧自己,若是有什麼不舒服就立刻回來。

坐在車上,林宇開始回想他所遇見的人和事。雖然是前世的記憶,但此刻的心情他卻體會的深沉。每一次,回想起南宮採質問時的表情都會讓他心痛不已。那一字字,一句句都是他拼了命才說出來的,所以多了那一絲決絕。心中笑着,恐怕,採那時根本就沒注意到自己聲音裡的顫抖吧!

有很多話,想對他說,但是說不出。

千言萬語,只能化作相思,寄託於明月,寄託於清風。

“大人,到了。”

車伕停下車,恭敬地爲他撈開遮簾,伸出手去,扶着林宇下車。剛剛搭上手,林宇便腳下一軟,整個人的重量都壓在了對方的身上。

車伕連忙扶住他:“大人……”這個三四十歲的車伕擔心的看着林宇,他厚實的手掌下是一具骨瘦如柴的軀體。內心不住地感嘆道:這人可是堂堂的左丞相啊!他是這麼的年輕,這麼年輕。要不是他力主皇上進行改革,他們這些人哪裡望得了翻身之日!聽說大人身體不好,他起先還不相信,但此時卻明明白白的知道那些話是真的。

“達叔,你在這裡等我一會兒。”林宇一邊說,一邊放開剛纔因爲快跌倒而抓住對方的手。

“可是小姐交代了……”達叔欲言又止,大人身體這麼虛弱他又怎能放心讓他一人去呢。

林宇斂笑:“達叔,你聽我的不要跟過來。”

見他這般嚴肅,達叔也只好憨厚的點點頭,等在車旁。

林宇一步步慢慢的走着,才走了十幾二十步便就氣喘吁吁。但就是這樣他也堅持着,一直來到屋後的那個小花園裡。

慢慢蹲下,林宇從懷裡摸出了一把小鏟子開始在那片他種了很久也沒開花的泥土裡倒騰。一鏟子一鏟子的翻着泥土,過了好一會兒才顫顫巍巍的起身到不遠處的水缸那裡去了水來細細澆灌。

眼中的柔情,就像是看見了他最心愛的人一樣。其實現在他就是在想着南宮採,想着要是他能看見這一片純白的花該是會有多麼開心。即使現在他們都找不到南宮採,但是林宇感覺南宮採一定還會回來的。

對着着片孕育着情感的土地站了很久,林宇才轉身離去。

這是他最後的努力,希望不會白費,希望他能看見。

最近天氣又開始變冷,他們回去的時候天色開始陰暗下來,冷風更勝。徹骨的寒雨落下,灰濛濛的讓人心裡也憋得慌。

姍姍每天都會爲林宇安排好車輛,接送他來往兩處,囑咐路上小心。開始她只是以爲林宇去那裡是爲了心中的那塊疙瘩,但是後來她卻開始不明白爲什麼林宇會對那裡那麼執着,好奇林宇每天都在那裡做了些什麼。但這些問題姍姍也只能爛在肚子裡,她怎麼能去問!怎麼忍心去揭他的傷疤!

林宇蹲在那裡,慢慢地翻着土。突然手臂一陣劇痛,痛得讓他拿不穩手裡的鏟子。

緩緩撈開袖子,隨着雲錦慢慢上移沿着血管蔓延的黑色觸目驚心。雪白的臂膀已經黑了一大半,林宇不用想也知道衣服下面的樣子。

閉着眼,把袖子放下。也罷,現在的時間他還可以好好把花種出來,不過定是等不到南宮採回來那日了吧!

