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剛拿出,他的身子劇烈地顫抖了一下,手機被抖落在了牀上。
米立全身又冷又熱,感覺身體就是一個變溫器,從神經末梢遞來的疼痛幾乎要把他弄崩潰。
他雙手緊緊地抓着牀單,枯瘦的手背上爆出青筋,盤根交錯,血液彷彿要從裡面爆射出來。
痛、好痛、劇痛……
他的頭往牀上撞,剛好砸到了手機,混沌的大腦勉強恢復了一絲清明,他顫着雙手撥打了一個電話。
這個人在分手的那天,已經被他從通訊錄裡刪去了。
但他的號碼,卻深深地印刻在他腦海裡,深入靈魂,一輩子都忘不了。
好不容易,電話撥通了。
“啊!”米立發出一聲難忍的嘶吼,額頭上的青筋一蹦一蹦的,顯然在承受着劇烈的痛楚。
他咬緊牙齒和嘴脣,身體冷的縮成了一團,抖得厲害。
“滴、滴、滴——”手機裡傳來鈴音,明明一秒就會響一次的聲音卻讓他覺得漫長無比,彷彿是在等待着命運的審判。
另一邊,羅瑾晨的住所,斐文去廚房裡做飯。
羅瑾晨百無聊賴地等待着,忽然,斐文漏在沙發上的手機響了起來。
沒有發出任何鈴聲,只有“嗡嗡嗡”的震動聲。
羅瑾晨找到了手機,剛想叫斐文,就在這時,他動作一頓,目光晦暗地看着手機裡的名字——
米立寶貝。
羅瑾晨眼裡有抹戾氣一閃而過,他擡頭掃了眼廚房裡的斐文,背對着身子接起了電話。
“喂?”一陣清亮的聲音傳來,這不是斐文的聲音。
米立手狠狠地握緊成拳,指甲彷彿都要嵌進了肉裡,壓制住就要脫口的痛喊。
“喂?”手機裡又傳來一陣聲音。
米立鬆開了已被咬的傷痕累累的嘴脣,聲音微顫:“斐文在嗎?”
羅瑾晨一臉笑意地說:“在啊,不過他正在廚房裡做飯,你有什麼急事嗎?”
接下來是冗長的沉默,靜的連羅瑾晨以爲米立已經掛了電話,一陣細若蚊蟻的聲音傳來:“沒事了。”
羅瑾晨繼續笑道:“你叫什麼名字啊,等他空閒我叫他回你個電話。”
淚水在這一刻決堤流下,米立什麼也沒說,默默地掛斷了電話。
內心的悲傷這一刻竟然壓住了毒癮的發作,往事一幕幕在腦海裡浮現,他的神情有些恍惚。
斐文說過,他只給他做飯……
斐文說過,會只愛他一個人……
但他現在,連他的通訊號碼都刪掉了……
這是,徹底要跟他脫離關係了嗎?
米立倒在地上崩潰痛哭,身體上的痛苦遠比不上心理上的痛苦。
疼痛一波接着一波來襲,身體寒熱交替,大腦彷彿被塞入了一團漿糊,暈沉又噁心。
“嘔!”他吃力地嘔吐着,但吐出來的只有膽水。
腦海裡一片混亂,莫名其妙的,他忽然想起了羅瑾晨。
“時間一直走,沒有盡頭,只有路口……”他喃喃重複着這句話,孤兒院裡那些孤兒麻木的神情從他的腦海裡一一略過。
最終所有的畫面都定格在了小朋友的微笑中。
想象着這些快樂的事情,米立察覺自己身體上的痛苦似乎減少了很多。
他捏緊着牀單,被迫讓自己回想起快樂的事情。
只是他蒼白的發現,他那些最美好的回憶,大部分都有斐文參與其中。
快樂與悲傷從心裡蔓延了開來,米立抱着自己失聲哽咽。
他不想要記起斐文,一點都不想。
米立怔怔地看着手機,仿若要抽搐的大腦過了好幾分鐘才接受到了他發出的指令,伸手拿住手機。
他找到了聯繫人裡的羅浩,正要打電話給他,想要聽聽他的聲音來轉移注意力。
“叮咚!”手機裡傳來了一條短信,將米立的動作打斷。
他打開了短信,眼睛忽然瞪大,手狠狠一抖,手機“啪!”的一聲掉落在了地上。
那上面赫然是羅瑾晨和羅浩一起踢球的照片,雖然兩人的樣貌很青澀,但這兩個人,他死也不會認錯。
米立強迫自己看着手機上的畫面,爬到牀下顫抖着雙手拿起手機,劃過一張又一張的照片。
那上面全是羅浩和羅瑾晨的生活照,短信最後寫了一句話:“羅浩和羅瑾晨是兄弟,不知你是否滿意這份禮物?”
米立出神地看着這些照片,胃部一陣抽疼,緩不過來,“嘔!”
