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
江鉞挑眉，眼神變得更加銳利，彷彿直入人心。
林九自認爲坦蕩，所以在最初的畏懼之後就不再懼怕，反而是迎着他的目光直視着他。任由江鉞打量，而他本身是證明自己並沒有說謊，卻在看到江鉞的臉時，不由自主的又想到了她。
越看越像，想到她單純美好的笑臉，堅韌善良的性格，林九的眼裡忍不住帶着幾分懷念還有癡迷。
江鉞是什麼人，眼神犀利，看人精準。
而且林九這種人對他來說實在過於簡單了，看他的表情就能猜到他在想什麼。
一抹算計飛快的閃過江鉞的眼睛，他想，自己又有了辦法。
“江先生，我真的只是想要知道故人的消息。我……我很擔心她。”
林九覺得，自己再不說些什麼的話，江鉞恐怕還不能開口，語帶迫切的表明自己的立場。
“林先生也知道我跟江家的關係，而你是江軍卓的人，是跟了他幾十年的管家。突然跑來跟我說什麼故人，換做是你，你會信嗎？”
“那江先生要怎麼才肯相信我？”
林九急切的連忙追問，一副急於證明的模樣。
“你說跟我母親是舊識，那就說說你們是怎麼認識的，什麼關係。”
至少，他從前很少從母親的嘴裡聽到過關於她自己的事情。當然，那也得她有時間說纔是。
畢竟，她每天除了拼了命的幹活賺錢養家就是被那個酗酒成性的男人毒打。
過去的記憶猛地涌出來，江鉞的神色一冷，渾身的氣勢都變得嗜血而肅殺，彷彿地獄來的修羅。
意外的是林九卻沒有注意到，他的全部精力都放在回憶上。
他跟她的回憶。
不知道過了多久，林九略帶滄桑又充滿了回憶的聲音才響起：“我跟你母親，也就是林子欣女士是在一次大學活動上認識的。當時林子欣女士已經大二了，我剛剛入學。熟悉之後才知道是老鄉，那之後我們兩個的關係就漸漸親近起來……”
他漸漸喜歡上這個溫柔善良同時又堅韌的學姐，對她過去的經歷也有所瞭解，替她心疼的同時也覺得她是堅強值得人尊敬的。
他不敢表白，這份感情一直被他深藏在心裡。
因爲林九知道自己的出身，更知道自己一無所有。他想要在有了給林子欣良好物質生活的基礎之後在跟她表白，她是他的珍寶，捨不得她受一點委屈，吃一點的苦。
爲了自己的目標，他每天都在努力的打工，努力的充實自己。
也是在那段奮鬥的時間，林子欣認識了江家老太爺。那是個俗套的故事，兩人甚至一見鍾情。
一個是善良美麗大方纔華橫溢的女大學生，一個是事業有成成熟俊朗的大企業家。在學校組織的一次活動上，兩人相遇，相識，並且相戀。
當時的江家老太爺已經結婚了，並且有了孩子。
但是他還是瘋狂的愛上了林子欣，還隱瞞了自己的情況。他對林子欣很溫柔，也很尊重她，而林子欣也對他愛的入迷。她沒有去問他的家庭，認爲他是自己的良人。
在她看來，家世並不足以成爲兩人的障礙。
因爲她有這個自信，自信自己會是一個優秀的女人，會是江老太爺的賢內助。
陷入戀愛中的女人都是傻得。
林子欣很快就跟江家老太爺發生了關係，自此更是把他當做託付終身的人。
就在兩人感情最穩定的時候，林九終於小賺了一筆錢，喜悅又興奮的找到林子欣準備跟她分享。或者，先透露一下自己的心意。
卻沒想到先聽到的反而是林子欣戀愛的消息。
他永遠都記得林子欣當時滿臉幸福的表情，眼角眉梢都是笑意，怎麼掩藏也掩藏不住。
他想，肯定是愛的深了，否則不會渾身都洋溢着幸福。
暗戀了兩年，還來不及告白就失戀了。
林九痛苦不已，甚至沒有多問林子欣的另一半是誰，就倉皇的離開了。
他受了情殤，不願意留下，乾脆在大四大年休學去了部隊。本以爲等自己能夠平靜的面對林子欣後再回來找她，卻不料那之後兩人就徹底斷了聯繫。
到現在，三十多年過去了。
林子欣的模樣幾乎烙印在林九的心裡，他忘不掉那個女人，也一輩子都沒有娶妻生子。
心心念念這麼多年，突然看到她的兒子，林九激動的心情可想而知。
他想，他們總算可以見面了。
聽完林九的話，江鉞的心底帶着驚訝，臉上卻沒有太多表情。
他一直都在觀察林九的表情，任何一個細微的動作都不錯過。他的臉上有難過，有失落有擔憂有緊張還有後悔……
