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是她這裡的動靜驚動了前面的聖駕,沒多會兒蘇嬋便看到有太監提着宮燈在前面照着亮。
她的心慢慢收緊,那做工精美的宮燈意味着是那人要過來了。
她起身從鳳輦上下來,原本迎過去要福身行禮對他說些什麼,只是一等看到他,還未開口,忽然便不可抑制的撲到了他懷裡。
記憶中那位扶搖直上的德妃便叫秦素娥,她上一世做宮婢的時候,曾經在秦素娥待過的地方做過一段時間,那時候教習她的嬤嬤曾經私下說過那位秦德妃的過往,心眼靈,很會揣摩上意,便是在宮中爲婢的時候,也是八面玲瓏很討嬤嬤們的喜歡。
後來又與聖上身邊的太監攀上了關係,認了乾哥哥,雖然還有些說不清楚的手尾,可是等她受寵當紅的時候,宮裡的人誰敢說嘴,那些過往記憶讓她一時間無法張嘴,她以爲這一世有了那麼多變化,有些人是可以繞過去的,沒想到卻是沒有!!
永靖帝察覺到她身體冰涼,不由的伸手探了探她的額頭,她最近身體纔剛好些,如今深夜追出來,很怕她身體受涼。
他不由有些懊悔不該負氣離開,也便把她擁在懷裡,便是有天大的氣也都消了。
索性摟着她,上到她的鳳輦上吩咐一聲,準備回長樂宮。
等坐穩後,他才說道:“你這樣不珍惜自己的身體,便是想朕回去打你宮裡的奴才便是了,何苦親自追出來。”
說完又想起什麼:“你是母儀天下的人,宮裡的宮娥尚且知道爲你祈福,你自己卻是如此不珍重自己的身子。”
蘇嬋能感覺到他的關切,他的身體暖暖的,握着她的手很溫柔。
她心裡感動,可又覺着酸酸的。
永靖帝見她一直不肯說話,也有些煩躁。
他沒這樣情意纏綿過,可梅梅對着她便會分外的對她溫和一些,如果換做別人,做了同樣的事,十個也都被他眼不見爲淨的處理了,只有她這樣的不知好歹。
他輕撫着她的頭,把她摟到懷裡,微微嘆息一聲,當日攻城略地不是沒遇到過險境,幾次靠着部下死裡逃生,可如今想來,都沒有現在的無奈揪心。
一時間又覺着自己過於兒女情長了,永靖帝也便把臉上的表情收斂了些,只摟着她不做聲。
蘇嬋卻是心裡起伏的厲害,在他懷裡靜靜的待了片刻,她什麼都不敢去想,上一世關於德妃的傳聞太多了。
德妃的聰敏機靈,手眼通天的本事,逢迎上意的心機,處處都是一個比不過。
她能有什麼?
她能在自己不方便來月事的時候,爲陛下在宮裡選美貌的女子送過去暖牀,還是一直柔順媚上?
在一起兩年了,已經不是剛認識的時候那樣謹小慎微,更多的時候她會對他沒遮掩的,率性而爲,雖然不至於使性子脾氣,但偶爾甩出一句不高興的來。也是偶爾會有的。
雖然明白他是天子是聖上,可現在在她心裡,她卻是他是夫君。
那些籌謀那些心機,她若是靜下心冷下來也能做到,只是自己心裡還是存了這一份,心裡是暖的,對他有了這麼一簇火,想要把他暖的跟自己一樣,便是勸諫他多納幾個後宮,她都心如刀絞了,更別提那位德妃還會選好了美貌的宮娥送到他牀上!!
