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坐在那裡,就如畫板一樣漂亮。
楚顥然喝了好幾口咖啡,才緩緩開口:“你對我說的那些話都是真的?”
沈慕嫣看着他:“你覺得我有必要跟你撒謊嗎?”
“你不能騙我,不然……”
聽到熟悉的霸道口氣,沈慕嫣心裡痠痛無比,她打斷他的話頭:“不然怎麼樣呢,還是像當初一樣讓我離開嗎?楚大少爺,我承認我不夠強大,所以還不能跟你對抗,但是你要記住,我早已不是當初的沈慕嫣了,請你牢牢記住這一點。”
楚顥然看着她堅決的態度,驀地想起了以前,她也是用這麼倔強的語氣跟他講話。她好像真的變了,變得更加現實,也變得不再懼怕,不再軟弱。
難道沒有改變的只有他一個人麼。
那個安靜地站在爺爺面前的姑娘,喜歡到處抓他現形的姑娘,現在就在他的身邊。
他也不用再去尋找她,也不用費那麼多心思去向別人解釋一切,可是現在,他感覺她好遙遠,遠得讓他不能觸及。
“你很恨我。”
被他緊緊盯着,她輕輕閉了閉眼,回答,當然。
他自然不會知道,如果沒有他,如果不是他的策劃,她的父母就不會失去希望。如果他們沒有失去可以抓在手裡的希望,那麼此刻的她還能見到他們,也不會像現在這麼孤獨難忍。
那麼,那些噩夢也不會緊緊纏繞她,深深吸氣,她到底該如何才能將胸口裡不斷焚燒的恨意給壓下去。這一切都是因爲他,不是嗎?
這八年來她是如何忍過來的,他不會知道。夜晚的街頭,她很多次都因爲心裡的痛苦而來來回回走好幾遍,他不會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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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異國他鄉,從來都不曾安穩地睡過一覺,總是依賴安眠藥物,這些他也不會知道。他知道的,大概就是那些由金錢構成的利益吧。
他可以漠視所有充滿敵意的目光,可以漠視那些爲了生存而苦不堪言的人們,也可以漠視他的行爲給別人造成的任何傷害。
她也需要時間,需要可以讓她重新獲得力量的時間,因爲她不可能永遠活在黑暗裡。
“我知道,那個孩子是我的,你沒有必要騙我。他是我們兩個人的孩子,不是你一個人的,你不可以這麼自私。”
“你不覺得自己很殘忍麼……”
心口開始劇烈地疼痛,沈慕嫣顫抖着身子望着他,她的淚水很快滾落了下來,薄涼入骨。
“我是很自私,我嫁給你本來就是個錯誤,這我一開始就知道。可是爲了我的父親,我不得不嫁給你。我原以爲,我們是有可能的,畢竟在你的家裡,只有你跟我的關係最親。”
可是,她錯了。
她真的錯了,如果沒有嫁給他,說不定現在他們一家也就過着很平凡的日子。也不會像如今,變得家破人亡,無家可歸的地步。
楚顥然的眼神開始了劇烈地波動,她的淚水也刺痛了他。因爲她說的他們之間的關係曾經最親,沒錯,如果當時,他能放下一些想法的話,他就能發現自己的心,也不至於看她在自己面前落淚,卻只能無可奈何。
“我知道,是我太貪心了,我不該奢望從你那裡得到什麼。是我太自作多情,以爲你對我做的那些事情是出於真心。所以我得到報應了,你依然活在天堂裡,而我下了地獄。”
沈慕嫣邊說邊落淚,那些往事也一一都涌進了腦海裡,她的頭也跟着疼起來。
“如今我的父母都不在了,我也只能依附別人找到一份工作,這樣你應該很滿意了對吧。所以,我
求求你,不要再來搶我的孩子,他是我的命,好不好?”
楚顥然怔在那裡,他想要伸手抱住她,然而他沒有這麼做。他覺得在她面前,他就是罪孽深重的人,他纔是那個該下地獄的人。
“對不起,慕嫣。”他痛楚地嘆息,聲音也沙啞。
沈慕嫣被他突然說出口的道歉給震住,她是聽錯了嗎,他在跟她道歉。
這個傢伙竟然也有低頭的時候嗎?記憶裡的他是絕對不會承認自己犯的錯啊。她簡直不敢相信,但她也不想原諒他,因爲他犯的錯,是無法彌補的。
楚顥然又說了一遍,對不起。
“我想見那個孩子一面。”他又說。
沈慕嫣果斷地搖頭,她怎麼會同意致宸跟他見面,她也又不是個瘋子。這孩子是她辛辛苦苦生生下來的,他之前完全都不知道,而且他也算不得一個合格的父親。
她紅着眼睛,把心裡還沒說完的話,全部咽回自己肚子裡,她說了這麼多,都是白費。
歸根究底,他還是不覺得自己有錯,道歉也不過是爲了見孩子。這個傢伙要是還有一點良心的話,是絕對不會提出這麼無理的請求的。
“你就不能信我一次嗎?我就那麼讓你討厭?”
