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 她是軍人,軍人的愛 一更
染上了些許殷紅的軍綠衣袖,被男人一點點的緩慢挽起。
他那俊美無鑄的面容上,依舊是升騰着陰冷的戾氣,讓得周圍的人都是不自知的戰戰兢兢。那雙狹長的眸子裡,墨色也是深邃到幾乎看不見底,可見他此刻的心情,極爲的不好。
但他的動作卻是極爲的細緻溫柔,絲毫沒有觸碰到她的傷口,一點都不會讓她感到疼痛。
修長如玉的十指宛若是造物主最爲精心雕琢出來的,輕輕的挽起那軍綠染血的衣袖,讓得那衣袖裡的手臂,一點點的裸露出來,恍惚間,竟有種奇特的美感。
這樣的輕緩,這樣的溫柔,這樣的小心翼翼。
彷彿她的這隻手臂是一個舉世無雙的寶貝,他用盡了全部的心神去愛護着,不願讓她受到一點點的痛苦和傷害。
傾盡他一生,願護她一世無憂。
這樣的他,看得君雙覺得心裡一酸,忽然感到自己在軍隊裡訓練的這兩個月,好累好累。
累得想在他懷裡撒嬌,想在他懷裡訴苦,想在他懷裡哭泣。
那麼,那麼的,累。
這兩個月來,儘管在所有人看來,她一直都是那麼的雲淡風輕,任何的訓練任何的任務交到她的手上,她都是能夠極盡完美的將其給完成,一點都不會讓人看到她所承受着的壓力。
似乎不管多麼高難的訓練,多麼艱苦的任務,只要是她來,那就絕對是能夠滿分的完成。
她是整個皇家騎士軍團新兵的榜樣,是被所有訓練長官給掛在了嘴邊的最佳人選,所有的訓練項目,她全是第一,全是滿分。
她是一個在整個皇家騎士軍團看來,不管哪一樣,都是至臻完美的人。
沒有她完成不了的,沒有她做不到的。
但除了和她最爲貼心貼身的斬月外,整個皇家騎士軍團的人,有誰能知道,即便是身體強悍如她,有時也是會累到訓練一結束,吃過飯回了宿舍裡,直接倒頭就睡,君傾的電話都是吵不醒她。
累到有時骨頭都會骨折,皮膚因爲長時間的扛槍而被磨得幾天都無法結疤癒合,眼睛裡都會因爲休息不好而起了紅紅的血絲,和君傾視頻的時候還怕他發現,買了仿真美瞳偷偷的戴。
如此,如此,她的累,除去斬月之外,所有人都是不曾知道。
她本來就是個新兵,還是個一上來就沒有接受最爲籠統的訓練前奏的新兵。
能堅持到如今,成爲一等兵參加大集訓,她自己有時候都覺得自己真的挺不容易。
真的,挺不容易的。
心下思緒萬千,她靜靜的看着面前的男人,眼底是這兩個月的軍事訓練來,從不曾在人前展現出來的依賴之情。
那麼深,那麼濃。
彷彿銘心刻骨一般。
眼中只有他一個人的存在,別的人,都是風景,都是背景,都是不被她在乎的。
只有他。
唯有他。
君傾似乎是察覺到她的目光,手中的動作,不由更加的放輕了,真正是關愛呵護到了極致,不準讓她感受到一點的痛苦。
同樣的,他那周身散發着的怒意,也是緩緩的收斂了,他整個人又恢復了往常的氣度,慵懶而邪魅,不再讓他周圍的人覺得陰寒森冷。
“乖,沒事,有我。”
他輕聲的說着,語氣如同他的動作一樣,也是溫柔到了極點。
只是他說的是中文,在場的這幾千個人裡,也就只有斬月和君雙能聽懂了。
當下茫然的衆人就看到,君雙聞言微微的牽了牽脣角,笑容淺淡,是這兩個月的軍事訓練以來,極少能出現在人視線裡的笑容。
那笑雖淡,卻是真真切切的充斥着名爲溫馨的情愫。
然後就聽她也是用着衆人無法聽得懂的中文道:“我知道,有你在,我不會有事。”
語氣也是和她的笑容一樣,極淡極淺,卻輕而易舉的就能讓人聽出來,那是發自了內心的信任。
不論何時,不論何地。
只要有你在,我就相信,我不會有事。
只要你在我身邊,只要你在。
他沒再說什麼,繼續着手上的動作。眉眼間,卻是重新的充盈了那獨對她的溫和柔軟。
主席臺上下,衆人雖然都是聽不懂他們兩人在說什麼,但感受着兩人那之間的極爲讓人感覺舒服的氛圍,也都大致的明白,似乎他們剛纔……
應該是說了一兩句情話?
不然的話,那剛纔還氣場可怕的君傾先生,怎麼可能這麼一瞬間裡就變得這麼溫柔了?