隨着時間的流逝,林宇的病越來越重。來往診病的太醫在幾次急得大汗淋漓後,乾脆冒着被砍頭的危險對景修稟告道說縱然扁鵲華佗在世也無能爲力,自己醫術不精請皇上另請高明等等。

景修也知無回天之力,所以也沒有爲難太醫只是細細詢問了此時該用什麼藥讓他不那麼難受,吩咐蕭丞相要好好照顧。負手在背,緊緊抓住自己的袖口,景修只恨自己無力爲他多做些什麼。

一直被矇在鼓裡的蕭丞相不知道爲何他最心愛的徒弟會變成這樣。不論是爲師還是爲父,現在徒兒的身體都讓他擔憂,不必皇上提醒也自然會盡心照料。

姍姍端着藥站在屋外,看着那個靠坐在窗邊躺椅上的人,整理好表情便走了進去。

“宇哥哥,吃藥了。”牽強的笑着道,把藥遞給林宇。

“其實現在吃什麼藥都沒用了。”

說歸說,林宇還是接過藥碗再次轉頭看着窗外。

姍姍背對着他,給自己倒了杯熱茶。

喝進去的茶水,又從眼角流出,滴落在杯中。

墨寶在寫番外咯~新文準備開坑,請大大們繼續支持!!麼麼噠(*^__^*)嘻嘻……

☆、第三十六章 (3332字)

第三十六章

天將明,白線將黑夜爲兩半,東方天空已漸白連帶着西邊的天也沒有那麼黑了。外面下了一晚上的雪終於停了下來,一小坨雪從庭院內的灌木上滑落。

啪嗒一聲,輕到幾乎微不可聞。

就是這小小的動靜,把林宇驚醒。

慢慢撐起身子,林宇覺得好像比平時更有精神和力氣。不緊不慢的穿好衣服,林宇從枕頭下摸出早就寫好了的書信,放在桌上用茶杯壓住,然後摸索着出了門。

這個時辰,蕭府裡的人都還沒有起牀。林宇走到馬棚,馬兒見到這個好久不見的主人興奮地不住打噴嚏。

“籲……”林宇輕輕拍着馬兒,順着它的毛髮摸着。“安靜點,跟我出去。”

馬兒似乎聽懂了,倒也安安靜靜的由着林宇牽着自己走了出去。

林宇牽着馬,從蕭府的後門出來。花了九牛二虎之力他才騎上了馬,俯身在馬耳朵便輕聲道:“慢點走,我們回家。”

馬兒甩着頭打了個噴嚏,然後嗒嗒嗒地朝着城外走去。

雪停了,可是還是有冷冷的風吹來。林宇坐在馬上,不禁身子一抖,嘆口氣就化成了白霧茫茫。伸手把身上的披風往上提了提,雖然剛纔上馬耗費了他不少體力但現在他是這幾日來從未有過的清醒。

那日,在皇太后的寢宮。

他說了遵旨後,原本準備轉身離開,身後的門卻無聲的關上。座上的人媚笑一聲道:“那人想必已將把事情告訴了大人了吧!”

知道她口中的“那人”是指南宮採,林宇驚訝對方突然這麼直白,心裡雖然早已驚濤駭浪但表面上還是不動神色。恭敬地問道:“不知太后所謂何事?”

太后冷哼一聲:“別再和我打馬虎眼了,我知道你已經知道了我的身份。”見林宇不答話,她便接着說道:“看你是個聰明人,你若是把他交給我我便立刻離開。否則我要是不高興,我便隨便殺了一方百姓給我泄氣,又或者……”

頓了頓,紅舌伸出在嘴邊舔了舔:“看那個蕭家姑娘挺白嫩的,想必味道不錯。還有這個皇帝,也是難得一見的美味啊!”

“你……”林宇聞言,再也無法剋制滿腔的情緒,怒視着上位那個人:“你究竟要怎樣!”

“簡單,把那隻蝴蝶交給我。”繼續循循善誘道:“丞相大人或是想看見這些人受苦?這個您可得好生掂量掂量啊,是一個人重要還是天下蒼生重要。”

說着,一直擋在兩人面前的珠簾突然捲起。林宇驚訝的看着,雕刻精美的坐榻上一個雍容華貴的婦人身邊橫七豎八的倒着幾個慘死的宮人,居於屍體中間的貴婦腿上躺着一個新鮮的屍體,玉指蘸上一抹鮮紅放在脣邊,然後舌伸出來靈活地把手指舔乾淨。

忍住心裡的恐怖,他知道對方是在威脅自己。腦袋裡快速的思索,皺着眉道:“給我點時間,我會把他帶來的。”