“是的。”
楚顥然感覺要是想和她縮短距離,還有很長的一段路要走,她的心是因爲他才變得如此冰冷的。看到如今她這模樣,他就是再頑劣,再不通人性,也會觸動。
兩個人一時相對無言,點的牛排,一塊也沒有動。歐美風的鄉村音樂不時在耳邊縈繞,但是他們兩個都沒有心思聽進去。
楚顥然突然站起身,迅速地把她拉到角落裡,用窗簾擋了起來,沈慕嫣正在驚慌之際,他說:“不要說話,外面有記者。”
果然有閃光燈不時亮起,但是他們現在這樣的姿態有些不好吧,沈慕嫣滿腹的怨恨也只能壓制下去。
她的手也被他緊緊地握着,他的呼吸就在自己的頭頂上,她突然感覺不能呼吸。
她實在忍不住擡起頭來,正好對上他落下來的視線。
楚顥然眼眸微動,又一次打量她。她的眼神還是那麼幹淨,即使經歷了這麼多事情,也只是多添了幾分哀傷。她的肌膚也很美,就如此刻咖啡館外的薔薇花,清純中透着一絲妖嬈。
他看着她,捨不得挪開視線,一直凝固在她身上。
直到有人輕聲咳嗽,他們才分了開來。
“其實我只是想跟你說,你父親的事情,我並沒有參與,至於信不信,還是要看你自己。”他說完,便叫服務生來買單。
沈慕嫣自然不會輕易相信的,就跟壞人做了壞事從來都不會承認一樣,他現在爲了孩子,自然要扮作好人。
不過她早已不是當初那個誰說什麼就信什麼的沈慕嫣了,這麼多年,現實讓她學會不再去相信任何人。
他似乎還想跟她說什麼,但是她都將他視若空氣,就像當初他對她做的那樣。
有時候並非是爲了報復,只是看到他,她就會想起很多以前的事情,而其中就包括她的父母。所以她現在是能避開他就避開他,因爲她也清楚,很多東西,不論她站在路口多久都不會再來。
“我也再說一遍,我的孩子不是你的孩子,你不要在那裡打什麼主意了。”
“……”
“我已經說的夠清楚了,那個孩子……已經流產了,在加拿大的時候。”
“……你果然在加拿大。”
他低聲說着,在盛開的薔薇花前靜靜看她,整個眼眸彷彿
都充滿了潮溼的霧氣。
他明知道她就在那裡,卻是遍尋不着,當他已經快要忘記她時,她卻又突然出現,讓他從所未有的始料未及。
沈慕嫣不解地望着他,這是什麼意思,難道他早就知道她在加拿大?這個想法將她自己都嚇了一跳,她慌忙掐了一下自己的手,好清醒過來。
楚顥然迅速整理了情緒,恢復了他的清冷:“我們總會再見面的。”
他說的那麼堅定,好像他們見面是一件理所當然的事情一樣。沈慕嫣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就被他塞進了出租車裡,並迅速關上了車門。
這個男人還真是,沈慕嫣吸氣,他讓人生氣的本事倒是越來越見長了。
他完完全全是站在他自己的立場說話啊,估計在任何事情上,他都是這麼獨斷專行吧。不管是對她還是對孩子,她一想到孩子,神經不禁一緊,忙叫司機開快些。
他說他沒有參與父親的事情,她心裡懷疑,他說的究竟是不是真的?
先前因爲對他怒氣太深,所以是怎麼也不肯信他的,這個時候,她的腦子被夜風吹得更加清醒了,所以便開始思考起他說的話來。
如果他講的是真的,那麼周以衡就是騙她的了,她想不出他需要欺騙她的理由來,跟感情有關麼。她使勁搖了搖頭,不能再胡思亂想下去了,還是好好過現在的日子吧。
“小姑娘,是酒喝多了吧。”司機笑眯眯地說。
“我沒喝,我從來不喝酒的。”
“我看你一開始就在那自言自語,以爲是酒喝多了呢,還在想要不要讓你打個電話給你男朋友來接你。”
沈慕嫣一愣,男朋友,她忍不住笑起來:“大叔,你眼神不好哦,那傢伙可不是我的男朋友。我跟他正在劃清界限呢。”
“你這小姑娘真不懂事,我看你男朋友是真的疼你呢,我都開了好遠,他還一直在後面看着。那眼神哪,依我這個過來人看,絕對是對你用情至深的人。”
司機大叔的話,讓沈慕嫣心中泛起些許疼痛。
用情至深這樣的詞,用在他們身上是最不合適的吧。他已經是有婦之夫,而且還頂着恆耀帝國總裁的帽子,哪是她這落魄之人能夠高攀的。
世人的言論她已經受夠了,他們當初是夫妻時,人們便說他們是怎麼怎麼地不配,用最難聽的話來詆譭她。
那時候,爺爺還告訴她,作爲楚家的兒媳婦這一關是必然要經歷的。
在那棟冷冰冰的宅子裡,只有爺爺是真心對她的,話說如今她也沒有去看望過他老人家。不過他應該還在爲楚顥然的事情頭疼吧,因爲那傢伙本來就是一個不會讓人好過的人。
他們兩個在咖啡館見面的事情,周以衡已經知道了。
所以當沈慕嫣一開燈,便看見他那張冷清的臉。他似乎有着很大的怒氣,看了她許久,都沒有說一句話。
“這麼晚,你怎麼會在這裡?”她按了按不停跳動的太陽穴。
周以衡突然露出輕蔑的笑來,他的眸子劃過幾道寒光:“怎麼樣,跟你前夫約會的感覺如何?你們是不是打算複合呢,嗯,你不說話,是默認了麼……”
“你怎麼了?”沈慕嫣有些害怕地向後退,他的眼神實在是太可怕了。
周以衡笑得更加詭異:“這個問題應該問你自己!”
這個樣子的周以衡,讓沈慕嫣一下子就想起了以前發生的事情。她怎麼忘了,他是個疑心病很重的人,不過,她突然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她擡起頭問他:“你派人跟蹤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