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留下來用膳麼?”天色漸沉,絢爛的烈陽高掛在蒼穹之上,熾熱的光線,肆意的烘烤大地,南宮無憂坐在院子的石凳上,輕聲問道,語調淡泊飄渺,不起波瀾。
坐在他對面情緒已經恢復正常的女人正打着哈欠,甩甩有些混沌的腦子:“不了,我先回去。”
他窮得已經開始在變賣家當,她好意思留下來蹭飯吃麼?雖然她是有便宜絕對會佔的人,不過,她也是有原則有底線的!
“好,路上小心。”南宮無憂拂袖起身,素白的衣袖在石桌上拂過,不染絲毫塵埃。
上官若愚驚豔的看着他,這男人總能在不經意間展現出屬於他獨有的風華。
“別送我啊,拜拜。”她揮揮手,大刀闊斧往府外走去,身後,白衣男人靜靜佇立在石桌邊,無聲注視。
一隻腳剛邁過門檻,上官若愚就瞥見正從幽靜小道的盡頭小跑過來的紅蓮,心頭咯噔一下,我去!她怎麼來了?難道是來找自己的?
“大小姐”紅蓮氣喘吁吁的喊了一聲。
這下子,上官若愚已經明瞭,對方的確是來找她的。
“來,慢點跑,擦擦汗。”她特殷勤的迎上前去,把袖中的手絹遞給紅蓮,“這大熱的天,你瞎跑什麼?”
紅蓮很想告訴她,要不是爲了來找她,自己至於一路狂奔麼?這都是誰給害的?
她胡亂擦了把臉上的汗漬,“大小姐,咱們快點回府吧,夫人要見您。”
“……”她就知道事情要遭,上官若愚不太情願,想到沙織冷漠、倨傲的表情,她真心有種扭頭逃跑的衝動。
“大小姐,快啊。”紅蓮催促道。
“走吧走吧走吧。”縮頭是一刀,伸頭也是一刀,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廟,上官若愚抱着慷慨負義的心情,尾隨在紅蓮身後,滿心的孤勇。
夜月躲在暗中,貼身保護她,他的身手極高,以至於,身爲普通人的紅蓮根本不可能發現他的存在。
“紅蓮啊,你是怎麼知道我在二皇子府的?”上官若愚一邊趕路,一邊幽幽問道。
絕對是有人通風報信,不然,紅蓮怎麼會來得這麼及時?
“奴婢也是聽大夫人的吩咐過來二皇子府請大小姐回去。”紅蓮老實說道,“至於大夫人爲何會知道,奴婢不清楚。”
上官若愚細細的眯起眼睛,仔細回想着今天出門前後經歷過的事,怎麼回想,都沒能想出有任何地方存在異常。
難道是大夫人在自己身邊安插了探子?這個念頭剛升起,就被她一巴掌從腦海中拍飛,有夜月在,這種事不可能瞞得過他。
想了半天也沒想出頭緒,她乾脆放過了自己的腦子,節約腦細胞,準備回府去問問當事人。
“大小姐,您千萬要小心啊,奴婢出發時,看見大夫人的臉色似乎不太好。”在隱隱能夠看到丞相府的輪廓時,紅蓮慢吞吞提醒了她一句。
不太好麼?
上官若愚狠狠打了個寒顫,“你說,我要是去向大夫人負荊請罪,能安全嗎?”
“這個……”紅蓮不忍心打擊她脆弱的小心臟。
“好吧,”某人無力扶額,“當我沒問。”
“其實大夫人也是關心小姐你,頂多就是責備小姐幾句,不會真的嚴厲懲罰的。”紅蓮安慰道。
“你說得要是沒這麼心虛,大概我真的會相信。”她說謊的時候眼神能別這麼躲閃麼?上官若愚深吸口氣,擡腳走上府外的臺階,背影帶着一股風蕭蕭兮的落寞與淒涼。
府內,上官雨墨還沒回來,侍衛們正恪盡職守的把守着自己的崗位,早上剛出了盜竊的事,以至於府裡的警戒比前幾天更加森嚴。
上官若愚目不斜視,慢吞吞往大夫人的院落走去,她只希望這條路能夠永遠別看到盡頭。
當穿梭過前院,她忽然駐足,手掌一拍腦門:“啊!我得先去看我的孩子。”
能拖一陣是一陣!
想到作風強悍,手段**的沙織,她就倍感頭疼。
紅蓮只覺額頭上冷汗連連,“大小姐,小小姐和小少爺隨時都能看,還是先去見大夫人要緊。”
別以爲她不知道,大小姐是想拖延時間!
“好吧。”見這招不奏效,上官若愚只能妥協,繼續保持着慢吞吞的步調,往前走。
在院落外,她又一次見到了充當門神的桂嬤嬤,對方滿是皺紋的菊花臉一如初次見面時一樣,冷若冰霜。
“大小姐,夫人吩咐,請你去佛堂跪着自省。”桂嬤嬤不緊不慢的說道,神情不變。
“……”哈?上官若愚腦子裡嗡地一聲,訕笑道:“我最近膝蓋老是疼,哎,恐怕夫人交代的事,我是沒辦法做到了。”
編!繼續編!
桂嬤嬤不悅的皺起眉頭:“夫人說,若是大小姐不肯聽話,就由小小姐和小少爺代爲執行。”
上官若愚一改方纔的嬉笑,面容一肅,目光銳利的直盯桂嬤嬤:“你在威脅我?”