“好,果然是識時務者爲俊傑。”太后丟開剛纔那具屍體,滿意的看着林宇。

“不過我有個條件,你不能暗中監視我。”爲了避免麻煩,林宇必須在這裡把話說清楚。

挑眉,蜘蛛精沒想到一個人類居然在這種情況下敢和自己討價還價。

“爲何,若我想做那你還會知道。”

“我是不可能知道,但是採一定會知道。”林宇記起南宮採說過自己對蜘蛛精的氣息很敏感的話,這裡他姑且拿來賭一賭,看自己能不能贏。

這個賭,他贏了。太后沉吟道:“好,我答應你。不過爲了保證你不會揹着我玩花樣,這裡有一碗由我調配的毒藥,你便喝了吧。”

語畢,林宇面前出現了一杯裝着黑色液體的琉璃杯。躊躇着沒有拿過來喝,眼睛只是在杯子和太后之間徘徊。

看穿了對方心中的猶豫,太后嘲笑道:“你放心,這是慢性的毒,一個月之後纔會發作。你若把他好好交給我,我自然會爲你解毒,不過……不過你別想去找人幫忙,我黑寡婦的毒除了我沒人能解。”

林宇深呼吸一口氣,端起身前的琉璃杯一飲而盡。那毒不似他想象的味道,沒有苦澀反而甜蜜清冽。

“哈哈,哀家的藥該是與衆不同吧!”話語裡是不住地諷刺,人類果然是卑微的動物。

林宇放下手中的杯盞,冷言不語。

恢復了人前的樣子,揮揮手,太后聲音略顯疲勞道:“行了,你退下吧。”

“是。”

馬兒慢悠悠的走着,怕顛簸了身上的人。

天色全亮後,林宇纔到了城外的小屋。

小屋還是那個樣,沒有變化,若不是呼吸困難,林宇定然會以爲自己是下了朝回家,那個人做了一桌的菜正等着自己。

下了馬,林宇沒有推開房門,還是慢慢的朝着小花園走去。他知道,自己大限將至,他不想死在別人的家。對他來說,落葉歸根,他能歸去的地方只有這裡。

花園一角,那片總是不開花的地方此時開滿了白白的罌粟,白的和周圍的雪融爲一體。白罌粟前,一個裹着大氅的人蹲在花前看着。他的頭上,肩上,零星着從樹上落下的積雪,但他毫不在意,只是垂眸看着這些白罌粟。朝陽的光輝落下,長翹的睫毛上蒙着一層霧氣一般,朦朧美麗。絕美的容顏上沒有一絲情緒,眼裡也無任何波瀾,純潔的宛如剛出生的嬰孩。

因爲太過與專注,他沒有發現身後站着個人。都是在身後的人忍不住咳嗽起來時,他才起身轉了過來。

林宇本來想多看一會兒的,但是胸口涌上的那口氣他實在是忍不住了,於是咳了出來。好不容易將氣息平復下去,林宇面帶微笑地看着對面的南宮採。他,終於還是來了。自己最後一個心願了了,此生無憾。

南宮採雖然不做聲,但是一見到林宇咳紅了臉他心裡卻也擔心。就這麼短短的十幾天不見,他的身體怎麼會變成這副模樣?

“你過得還好嗎?”

先開口的還是林宇。

點點頭,南宮採沒有說話,他怕自己一張嘴就不受控制地把心裡的事全抖了出來。

“花……你喜歡嗎?”好像聽他親口對自己說一聲,但林宇想這可能是妄想了吧!傷他太深,他必然會恨自己。

南宮採倒沒想到對方會突然問自己這個問題,遲疑着到底要不要回答。見林宇越來越蒼白的臉,最後還是忍不住吐了兩個字。

“喜歡。”

“呵呵,那就好……”林宇開心的笑着,胸口的那股血腥涌上了喉,一口鮮血噴涌而出。撒在兩人間的白雪上,像是座橋,連接了遙遙相望的兩人。

“這本來就是送給你的……”

林宇倒下那一刻,南宮採立馬移動到了他身邊將他抱住。他怎麼也沒想到,自己懷中這個清瘦的人會是那個曾經生龍活虎,在自己面前糾纏耍賴的人,那個讓自己愛得心痛的人。

“宇!”