那一件件一樁樁,皆是做不到,而且便是做了只怕也是討不得好,剛纔勸諫的幾句都把他氣走了,若是自己一時糊塗真給他找了幾個宮娥送去,只怕他都要閉門不見了。
她心裡難過,以往很愛說的,如今倒是一個字都不說了。
永靖帝以爲她還有些不快,見她跟小貓一樣的膩在自己懷裡,他也不與她計較。
只是心裡總歸還有些不順,等晚上熄了燈,蘇嬋便覺着身上一沉,知道他壓了上來。
她沒有抗拒,而是在他俯下頭親吻的時候,她很快的迎了上去,小聲的,很怕這聲音被別人聽到一樣的說道:“陛下怎麼辦,臣妾不想把您讓出去了。”
她伸出雙臂緊緊的摟着他的脖子,很小聲很小聲,因爲宮燈熄了,只有室外侍寢姑姑點着的微弱燭光。
因有遮掩,所以那光是照不到牀上的。
她說的如此小心,可是說完後又隱隱覺着後悔。
如果沒說過的話,他日後做什麼,她都可以說“哦,既然這樣便聽陛下的”。
可剛纔一個沒忍住還是說了,簡直跟吃醋到極點的小女人在使小性子一樣,這不是是寬厚的正室,通情達理的的皇后該說的。
她有些怕,簡直都不敢去想象他的表情。
可是等了片刻,她聽到一聲很輕緩的聲音,他的嘴脣落了下來,輕輕點在她的額頭鼻尖,便是她的嘴脣他都輕啄了下,最後小聲的貼着她耳朵的說:“那邊好好守着朕,來,把朕伺候舒服,朕都允你。”
這話像是調笑的話,尤其是在牀第之間,蘇嬋有些不清楚他的心意。
她正在遲疑,他已經輕輕的握起她的手指,她的手指很細,他一根根的親了親,隨後捧起她的頭。
以前也這樣親吻過,可沒這樣的細緻親密。
蘇嬋被他吻的耳朵都癢癢的,她忽然眼裡充滿了眼淚的抱住他,深吸口氣,使出一個力氣,她整個人翻了個身,把他壓在身下,她從上往下的看着他,藉着微弱的光線,她看到他篤定閒適,又略帶笑意的臉龐,她鼓足勇氣的俯下身吻住他,伸手扯開他的衣服,微弱的光線下,她的臉紅紅的,眼睛卻是亮亮的說道:“那陛下,臣妾這就伺候了,望陛下不要食言。”
昨夜的事兒弄的長樂宮人心惶惶的,雖然帝后中間鬧了一次,又回來了,可是臨睡前伺候洗漱的時候,帝后都未說話,那氣氛壓的人沉沉的。
春曉幾個小宮娥緊張的一個字都不敢說,半夜值夜的人也是戰戰兢兢的,那些回去休息的也是寢食難安的很,等一早過來,還以爲又要跟昨晚似的被萬歲跟娘娘涼上一回兒呢,卻沒想到剛進到裡面伺候,便看到蘇皇后正在親自爲陛下穿着衣服,理着袖口的說:“陛下,今晚若是忙完了政事兒便早些回來,過幾日就要端午了,天氣越來越熱,臣妾給陛下準備了幾樣消暑小菜。”
那些伺候的宮娥都驚了下,很快低着頭走過去,按部就班的伺候着,等聖上去上早朝後,蘇嬋又準備去補個覺,這是盧大夫叮囑的,讓她每日多睡一會補補元氣,只是不知是早上陪着聖上吃飯吃急了,還是昨夜受了風,她忽然覺着嗓子有點癢癢的,忍不住的乾嘔了下。
一旁伺候的春曉看見了,臉色便是一變,趕緊福了福的說:“娘娘,您這是哪裡不舒服了,奴婢這就去讓太醫院的太醫過來?”
“不礙事。”好不容易不讓萬歲總擔心着她了,蘇嬋估摸着自己只是吃的太急了,也便擺擺手的:“先看看吧,最近好不容易萬歲跟着放心了幾天,別讓他知道了再跟着擔心,更何況盧大夫回家探親去了,太醫院開藥的時候還要商議盧大夫的方子,這幾日本宮也懶得換藥了,先待着吧。”
春曉明白娘娘的意思,也知道昨夜剛鬧了一場,帝后剛緩了,若是萬歲知道娘娘身體又出了問題,只怕不光是娘娘要被訓斥幾句,便是他們宮內伺候的人也都要跟着倒黴。
春曉也便小聲說道:“那娘娘,您若是哪裡不好,便趕緊喚奴婢,千萬不要耽擱了。”
說完忙想起什麼,問蘇嬋道:“那午膳要不要改幾樣,吃一些暖胃調和的?”
