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慮到蘇浣的身體情況,宋景舒做了點爽口的清粥小菜,色澤鮮美,香飄四溢。
睡一下午沒怎麼進食的蘇浣肚子餓的咕咕叫起來,許是紀雍塵態度軟化了點,又或者是真餓着了,她沒說話,悶頭刨飯。
宋景舒坐在餐桌另一邊,發現紀雍塵沒動筷子,暗眸正一瞬不瞬盯着小姨媽的動作。
紀雍塵長得帥是帥,就是太冷了,冷的讓人牙齒打哆嗦,真不知道小姨媽怎麼招惹上這種人。
等蘇浣吃完飯,紀雍塵想點根菸壓壓心頭的煩躁,一想到她還懷着孕,又掐了這個念頭。
蘇浣胃裡酸脹感因爲進食緩解很多,說是吃飯,她也並沒有吃太多東西,要是吃撐了又吐,難受的就是她自己。
吃過飯,宋景舒收拾碗筷,蘇浣坐在沙發上低頭思考,她不得不面對的現實。
她要怎麼和紀雍塵開口,才能讓男人放過她,離開這裡?
她不可能跟紀雍塵走,打掉孩子嫁到楚家,是她唯一的路,蘇浣始終都沒動搖過。
“你——”
“我——”
蘇浣和紀雍塵同時開口,前者咬了咬下脣,“你先說。”
“我和你回蘇家,解釋清楚這一切,然後你跟我走。”紀雍塵聲音淡淡,帶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聞言,蘇浣猛地擡起頭,一臉錯愕,“不行!你不能跟我回去!他們不能知道這件事!”
她不敢想紀雍塵回去之後會發生什麼,鋪天蓋地的指責和謾罵,還有老夫人傷心的眼神,這都是她承受不起的。
孰料紀雍塵臉色猛地沉下來,蘇浣就這麼排斥他?帶他回去解釋清楚都不行?
“那你直接跟我走。”紀雍塵冷聲道。
“不可能!”蘇浣這次拒絕的更加乾脆。
紀雍塵淡淡看着她,面無表情:“回DARK之後我會明媒正娶你,你的孩子也會做我的繼承人,除了感情,其他你想要的一切我都能給你。”
除了感情……
心裡涌上來的酸脹疼痛感不容忽視,蘇浣突然覺得自己特別可悲。
紀雍塵爲什麼又要來找她?
無非就是爲了她肚子裡的孩子。可他明明不愛她,連一點愛她的謊言都不捨得施捨給她。
苦笑着搖頭,蘇浣道:“我不可能跟你走。”
“你沒得選。”紀雍塵有點不耐煩,“一,我跟你回去解釋清楚,你跟我走。二,你直接跟我走,只有這兩條路。”
窗外的太陽徹底西沉,暮色四合,Z國街燈亮起,星星點點連成一片,像銀河,像星海。
他擡腕看錶,而後冰冷的視線又落在蘇浣身上,“我給你一晚上的時間考慮,明天早晨,給我答覆。”
頓了頓,紀雍塵補充道:“如果你做不出選擇,我替你做決定。”
說罷,他站起身到房間外抽菸。
蘇浣坐在原地,左右爲難。
紀雍塵說的兩個決定她都不可能選,無論哪一個給蘇家帶來的打擊都是毀滅性的,她會把這件事爛在心裡。
但現在,紀雍塵逼着她做決定。
如果能逃跑就好了,拖延一時是一時,如果真的打掉孩子,紀雍塵又能對她怎樣?能給紀雍塵生孩子的女人不止她一個。
腦中忽的靈光一閃,對,既然紀雍塵逼她,她何不逼自己一把,痛快的作出決定,一了百了?
她受夠了這種踟躕不決的日子,她要自由!
在紀雍塵面前表現的卑微可憐讓她自己都唾棄自己!
在前後不過短短三分鐘內,蘇浣做了一個膽大妄爲且不計後果的決定——逃跑。
這件事不是她第一次做,需要精密的部署和規劃,而且她不準備回蘇家,先跑到其他地方躲起來,打掉孩子,再回蘇家。
生米煮成熟飯,紀雍塵也無可奈何。
窗外是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套房內有好幾個臥室,紀雍塵今晚也住在這裡。
雖然知道在男人面前成功逃脫的機率不足百分之一,但她還是要試試。
和宋景舒打過招呼,蘇浣先回臥室佯裝睡覺。
萬籟俱寂,早該熟睡的蘇浣在黑暗中倏然睜開眼。
穿好鞋子和衣服,蘇浣躡手躡腳爬下牀,客廳內空無一人,紀雍塵和宋景舒都在房間裡睡覺。
胸腔中的心臟劇烈跳動,靜謐的客廳中她聽見自己砰砰亂跳的心跳聲,蘇浣沿着記憶中的路線輕手輕腳拉開房門,兩側亮着暖黃色燈光的走廊赫然映入眼簾。
蘇浣深吸一口氣,回頭深深看一眼紀雍塵所在的房間,踏出第一步。
酒店鋪的地毯很厚,踩上去沒一點聲音,蘇浣吸取前車之鑑把手機放在枕頭下,防止通過手機定位找到她。
走出酒店門已經凌晨兩點,街道上空空如也,一點聲音都沒有。
天空是化不開的漆黑,點點繁星遠在天邊閃耀,蘇浣覺得沒有紀雍塵在身旁的壓迫感,連呼吸都是自在的。
她獨自一人漫步在街頭,久違的越獄感讓她既熟悉又陌生,心情都難以抑制的雀躍。
開心!
蘇浣難得心情舒適,邊走邊打量周圍景色。
夜晚空無一人的街頭比起白天更別有風味,異國風景充斥着濃濃的人文藝術氣息。月光傾瀉在蘇浣身上,在腳下凝成一團小小的影子,隨着步伐走動緩緩拉長。
只要她行動夠快,明天就能離開這裡一段距離,沒有手機就定位不到她,她再買一張隨便去任何地方的機票,在當地醫院打掉孩子,之後的生活就會步入正軌。
即將解脫的清爽感讓蘇浣步履輕快,繞過一個燈光昏暗的街角時,她猛地頓住腳步,笑容僵在臉上。
垂在身側的雙手瞬間攥成拳頭,蘇浣覺得渾身血液齊刷刷衝向頭頂,瞳仁兒都微微震顫。
怎麼可能……!
身材修長挺拔的男人長身立於街道盡頭,昏暗的燈光像一層薄紗籠在男人身上,似夢似幻。
骨節勻稱的指尖夾着的一根香菸忽明忽暗,男人輕輕抖落菸蒂,掐滅菸頭準確無誤的扔進垃圾桶內,而後雙手插兜,慢條斯理邁着步子,一步一步朝她走過來。
每一步都踩在蘇浣心跳鼓點上,男人落了滿身流輝,帶着冰冷的月色,緩緩走向她。
像雪崩,像流沙,像瀑布,生與死在這一刻拉鋸到極致,紀雍塵來了,帶來了幻滅,也帶來了死亡。
蘇浣雙腳生了根似的定在原地,她想轉身就跑,可全身像被抽乾力氣一樣駐在原地。
嘴脣因爲心生的恐懼而微微發抖,蘇浣心跳猛地沉至谷底,眼睜睜看着男人踱步走到她面前。
“怎麼不跑了?”男人挑起一側脣角,輕蔑,又鄙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