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6 山中不知歲月長
兩人一齊下手,用風逸頭天打來的獵物和米糧做了一頓豐盛的午餐。
風逸把酒肉擺到洞外的大石上,兩人拈土爲香拜了天地;風逸恭敬地叩了三個頭,“神靈在上,我齊氏風逸今日得娶齊氏姜靈兒爲妻,生生世世結爲永好、不離不棄!”
靈兒也含淚重複了一遍誓言;兩人又面向臨淄城的方向叩拜逝去的父母至親;禮成後兩人站起身來相視而笑。
姜太貓蹲在一邊好奇地看了一陣子,隨後叨起一塊祭肉跑進石洞,放進它的大花陶碗裡慢慢享用去了。
風逸忽地將靈兒攔腰抱起,“夫人,我昨天發現一處絕佳的山景,帶你去看看!”
“哎,剛做好飯,我們吃過飯再去——”她話沒說完,風逸已是將足尖在山岩上一點,幾個縱躍向遠處的山巒奔去。
那是一片平緩的山坡。
風逸將懷中的靈兒放下,她望着眼前的美景屏住了呼吸;不遠處是一面長滿青苔的山崖,白練似的瀑布順勢而下,瀑布重重敲擊着下面的巨巖,將它幾乎磨爲明鏡,水流蜿蜒來到這片平坡上匯成了羞赧明麗的溪潭。
靈兒揉揉眼睛:這是後世的道家修建上清宮的地方還是九水畫廊呢?都說滄海桑田,二千多年的改變果真是巨大,她前世在嶗山下長大,竟然不知哪一處有這樣清麗的山景。
風逸扳過她的肩膀讓她往另一側看去:溪流的東側是一眼望不到邊的花蕾;那遍地金黃色的花朵在嫩綠的枝葉襯托下顯得更加燦爛;靈兒分辨不出那是一片油菜花、菠菜花或是其它的野菜,它們就這們天真無邪地散發着春末最絢麗的笑容,在這片夕陽輝映下的山坡上恣意綻放。
“靈兒,好看吧。”
“嗯。”她回過身來感激地望着風逸,他已摘去了那張鬍鬚怒長的面具,恢復了英朗的面容。
夕陽勾勒出他身影的輪廓,俊逸如神祇;此刻他如少年時望向她的眼神一般滿含寵溺的笑意;不同的是,這雙對她極溫柔、極寬容的雙眸經歷了太多的滄桑和悲喜,目光中固有清寒已變得沉靜和寬容。
靈兒柔情似水,輕聲說了一句,“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風逸眼中光芒更盛,他拉着靈兒向那黃花織就的密毯中走去,及腰的花葉散發出淡淡的甜香。
他低下頭含住靈兒的雙脣輕輕吸吮,直到靈兒在他懷裡變得綿軟才擡起頭來,“妹兒,你快活麼?”
“嗯,我們終於能對天地盟誓、結爲夫妻;我歡喜得很……”
風逸輕笑,“我更歡喜,是因爲——終於可以與夫人一嘗天爲被、地爲牀,在野外行周公之禮的歡趣。”
靈兒一怔,轉身便逃,風逸捉住她的腳踝,二人沒入了花葉之中……花影幢幢、草木流芳,遍山都是初夏的暖昧暖流……
風逸坐起來,細細拂去靈兒身上的黃色花瓣,有許多花瓣已在兩人的抵死纏綿中化爲花泥,汁水在她光潔的身軀上印成奇妙的圖案。他看得心中悸動,用手指輕輕勾畫那些印跡,再次在那魂牽夢縈的嬌軀上落下細密的吻痕……
夕陽的餘輝也隱入了西方的山巒,靈兒緊緊圈住風逸緊緻的腰身喃喃道,“夫君……真像做夢一樣,我們能永遠這樣幸福麼?”
風逸翻過身,將她覆在自己胸上,“這就是夢啊,夫君讓你天天春夢不斷,與我廝纏到地老天荒……”
一陣涼風襲來,靈兒打了個冷噤,風逸拿紅衣將她裹起,“那邊水潭裡的溪水這個時候甚爲溫暖,前些日子我每晚都是在這裡洗沐的。”
他自己並不穿衣,就這樣把靈兒抱到花田不遠處的溪潭裡,靈兒不通水性,攬着他的頸子不肯鬆開,他只得一手抱住夫人的腰,另一隻手給她擦洗身子;靈兒被他粗糙的大手蹭得身上麻癢,咯咯笑着向一邊躲閃。
“你這樣扭來扭去,小心我忍不得了……”風逸知她體質已大不如從前,不敢太過盡興。
靈兒感覺到他下身的變化,果真老實下來,四下裡張望着,“不會有別的獵人看到我們吧。”
“那有什麼!若有人來,不等他走近我就告之:風某在此處與山妻修習歡喜之道,行人切勿失禮靠近——”
“呃?真的會有人啊。”靈兒慌忙靠近水邊去取自己的衣衫。
風逸呵呵大笑,躍到花叢裡拿來自己的衣衫,用中衣胡亂給靈兒抹乾身上的水滴,自己穿上袍子,依舊把靈兒裹在懷裡,快步奔回自己的洞房。
草長鶯飛,山中的歲月果真過得逍遙快活、勝似神仙。
風逸不願每天費事地貼戴那張面具,靈兒便同意他蓄起鬍鬚來;他年歲漸長,面容較少年時已有變化,又留了茂密的鬍鬚,即便是熟悉他的故人相見,不仔細打量也是認不出來的。
他只有出海捕魚、進市買米鹽的時候才下山,來來往往見的都是一些當地的村人,漸漸地也卸下了防備之心。靈兒不敢進山林深處,只在洞口附近採些草藥和野果,不時用小弩射木箭嚇嚇偶爾走近的小獸。
這一天,靈兒一早起來,坐在山洞前的小草棚下用大陶盆揉山葡萄汁。風逸和姜太貓都想念她從前釀製的桂花酒,靈兒便在附近崖壁上採了些黑亮亮的山葡萄,準備釀上幾壇果子酒給那二位解解饞。
“母親,總算找到您了!”