看他那神色,無不是充斥着暖暖的愛意。
真是看得他們這麼多單身漢眼饞得慌。
衆人浮想聯翩,卻還是仔細的看着他們兩人,都覺得接下來即將要發生在他們眼前的,絕對是能夠讓他們感到極度震驚的。
很快,隨着那衣袖被挽起,君雙那隻已經是鮮血縱橫的手,就出現在了衆人的視線裡。
看到這麼只膚色蒼白,染遍了鮮血的手,包括主席臺上的人在內,整個操場上看見了的人,登時便都是忍不住的倒抽了一口冷氣。
她這是受了多重的傷,居然會流了這麼多的血?!
緊接着,君雙的這隻衣袖被挽到了手肘後,從手腕往上,一直到手肘,那裸露出來的半隻手臂上,也都是滿滿的包紮着雪白的繃帶,只那麼的讓人看着,就無端端的感到觸目驚心。
不知道是要有着多麼可怕多麼密集的傷口,纔會讓那手臂上,幾乎沒有一處肌膚是不被繃帶給包裹着的!
可以這麼來說,如果不是覺得這個比喻不是太恰當,在場的人甚至都覺得,如果君雙把她的臉和脖子也給用繃帶包起來的話,她簡直就是個coser在角色扮演木乃伊了。
因爲那繃帶的密集程度,實實在在是太像木乃伊了。
只是,此時此刻,只那些密佈在了手臂上的繃帶,還並不能讓人感到太過的震驚。
最讓人覺得震驚的是,那些雪白的繃帶,都已經是被悉數的染紅了,紅通通的,像是剛從染料裡給上了色一般。
眼力好的人甚至還能夠清晰的見到,有着鮮血,在不停的從那被染得通紅了的繃帶之下溢出,沿着她手臂擡起的姿勢滴落到君傾的身上,將男人那杏色的衣服,給染上了一朵朵細密的紅花。
杏底紅花,竟是格外的刺激人的眼球。
“啪嗒,啪嗒。”
極度的寂靜之中,有着鮮血滴落的聲音,在不停的響起,聽在君傾的耳裡,宛如錐心。
心臟如同是被撕裂般的疼痛,彷彿君雙身上的傷,此刻全都被轉移到了他的身上,讓他感同身受,更爲她的傷勢感到心疼。
他看着眼前這隻傷痕斑斑的手臂。
這隻手臂都已經這樣了,不用多說,另一隻手臂,也絕對是這樣的。
更別提她身體的其餘部位,尤其是雙腿,估計也滿是傷痕,不然的話,她剛纔不會故意的踩上從自己手上流下的那灘血——
因爲當時,不只是她的手臂在流血,她的雙腿,也是在流血。
爲防她朝君傾走過去的時候,直接一步一個血腳印太嚇人,所以她在那個時候,纔會看起來像是下意識的一踩那灘血,讓大家以爲她是鞋底踩上了血,纔會在走過去的時候,連腳印都是鮮紅的。
那當時一瞬間的反應,並不是她想如何的掩蓋自己的傷勢,因爲那個時候她的傷勢是已經遮掩不住了的;而是怕自己的傷勢太重,會嚇到其他人。
尤其是她皇家騎士軍團的少將准將兩位長官,絕對會被她給嚇慘。
畢竟她是在他們眼皮子底下接受訓練和進行任務的,結果她受傷了他們都不知道,君傾是絕對會要怪罪他們。
考慮到自己還要將大集訓給參加完畢,君雙覺得自己需要良心一下,不能眼睜睜的看着自己軍團的兩位將軍就被她家老不死的給修理得不成樣子。
於是就有了之前她被君傾喊過來的時候,故意的踩上了那灘血的那一幕。
手臂上的傷口還在不停的浸透過繃帶,流着血,君傾看着,眼底那已經被壓制下去的怒意,又是再度的浮了上來。
卻是並沒有立即發作,而是語氣柔軟的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這問話是用英文說的,旁邊人一聽,立即也都是將目光從君雙的手臂,給轉移到了君雙的臉上,等待着她的回答。
皇家騎士軍團的少將和准將兩人,更是認真的等待着,因爲他們實在是不知道君雙到底是什麼時候受的傷。
臥在了旁邊的斬月,卻是懶洋洋的打了個哈欠,此時竟然是一點都不擔心它家主人的傷勢了。
嘁,有君老大在,區區菲利克斯給弄出來的傷勢,算得了什麼?
又不是像上次弗蘭克斯島那麼變態的針劑。
斬月萬分的放心。
而君雙聽着君傾的這句問話,下意識的,內心顫了顫。
蒼天,爲什麼老不死的明明語氣很溫柔,很如沐春風,可她卻還是覺得好可怕呢?