那些表情他看的真切，判斷的出，林九對林子欣是真的感情很深。
既然如此，這個人倒是真的可以利用。
江鉞在心底冷笑，臉上卻不顯。
“江先生，我所說的句句屬實，沒有半句虛言。我是真的很想念您的母親，能告訴我她的消息嗎？哪怕是見一面，見一面也好。三十多年了，我們已經三十多年沒見，我現在後悔啊。”
後悔他當時因爲逃避情殤選擇了參軍，後悔沒有跟林子欣聯絡。
如果不是他一時衝動，他們也不可能會斷了聯繫。
幸好，幸好老天爺待他不薄，讓他有生之年還能見到林子欣的兒子。
看着林九臉上激動迫切的表情，江鉞卻笑了，起初的低聲笑後面是哈哈大笑。
笑容裡夾雜着憤怒，嘲諷，還有瘋狂。
林九莫名其妙的看着江鉞，不懂他在笑什麼。
心底突然有股不怎麼好的直覺，讓他的心不由自主的揪緊。
過了許久，江鉞的笑聲才停止。
他表情陰冷的看着他，眼底滿是嘲諷：“真可惜啊，你一輩子都見不到我母親了。她死了，早就死了。”
“你說……什麼？子欣去世了？”
怎麼會呢？
林子欣比他大一歲，算起來，也不過是五十多歲而已。
這麼年輕，怎麼就死了呢？
“怎麼死的？呵，這你可要問問江家那位過世的老太太。哦對了，還有我那
個沒有擔當的該死的父親。”
江鉞冷笑着，眼底是濃濃的憤恨和瘋狂。
“怎麼回事？到底怎麼回事？”
“你想知道？好啊，那我告訴你。”
江鉞勾脣露出一絲殘忍的笑，這可是他自動找上門來的。既然是母親的故人，那幫自己這個故人的兒子一把應該麼沒什麼不可以吧。
“我母親在我十一二歲的時候就死了，是不堪受辱自殺的。因爲她爲了生計迫於無奈嫁給一個酒鬼，還是個喝醉酒就動手打人的酒鬼……”
江鉞把當初江家老太太是怎麼把苦苦哀求她的母親給趕走，抱着病弱的她，母親又是如何操勞辛苦，後來嫁給那個酒鬼過的又是怎樣痛苦等等這些，全都告訴林九。
他的臉上始終帶着殘忍的笑，講述的那些事實讓林九的臉色從驚訝到憤怒再到最後的悔恨。
見他的臉上帶着瘋狂的恨，江鉞覺得格外舒坦。
看吧，現在終於有人跟他一樣，因爲那個女人所遭受的痛苦過往而憤怒，痛恨。
他不再是一個人活在黑暗中，掙扎在地獄，每天被報仇所折磨。
呵呵，多好啊，終於有人在地獄陪伴他了。
江鉞的眼底猙獰扭曲的笑，看着林九越來越憤怒的眼神，他卻越來越覺得痛快。
“呵呵，是不是沒想到？你盡心盡力服侍了三十幾年的主子，竟然是害死心愛女人的毒婦的兒子。這滋味，怎麼樣了？他們一家人錦衣玉食的時候，我的母親卻要去撿菜葉養活我。她那麼有才華，那麼聰明，本來可以擁有一個光明的前途，卻因爲江家全都毀了。她爲了養活我，甚至差點去賣。哈哈，你肯定想不到吧。”
林九的雙手憤怒的緊握，太陽穴也鼓着青筋。
一雙眼睛因爲憤怒而變得血紅，那裡面盛滿了憤怒後悔和滔天的恨意。
他越是如此，江鉞卻偏偏要說更加殘忍的話。
他就是要看着他被恨佔據全部心神，跟他一樣墜入地獄，對江家恨之入骨。
“那個男人自始至終都沒有找過我，找過我母親。他迴歸家庭，心安理得的做他的成功人士。真是個虛僞到骨子裡的男人，明明玩弄拋棄了一個美麗的大學生，卻在人前裝的道貌岸然。”
恨吧，越恨越好。
“怎麼會怎樣？我該死！如果我當時問清楚那個男人是誰，子欣就不會死。都怪我，都怪我。”
林九一臉痛苦的自責着，眼底閃爍這悔恨的淚花。
“怎麼能怪你呢？明明是江家的錯，是那個狠心的毒婦，還有毫無擔當的孬種。是他們江家害死了我的母親，所以我要報仇，我要讓江家所有人都下地獄。”
江鉞的神情頓時變得瘋狂，眼底猙獰的扭曲一片。
林九聽着他的那些話，眼底也漸漸充滿了恨意。
他當做寶貝一樣捧在手心的女人，竟然被人如此玩弄拋棄。
爲了不讓她吃苦，他做出那麼多的努力，恨不得每天打八份工。可那樣好的她卻被人那樣傷害，甚至放棄一切，嫁給一個醉鬼，最後竟然以自殺的方式結束了悽楚苦悲的一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