靈兒聞聲站起身來,遠遠看到小黃夫婦兩個飛快地向這邊奔來。
靈兒慌忙把黑葡萄汁抹一把在臉上,來不及弄成胎記形狀了。
那二人走近,打量着靈兒身處的草棚,“母親和風大叔住在什麼地方?”
靈兒正想讓他們進洞,忽然想到洞裡擺放的那些夜明珠和奢華的玉器珍玩。這夫妻倆雖是良善之人,可是萬一走漏了風聲,被有心人聽去就不好了。
“呃,”靈兒訕訕地,“就在那邊的洞裡,裡面太黑,就不讓你們進去了……”
小黃媳婦上前拉住靈兒的手,“母親怎能住在這樣簡陋的地方!”
她轉過頭瞪着自己的男人,“我說讓你打聽打聽風大叔的狀況再應允這門親事,你看看母親過的什麼日子!連個象樣的土房子都沒有……”說着,她紅了眼圈,便要拿自己的袖子給義母擦擦臉。
靈兒慌忙後退一步,“母親過得挺好的,有吃有住的…你看,你風大叔回來了!”
風逸正負着一隻野羊向這邊走着,姜太貓蹲在他另一邊肩上。
小黃向前迎過去,把獵物接下來。他看清風逸的面容時吃了一驚:這位風大叔居然比娶妻那天白淨俊朗的許多,鬍鬚也修得有型有勢,娶了義母的男人果真是受益良多!
他對着這位義父乾咳了兩聲,吞吞吐吐的說:“我義母,呃……吃了半輩子苦,本以爲嫁與風大叔便能過上好日子,你就讓她住在黑漆漆的洞穴裡,唉!”他是老實人,說着用手抹起眼淚來。
風逸一大會子才明白他說的什麼意思,這會兒反應過來,抽抽嘴角怒瞪向靈兒,靈兒抿着嘴偷笑。
這兩口兒也不肯在靈兒這裡吃飯,當即便要下山,說是孩子託鄰居看着不太放心,兩人匆忙下山了。
靈兒躍坐在山石上笑得直叫肚子痛。風逸氣得伸手去揪她的小髻子,“你給他們說什麼了,那小子分明是說我委屈你了,哎!你說啊!”
姜太貓一下子跳到兩人中間,“喂,我決定改個名字,你們聽聽如何?”
“什麼名字?我猜猜:是黃小虎?姜大牙?還是肥貓……”靈兒靠近它胖得找不到眼睛的貓臉。
“去,去,俗不可耐!我老人家剛纔想了個好名字——‘單呼牙’,如何?”
“呃?那是何意?”靈兒覺得這名字好像在哪見過。
“好了,單呼牙太公,把你的肥爪子從我肩膀上拿開,我要收拾那隻肥羊去。”風逸揮手把姜太貓推下去。
“你好生無禮——靈丫頭,你快休了他!我們姜家的美貌女子,王孫貴族夢寐以求,什麼樣的好男人嫁不到?”
靈兒沒來及回答,風逸回過頭來,“好啊,我也想看看除了本王,還有沒有哪個笨蛋想娶一個四十歲的半老徐娘……”話沒說完,雨點一樣的葡萄粒們落到他頭上,打得他落荒而逃……
半月之後,小黃帶了十幾個村裡的青年男子上山來,每人身上還揹着一摞土坯。
“你們這是做什麼?”風逸和靈兒迎上前去。
“孩兒回村之後就和村裡人說了,義母和風大叔住在山洞裡,連個房子都沒有。他們和孩兒一起打了土坯,這兩日天好,都曬乾了。我們一起來蓋個房子!”
“可是……”
靈人兩人爲難地對望一眼,他們倆好容易發現了那個天然的石洞,冬暖夏涼、遠離人羣,比住在土木房裡要安全舒適,才決定在這山上定居。這小黃偏要多此一舉。
想是這麼想,可是倆人還是擺出一副感激甚深的樣子,任由這夥人在山崖下蓋了個土坯房。
小黃一夥人忙了一整天才把小房子搭好,他們吃着風逸烤的羊腿,喝着香甜的米酒,直鬧騰到太陽快落才下山。
等這夥人一走,靈兒和風逸立刻執了鋤頭衝進新房子裡,用力刨開靠崖壁的那面土牆,因爲小黃他們非要把房子建在離山崖兩尺遠的地方,正好把靈兒家的洞口堵得死死的,更要命的是,姜太貓被封在洞裡一整天,它會不會……
兩人合力在那面牆上挖了個大洞,打開後面的洞門,“太公!太公!單呼牙老祖宗?”
不出所料,姜太貓趴在小窩裡呼呼大睡,滿洞裡都是燻人的酒氣,被風逸高置在木架頂上的數十個沒開封的酒罈碎了一地……
二人望着對方臉上的泥土,苦笑着坐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