莫名有種只要不回答,或者是回答的不合他的心意,他就絕對會好好的當着這麼多人的面,想着法子使勁虐一虐她的預感。
她絕對不要死得很難看啊。
君雙腹誹着,根本就是忘記了,她的心理活動,君傾能夠全部的知曉。
當即看見對面的男人,眼中怒火越發的旺盛了,她才反應過來,立即答道:“大集訓前幾天,我去執行狙殺大毒梟菲利克斯的任務,在和菲利克斯進行搏鬥的時候,被他傷到了。”
君傾聽了,擡眸冷冷掃了眼皇家騎士軍團的兩位將軍,又問:“到今天,傷口也沒好?”
“沒有。昨晚去了醫療室,這裡的軍醫也說不行。”
在他面前,君雙哪敢隱瞞,當即就全盤托出,只差將自己的心臟給剖出來,對着他說你看,心臟跳動正常,我可沒有說謊。
“所以沒有辦法治療傷口,你又想參加大集訓,就一直沒和別人說,連我也不說?”君傾又問了一句,語氣瞬間就從柔軟變作了森然,冷得君雙只感到後背嗖嗖的涼,“君雙,兩個月不見,你連我都敢瞞,好啊,你真是好樣的,我從來都沒想過,你居然會有這麼聽話的一天。”
君雙立即縮了縮腦袋,直接就當起了鴕鳥:“我在軍隊,你不好過來,我怕你知道了後擔心我,會立即來軍隊找我,那樣我就違反軍紀了,這多不好啊。”
在他們皇家騎士軍團裡,不,應該說是在整個英格蘭的軍隊裡,都是有着那麼一條成文的規定:
不到規定假期,沒有上級口令,軍人不可私自探親,不可私自離開軍團駐地。
她就是遵從了這麼條軍規,所以一直都沒和君傾說,無外乎就是怕他知道了,以他的性格,他絕對會風風火火的立即過來,沒有上級的口令,她這就算是違反軍規了,要受到上級懲罰的。
她認爲她既然是加入了皇家騎士軍團,成爲了皇家騎士名下的一名軍人,那她就要絕對聽從軍團的指揮,所以她遵規守紀,受傷這事兒也沒讓斬月偷偷打小報告。
於是直到了今天,被重型機槍給直接就壓垮了身體,傷勢纔會爆發開來,繼而被君傾逮了個正着。
聞言,君傾當即不知是該氣還是該笑:“所以,就爲了那麼條軍紀,你就一直沒說你受傷?君雙,你知不知道,如果我今天沒來,而是明天才來,你今天很有可能會因爲失血過多而導致暫時性休克,你的異能你的意識海都會受到很大的波及,你真的知道你的傷口不治療好的後果是什麼樣的?”
她臉色一變,雖然知道她的血流失過多不是什麼好現象,但她還真不知道居然會有這麼不好的後果,登時就小聲的說道:“我不知道。可你不是來了嘛。”
可你不是來了嘛。
只這一句話,立即就讓君傾滿心的怒火都是立即湮滅了去。
他看着她,眼中有些無奈,又極爲的寵溺和溫柔。
你來了。
我知道你一定會來的。
所以我不擔心,我也不害怕,我知道只要你來了,我就什麼都不用去管。
“笨蛋。”
君傾突然的罵了一句,再不多說,捧着她手臂的雙手上,直接就是騰起了霧濛濛的光澤。
那霧光沿着她的半隻手臂迅速的蔓延開來,繼而將她整個身體都給包裹進了裡面,外人看來只覺得她像是被擁進了一個巨大的光繭之中,光繭裡具體什麼情況,外人根本看不清楚。
見君傾當場就是給君雙治療傷勢,主席臺上上下下,所有人心中都滿是震撼。
軍紀!
只爲了那麼一條軍紀,君雙就一直隱瞞着自己受了重傷的消息,拖到了今天,才被君傾給察覺到。
大集訓!
只爲了想要參加大集訓,君雙就一直沒有向上級報告自己的傷勢,甚至是剛纔那麼長時間的閱兵,她都是咬着牙堅持了下來,一聲不吭。
那樣重的傷勢,相信不管是放在誰的身上,都會讓人感到痛苦不堪的。可她卻是一直都不曾說出來,只自己默默地忍受着痛苦,像沒事人一樣的進行訓練,長途趕路,參加閱兵。
這是一種何等的韌性!
就如同之前,明明身上的傷口,都已經在重型機槍的負重之下,幾乎全崩裂了開來,那種痛苦可想而知,可君雙還是沒有被任何人察覺到的,扛着機槍進行閱兵,正立了那麼久,負重了那麼久。
只因她是軍人!
她是個軍人,她想參加大集訓,所以她遵規守紀,她不讓任何人擔心自己。
而,她是個軍人,她以一個軍人的方式,向他們詮釋了何爲軍人的愛情。
我愛你!
可,我是軍人,愛你,以我的職責爲前提。
我隱瞞傷勢,只怕你擔心,只怕你會讓我違背了我作爲軍人必守的責任。
所以,我愛你!卻也只好隱瞞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