桂嬤嬤明顯愣住了,似乎沒想到,自從回府後就一直表現得毫無脾氣,成天嬉皮笑臉插科打諢的上官若愚,竟有這麼嚴肅,這麼威嚴的一面。
被她那雙眼睛盯着,甚至讓她有種心底發慌的錯覺,這樣的感覺,只有在面對沙織的時候,纔會擁有。
“老奴也是轉達夫人的命令。”桂嬤嬤定了定神,佯裝鎮定。
上官若愚癟癟嘴,“我要見夫人。”
搞毛!就算要懲罰她,好歹給個理由啊,難道就因爲私自出府,所以就要讓她罰跪?靠之!這年頭可不流行家暴!
“請大小姐稍後。”桂嬤嬤扭着水桶腰,優雅轉身,準備去詢問沙織的想法,是否要見上官若愚。
列陽高照,她站在太陽下被曬得小臉通紅,手掌不停擦拭着臉上的汗珠。
一刻鐘過去了,半個時辰過去了。
某個被曬到頭暈目眩的女人果斷決定,找個陰涼的地方歇息,只有傻逼纔會在這裡繼續罰站。
“大小姐……”紅蓮爲難的看着她走到一旁的大樹下,席地而坐。
“誒,給我弄點水來吧。”她真心快要渴死了。
紅蓮瞅瞅她,再扭頭瞅瞅毫無動靜的房間,有些猶豫。
“你難道忍心看着我因爲口渴昏倒嗎?”上官若愚可憐巴巴的眨着眼睛。
紅蓮剛想回話,誰料,上官白兄妹就往這邊趕來,他倆有說有笑的,上官鈴手裡還握着幾株剛採摘下來的夏花。
見到上官若愚的身影,她的雙眼瞬間大亮,猛撲過來:“孃親!”
飛撲,抱住。
上官若愚嫌惡的將她推開:“閃開,熱死了。”
“孃親幹嘛坐在這裡啊?”被嫌棄的女孩委屈的撅着嘴脣,糯糯的問道。
“爲了感謝大自然賜予我光明。”富有哲理的廢話脫口而出。
上官鈴聽得滿腦子霧水,她老實的搖頭:“人家聽不懂吶。”
“笨蛋。”上官白不放過任何一個教育她的機會。
“什麼嘛,難道老哥你聽明白了孃親的話是什麼意思?”上官鈴果斷轉移目標,她纔不信老哥有這麼聰明呢。
“……”不擅長說謊,也不屑說謊的上官白對這個問題選擇沉默。
“看吧,你還不是不知道,說人家笨,你不是和人家一樣嗎?”似乎抓住了他的痛腳,上官鈴得意的笑了。
“孃親說的話總是有道理的。”上官白蒼白的做出解釋。
不,其實她真的只是隨口說說而已,絕對沒有別的意思。
面對兒子崇拜的表情,上官若愚吞下了解釋,嗯哼,作爲孃親,怎麼可以讓兒子失望呢?
她故意擺出一副高深莫測的表情,上官白的臉上寫着崇拜、憧憬。
“咳,”某人老臉一紅,尷尬的咳嗽一聲:“你們怎麼過來了?”
“人家看院子的花開得好漂亮,所以就帶着老哥過來賞花。”上官鈴爭着回答。
“明明是你聽到有人說,這種花可以用來泡茶,能夠養顏,所以纔過來採摘的。”上官白無情的開始拆臺,順便和蠢妹妹擡槓。
“老哥!”被戳穿後,上官鈴有些惱羞成怒。
“別這麼大聲,我聽得見。”上官白頂着一張面癱臉,掏了掏耳朵,“淑女是不可以大聲嚷嚷的。”
“人家又不是淑女。”上官鈴低聲細氣的反駁。
“哼,你是花癡。”
“你纔是花癡!你全家是花癡!”
“你也是我全家裡的一個。”
……
兩人又開始日常的鬥嘴,上官若愚早已對這幅畫面見怪不怪,她靠着樹幹,一邊休息,一邊體會着這美好的時光,完全忘記了,自己正在等待大夫人召見這回事。
紅蓮一臉掙扎的待在旁邊,好幾次想要提醒某個太過放鬆的女人,別忘了正事,可每當見到她輕鬆愜意的表情,又不忍心開口了。
以前的小姐從來沒有過這麼快樂的樣子。
想到過去在府裡常年被下人排擠、羞辱、嘲笑的小姐,紅蓮突然間覺得,現在的大小姐真的很好。
“吱嘎”緊閉的房門終於打開。
原本以爲上官若愚正老老實實站在院子裡自省的桂嬤嬤,瞠目結舌的看着大樹下,悠然自若的女人,眼角直抽。
她到底有沒有做錯事的自覺?
這貌似踏青賞園的悠閒即視感是在鬧哪樣?
上官白第一個發現她,立即住嘴,不再和妹妹鬥嘴,優雅的站到上官若愚的左手邊。
他纔不要讓外人看到自己那麼幼稚的一面呢。
爭吵聲戛然而止,上官若愚奇怪的睜開了眼睛,順便還懶洋洋打了個哈欠,似乎有些睡意上頭。
“……”桂嬤嬤氣得渾身發抖,這是一個千金小姐該有的模樣嗎?若是夫人見到,不知該有多失望!
她的注視太過熾熱,上官若愚想忽視都難,她茫然的擡起頭,“桂嬤嬤?夫人肯見我了嗎?”
見你妹!
饒是極有風度的桂嬤嬤此刻也忍不住在心裡爆了粗口,不是她的承受力太低,而是對方太囂張,太無禮!超過她平生所見。
深深吸了一口氣,她是主子!是主子!
在心裡做好自我催眠後,桂嬤嬤才重新睜開眼睛。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