又是一陣劇烈的嘔吐,那痛苦的嘶吼聲,彷彿是在撕扯着自己的靈魂,墜入深淵。
第二天清晨,楊雨霏從噩夢中驚醒過來。
她的額頭一片汗水,還是在蕭易的呼喚下才從夢魘中醒來。
楊雨霏感覺身體好冷,倒在蕭易懷裡取暖。
蕭易擁着她,用炙熱的體溫溫暖着她:“雨霏,沒事了,雨霏,沒事了……”
楊雨霏神情有些恍惚,好一會兒才緩了過來,怔怔道:“蕭易,我做了一個噩夢。”
“蕭易,我好像夢見米立出事了,蕭易,米立是不是出事了?米立他是不是出事了……”楊雨霏攥緊着蕭易的衣袖緊張地問。
蕭易感覺雨霏的精神有些不太對,強忍着心裡那抹不舒服耐着性子安慰道:“米立不會有事的,我現在就去查一下他的位置。”
楊雨霏這才鬆開了手,“好、好……”
蕭易嘆了口氣,拿出了手機。
連續幾天都從自己的女人身上聽到這個“米立”這兩個字,他從一開始的討厭變成了厭惡,最後便是如今的無奈。
他知道雨霏把米立當做是哥哥,如果有天他的兄弟也這樣,估計也會像她那樣整天擔心了。
打了個電話,一個定位地址隨後發到了他的手機上。
蕭易眉頭舒展了開來,抱着楊雨霏輕聲道:“米立還在酒店裡,這下你該放心了吧。”
“在酒店裡?沒有出去?”楊雨霏問道。
蕭易點了點頭。
她心裡鬆了口氣,懸在心中的事情得以解決後,不知想到了什麼,她臉色一僵。
貌似從睡醒到現在,她十句裡有八句離不開米立。
楊雨霏低垂着腦袋,悄悄從牀上挪了挪位置,挪一點,沒被發現,繼續挪一點。
“砰!”蕭易只是輕輕一拽,就將她拽到了牀上。
他的身體壓在她的腿上,居高臨下地看着她:“女人,你有什麼話想要對我說的嗎?”
楊雨霏吞了吞口水,從蕭易的眼神中讀出了一抹危險。
“嗯?”蕭易見她沒有迴應,語氣往上挑地問了句。
這一聲成功讓楊雨霏身子輕顫,渾身都酥麻了起來,感覺耳朵都要懷孕了。
她的臉頰升起了一抹紅暈,眼睛撲閃撲閃的,擡頭悄悄看了眼蕭易。
見蕭易正目不轉睛地看着自己,眼睛發出像狼一樣的光芒,楊雨霏心裡一顫,決定先下手爲強。
她眼睛一轉,直接撲了上去用手圍着他的脖子,獻上了親吻。蕭先生毫不客氣地慢慢把這隻小白兔一點一點地拆吃入腹。
時間悄無聲息地飛逝,很快就是第二天的下午。
楊雨霏躺在古堡後院的花園裡,慵懶地曬着冬天溫暖的太陽,拿着手機一刻不停地打電話。
再打了不知N通電話時,楊雨霏挫敗地放棄了。
米立到底怎麼了,一個人待在酒店裡兩天了,打他電話也不接。
蕭易手裡拿着一束鮮花緩步走了過來,將花束遞到她的面前。
楊雨霏開心地笑了笑,但眉宇間還是有抹舒展不開的憂愁。
蕭易見狀,冷冷地問:“還在想着米立的事情?”
楊雨霏話語一頓,剛想反駁,話到嘴邊卻又咽了下去。
蕭易這幾天因爲她總是想着米立的事情,持續處於低氣壓狀態,如果知道她撒謊了,會更加生氣的……
半晌,她像個小媳婦似的點了點頭。
蕭易揉了揉她的腦袋,清冷而疏離的聲音響起:
“米立那麼大了,也該有自己的世界了,或許是這幾天你管的他比較嚴,所以纔會不想接你電話。”
楊雨霏癟了癟嘴,鬱悶道:“就算是不想接也可以回個短信嘛,怎麼什麼消息都沒有。”
蕭易清淺一笑:“就連斐文打電話給他,他都不接,你還指望他能回你短信?”
楊雨霏怔了怔,“斐文打電話給他?”
他點了點頭:“對,我跟斐文說了。”
楊雨霏眉頭一豎:“米立不需要他的施捨!他打電話給斐文做什麼?!”
沒等蕭易回答,楊雨霏又繼續恨恨道:“渣男!負心漢!人渣!活該被分手!活該他沒人愛……”
蕭易額頭一片黑線,貌似雨霏罵人的話語,也就只有“渣男”“人渣”這一類的,聽得好沒有技術含量。
“咳咳”他輕咳了幾聲,不讓自己的思緒跑偏。
“雨霏,這是米立和斐文之間的事情,我們不要插手。”蕭易神情嚴肅道。
“他們的事情由他們去解決,不管米立是否會接受斐文,也不管斐文是否有什麼難言之隱,這都是他們所選擇的道路。”蕭易若有所思地說道。
楊雨霏話語一噎,細細想着蕭易剛纔說的話,神情越發凝重了起來。
“你的意思是,斐文真有什麼不得已的苦衷?”她小聲地問道。
蕭易微微一笑:“我不知道。”
楊雨霏瞪着他。
蕭易雲淡風輕地說:“我是真的不知道,不管是否有苦衷,不管是否真的分手,這都是他們兩個人的事情。”
見楊雨霏還要說些什麼,他擡起手輕撫着她的嘴脣,“雨霏,給米立多一點成長的空間吧。”
楊雨霏身體一怔,思緒一片複雜,最後,她輕輕地點了點頭。
“明天就是斐文的婚禮,也不知道米立會不會去參加……”她的話隱沒在了風中,隱沒在了蕭易的脣齒呢喃中。
到了晚上就要睡覺時,米立主動打電話給了楊雨霏。
“雨霏,對不起。”一接通電話,米立沙啞粗糲的聲音傳了過來。
這聲音讓楊雨霏想要問的話全都憋在了心裡,她小心翼翼地開口:“米立,你沒有事吧?”
手機那頭傳來一聲輕笑,米立笑着說:“雨霏,我感覺自己前所未有的好過。”
楊雨霏覺得有些不對勁,小聲地問:“那明天那人的婚禮?”
“斐文的婚禮我回去的,好歹也相熟一場。”米立聲音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