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彼姝者子,在我室兮
兩個俊美的公子哥兒身着白色胡服,騎馬緩緩而行,後面緊跟着幾個隨從。
那個年約十五、六歲的是姜諸兒,諸兒的身形漸已長成,他勤於習武,身材自然比同齡之人高大。那個小公子較顯文弱,約莫十二、三歲,騎在馬上居然對路過的小女子擠眉弄眼的。無須猜測,‘他’正是姜靈兒。
幾個路邊行着的少女看清姜諸兒的面目,不由得停住了腳步;那羣少女互相低語了幾聲,飛快地跑過來攔在世子馬前。
一藍衣少女對上姜諸兒愕然的眼神,不由得紅了臉低下頭;不過一剎那,便堅定地擡頭道,“妾願以處子之身,求與美丈夫一夕歡愛!”
“妾也是清白之身!”另一紅衣女子抓住了世子的繮繩,“妾不求永好,只求郎君一刻憐惜……”
“咄!”靈兒憤然叫道,“小娘子們爲何不攔本公子的馬?本公子不也是美丈夫嗎?”
紅衣女扭頭笑道,“待小少爺長高大些,自會有女郎攔您的馬。”
姜諸兒示意侍從將少女們驅散,側身去拍靈兒的馬臀,一行人飛快地逃離這條街。那些女子猶在後面大聲唱着:“東方之日兮,彼姝者子,在我室兮。在我室兮,履我即兮。東方之月兮,彼姝者子,在我闥兮。在我闥兮,履我發兮……”
靈兒知道這首《東方之日》是什麼意思,‘太陽出來了,有一位美麗的女子,她跑到我的房間裡。她跑到我的房間裡呀,踩了一下我的腳,我立刻同意了她。月亮出來了,這位美麗的女子,她還在我的榻上,還在我的榻上呀,輕輕地幫我梳頭髮。’
靈兒呵呵大笑。齊國女子癡情外露,行動大膽前衛,這在《詩經》中絕無僅有。在齊國,沒有男尊女卑,沒有思想束縛,所以齊女子的地位也高於其它諸侯國的女子。
姜諸兒瞪了靈兒一眼,“出來的時候說好了不會惹事生非的,虧我在父王面前爲你說了那許多好話,父王才肯讓你出宮,你又這般胡鬧。”
“我哪裡胡鬧了,那些小女子對着你大唱情歌,我只是替你高興罷了。”
“再胡說!以後不帶你出宮了!”
“好嘛,害羞了?這些庸脂俗粉哪入得上哥哥的眼,是不?若是大周的公主嫁與你,當我嫂嫂還差不多。”
“駕!”姜諸兒快馬急奔,把靈兒撇開身後,終於耳根清淨。
進入街市,世子和靈公子把馬交給侍從,步入人羣,諸兒小心地護着妹妹,看着她在那些賣玉石釵環的攤位前流連,想着她終究是個女孩子,還是喜歡這些花俏的東西。靈兒細細地一路看來,什麼也沒買。
“靈兒,你每次來都沒有看中的東西,還是每逢市日便來,到底是想要什麼的釵環?”
“嗯,黑色的,象玉又像金屬、雕着鳳凰的鐲子。”
“在哪裡見過,宮裡的妃子戴過的?”“不是,夢裡見的,你不懂的了,我就想要那樣的。”
姜諸兒蹙眉想了想,“母親好像有那麼個一個黑玉的鐲子,我回去問問。”“別,君夫人問起來不好說,弄不好,她又會藉故斥責我母親,算了吧。”
“要不這樣,”姜諸兒壓低了聲音,“等母親不在房裡的時候,我們悄悄去她的妝匣看看。”
“好吧。”兩人無心再逛,匆匆回宮。侍從們倒是鬆了口氣,在這人多的地方最難守護世子和公子,偏是齊王對這兩個兒女寵溺無度,什麼要求都答應。
姜諸兒已打探好:下午君夫人要與齊王一起面見魯國來使,便等到君夫人離宮,指使侍從找藉口把君夫人宮門口的守衛引開,他和靈兒趁黑溜進君夫人的房間。
“不是啊。”靈兒失望地看着那黑色的玉鐲,“我們快走吧,不是我想的那種。”
兩人剛要離開,聽得外面有腳步聲,伴着君夫人和陪嫁侍女王氏的低語,諸兒忙把夜明珠收起,拉靈兒躲到屏風後面。君夫人心中有事,並未看出室內的異常。
“你可聽清楚了,那人是這樣說的?”
“是,夫人,舅老爺派的人是這樣說的,女公子現在有了身孕,進了魯王的後宮,很得寵呢。”
“我的女兒!”君夫人低聲哭起來,“我對不起我的女兒,要不是當年用諸兒替換了她,她現在應該光明正大地當夫人了,怎會成了侍妾?”
“夫人,不可妄言!”“不要緊,這裡只有我們兩個,這些年她過得如何?”
“聽說她在舅老爺的一個衛姓門客家養大,那家人爲她起名衛清,一直對她視若親女。”“門客!我長兄爲何不養在自家?他居然這樣對我!”
“小聲點,夫人,舅老爺也是怕走露風聲啊。當初雲妃與夫人同時有了身孕,舅老爺爲您着想,讓您從農家找來諸兒代替女公子,若是雲妃提前產子,夫人之位難保啊。”
“那賤婦生的不也是個丫頭?我若不是聽兄長的計策用藥催產,何致如今不能再育?”
“唉,夫人啊,如今已是這樣,世子對您很是孝順呢。時候不早了,再不過去,主君怕是急了。”
兩人的腳步遠了,靈兒覺得自己一身冷汗,而身後的姜諸兒似是石雕一般,身體僵硬。靈兒知道這事對他打擊甚大,便不言語,握住他的手,向外拉去。姜諸兒任由她拉扯,只是不語。
靈兒扔了個石頭把門口的侍衛引向遠處,扯着姜諸兒離開。
“世子,靈公子,可找到你們了!”姜諸兒的侍女青鸞看見兩人的身影,急忙跑向前,“主君派人來請世子去玄武殿陪魯使用膳。”
“哥哥不舒服。你傳話去,說世子騎馬扭到腳踝,不能去宴飲了。”
“沒事,我去。”他回首深深望了一眼靈兒,“回房吧,我不要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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