南宮採驚慌失措的叫着,比起他的驚慌失措林宇倒像個沒事人一樣,伸手拂去對方眼角的淚。

“採,其實我有很多話想告訴你。但是來不及了,那蜘蛛精已經被解決了,今後你便可以安心的生活。”

每說一句話,林宇都忍不住的咳血。南宮採伸手爲他擦去嘴邊的血,一邊哭道:“宇,別說了,你好好休息。”

虛弱的搖搖頭,林宇勉強笑着道:“我的時間不多了,讓我說……咳咳……”

“採,那日用計將你騙走你千萬別恨我呀。”

“不恨,不恨,我哪裡捨得恨你!”南宮採淚流滿面,抱緊了林宇不敢放手。要恨也只怪自己,什麼都不清楚就離開,恨自己因爲隻言片語便懷疑他對自己的情。

突然想到什麼,南宮採急道:“宇,等等我,我可以用內丹救你!”說罷便要運功將內丹吐出,林宇搭上他的手,搖頭。

“我不要你死!”南宮採哭紅了眼,生平第一次感到無助。每次面對蜘蛛精的追殺,每次在生死邊緣他也從未有過這種感覺。

“採,我會在未來等着你,你也等我好麼?”知道未來還會相見,林宇只求他能給自己個承諾。

南宮採泣不成聲:“嗯……我……我等你。”

感覺周圍的一切越來越模糊,林宇顫着手抓緊了南宮採的衣頸,用力吐出最後的話。

“採,我愛你……”

話聲落下,隨之而下的是剛纔抓緊了衣衫的手。

林宇看見自己同軀體離開,像有人扯着自己一般快速的向後飛去,周圍的景物也在倒退。

南宮採抱着懷裡溫熱的軀體,低語道:“我也愛你,宇。”

林宇在離開的最後,聽見了南宮採的話。其他的他便都不知道了……

☆、第三十七章 (3150字)

第三十七章

在南宮採說完沒多久,他懷裡溫熱的身體就化作砂礫,灰飛煙滅。徒留下白雪上緋紅的血跡,星星點點,如火如荼,勾畫成了讓人心碎的圖。

“不!!!!”南宮採慘叫一聲,抱着懷裡的衣服,狠狠地揉進胸口,好像這樣就可以抓住那個離去的人。

目光呆滯,現在他只能喃喃道:“不要離開,求求你……宇,不要留我一個人……”爲什麼,爲什麼會這樣……

“原來他要救的人是你。”

循聲擡頭,南宮採淚眼朦朧地看着眼前的人。

話說林宇魂歸肉身,感覺好像做了一場夢,只是這夢與他息息相關,真實到他覺得自己真的死了一回。

睜開眼,林宇何嘗不是淚眼摩挲。

“你醒了?”

樂悠坐在離牀不遠的桌邊,倒了一杯茶遞了過去。

“你所經歷的一切不過是你前世的記憶,看來不需要我再多說些什麼了吧。”樂悠頓了頓,爲了讓他安心又說道:“他現在還在隔壁房間躺着,你最好別亂動,魂魄還未固定好。”

看着茶杯裡自己的倒影,林宇心中疼痛萬分。

“他,後來怎樣?”知道樂悠必然知曉後來的事,林宇不想多說只想知道後來怎樣。

樂悠抱怨了一句:“要不是你那時找上我,我纔不會管這門子閒事。”嘆了口氣,樂悠緩緩道出接下來的事……

那天他剛剛趕到那個山間小院便看見南宮採失魂落魄的抱着沾滿血跡的衣服,面前的雪上是一片血跡。若不是他知道南宮採並非邪惡的妖孽,他定然會以爲這裡才發生了兇案。

見此情景他一時也無法言語,雖然身在局外卻也被這種悲慟的情緒感染。在南宮採身邊站了很久,對方也沒發現他。於是他開口道:“原來他要救的人是你。”這才讓南宮採把注意力轉移到了他身上。

隨後他把南宮宇找到自己,要求自己幫忙的事情全盤托出。原本以爲對方會哭天喊地,卻不料南宮採一臉淡然,絲毫不見悲傷之色,或者說當時他的臉上根本就沒有了表情。就在他匪夷所思時,南宮採神色堅決道:“我會等他。”