蘇嬋剛用過早膳,倒是不太想着用午膳呢,便隨口回道:“也不用怎麼改,倒是你先去茶爐房要個山楂荷葉茶吧,那個健胃消食又消暑氣,喝一些估摸着會好點。”
春曉畢竟是個姑娘家,一直都在蘇府裡做事,大了些便隨着蘇嬋到了齊王府內,哪裡懂那些,聽了這話覺着有道理,便親自去了茶爐房要了這些,還講明瞭娘娘的症狀,讓那茶爐房內的人沏茶的時候要額外小心仔細了。
那當值的太監一聽到山楂兩個字,又聽聞到乾嘔眼睛便是一亮,只是如今中宮不能生養的事兒大家都諱莫如深的,萬一說錯了話,只怕被丟到慎刑司打一頓都是輕的。
那當值的太監也便小心翼翼的沏了一壺山楂荷葉茶,只是荷葉放的少了些,不如以往的多,春曉見了便苛責道:“你這個公公,如今做事越不上心了,娘娘要的是山楂荷葉茶,你這茶裡都沒什麼荷葉也敢叫荷葉茶,而且那蜂蜜也放的太少了些,不怕酸到咱們娘娘嗎?”
那公公忙笑道:“您老先拿了這茶去看看,若是不合適老奴願打願罰,只是老奴猜着這茶應該是合適的。”
春曉半信半疑的接了過去,不高興的哼了一聲:“那你等着吧,若是不好,你可小心了。”
等回去的時候,蘇嬋正在榻上坐着呢,大約是有些瞌睡,身子依的有些歪,旁邊伺候的宮娥忙過去爲她墊了軟枕,伺候着她半躺下,等春曉過去的時候,一見了這個忙輕手輕腳的把那茶壺放在一邊。
只是剛放下,蘇嬋便睜開了眼睛,問她:“是山楂荷葉茶嘛?”
春曉應了一聲:“是這茶,娘娘要用嘛?”
說着已經動手倒了一杯茶,又用手摸了摸茶杯的溫度,覺着差不多了才小心翼翼的遞到蘇嬋手邊道:“娘娘請用。”
說完心裡還有些擔憂,總覺着那茶爐房的做事不穩妥,還要耍滑頭,若是娘娘不愛喝的話,她一會真過去給那老傢伙幾個嘴巴,讓那人也知道伺候娘娘是萬萬馬虎不得的。
沒料到蘇嬋喝後,卻是眉頭喜了下,笑道:“這茶比前幾日喝的還好喝了。”
酸酸的很是開胃,她忍不住的一茶杯都喝完了。
她以前夏天沒喝過這款山楂荷葉茶,都是喝的呂府貢上來的茶葉,後來盧大夫說那綠茶茶湯太涼,雖然消暑,可是她的身體不好還是不可多用,她也便改喝了蜂蜜花茶。
前幾日還在喜歡茉莉花的淡淡香味呢,如今幾日卻是更喜歡上了這款酸酸的。
興許真是天熱了呢,說完蘇嬋想起什麼,問道:“對了,盧大夫最近幾日也該回來了吧?”
自從治療她的病後盧大夫一直都未回過家,如今他妻病重,他這纔開了口,蘇嬋是個溫和的人,再者她的病已經沒什麼大礙了,她便應了下來,還特意賞賜了盧大夫很多銀兩藥材讓他回去。
倒是永靖帝有些不願放人,想要強留盧大夫。
蘇嬋哪裡還那樣爲難盡心盡責的盧大夫,最後被她好說歹說的,連哄帶勸的纔給永靖帝勸住,只是盧大夫也去了有段時間了,也不知道他妻如何了,他還有多久才能回來。
這話說完,倒是春曉也有些不知該如何回答,他們內宮的人哪裡會知道外面的信,更何況盧大夫家裡離得京城有段時間呢。
春曉也便遲疑了下的回道:“只怕是還要等段時間。”
蘇嬋也便嘆息說道:“若是再晚上幾日,只怕陛下都要派人過去綁了,到時候便是本宮再說好的,也勸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