就這樣南宮採在把那件殘留的衣裳掩埋,去了一趟蕭府將南宮宇的逝世的消息傳達過後,果真就沒有離開小屋,日日照料着那一方的白罌粟。樂悠也只是抽空來看看他,陪他作伴解悶。用樂悠的話來說,他對這一對很感興趣,自然關心就少不了。

沒過了多久,南宮採修成了正果,順利的位列仙班成爲花神。樂悠當時好奇爲何南宮採的修行還不算高卻能修成正果,天帝給他的答案是:雖然修爲不高,但已嚐盡人間苦樂,足矣。

因爲成了仙,所以南宮採有資格去地府找閻王,問他要得了南宮宇轉世的消息。之後便是那裡有他的轉世,那裡便見得到南宮採。

有一段時間,一個小鎮出了個怪人。

那人氣度不凡,容貌驚爲天人。鎮中富豪紛紛猜測這人是不是哪家貴公子,於是上門求親。卻在遭了幾個閉門羹後,不了了之。

這人日日只對着一朵花,不論颳風下雨,他都會在花前駐足。會柔聲的對着花說天下發生的大小事。直到某個雨夜,他懷抱着一朵枯萎的花,消失在了鎮子裡。

林宇默然,對他來說死亡只是等待下一世的重生,但對南宮採來說這一等就是千年。千年的寂寞,他該是如何度過。

樂悠搖頭:“你們啊!唉……這場賭注我輸了。”在樂悠確定他並無大礙後,林宇終於來到了南宮採所在的房間。

樂樂坐在牀榻邊照顧他的主人,見林宇來了,一反常態的恭敬起身給他讓位。走出去,在關門的剎那見到林宇眼中的疼惜,樂樂的心也不禁微微疼痛。

他只是一隻修煉不到百年的花精,一心一意地服侍南宮採。對兩人的事也是在每次幫南宮採上天庭報告時聽旁人所說,知道那是南宮採的傷疤,所以怎麼也不會開口問他。因此,他對林宇並無好感,然而當他看着陣中昏迷的林宇時他再也忍不住,問了樂悠。對方把前因後果告訴了他後,便也對林宇的看法有所改變。

屋內,無聲,寂靜。

林宇百感交集地看着牀上閉目的人,前世今生,都是自己讓你等的太久。

彎腰下去,輕輕吻住對方蒼白的脣。華髮已斑白,再也回不去,如同那回不去的過往。縱然時光飛轉流逝,但仍會留下它的痕跡。

伸手緊緊握住被中無力的手,柔聲道:“採……生生世世,定不再負你。”

話音剛落,被自己握住的手動了動。林宇埋頭看了眼,趕緊擡頭看着南宮採。

睫毛微顫,眼皮試着擡起來好幾次也沒成功。林宇緊張地手心起了一層細細的汗水,終於南宮採睜開了眼。

眨了眨眼,眼珠朝着四周轉了轉才定睛在林宇身上。過了好一會兒,南宮採好像才清醒過來,緩緩呼喚道:“宇。”

就是這一聲呼喚,打破了林宇最後的防線。淚水爭先恐後地從眼中滑落,林宇一把抱緊眼前人:“採!我再也不要你離開!”

南宮採虛弱地笑笑,伸手搭在林宇背上輕輕擁住:“嗯。”

持續了千年的等待,終於有了結果。

等待了千年,終於是衝破了重重阻礙,得到相守相依。

終於,可以實現彼此的承諾。

“咳咳……”樂悠站在屏風後乾咳了兩聲,又等了會兒讓裡面的人整理好情緒然後繞過屏風走了進去。

林宇側過頭,不想讓樂悠看見此刻泛紅的眼眶。

南宮採則半撐起身子笑道:“樂悠,謝謝你。”

樂悠擺手,一臉嚴肅道:“現在有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要告訴你們,先聽哪個?”

林宇聞言轉過頭來,現在南宮採已經醒過來了那自然無事。樂悠要說的消息應該只是要告訴採吧,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