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櫟櫟停下腳步。項子恬壓下心中的恐懼望着被推出來的人:“爸爸?”
“病人家屬呢?”醫生問。
沈夫人匆忙湊上去:“我是,我是珉桓的媽媽,他怎麼樣了?我兒子什麼樣了?”
“已經脫離危險期。”沈夫人剛要鬆一口氣,就聽醫生繼續道:“但是以後可能無法行走,只能藉助輪椅。”
沈夫人的臉色瞬間沒有血色。
項櫟櫟臉色同樣慘白,但是她反而鬆了一口氣,低着頭無意識的低語:“只要活着就好,活着比什麼都好……”
項子恬幫母親擦掉落下來的眼淚抱了抱母親的脖子小聲問:“媽媽,我們還留下嗎?”
項櫟櫟看了一眼整個被包起來的沈珉桓,心裡劃過一絲不捨,她柔聲問女兒:“恬恬想留下嗎?”
項子恬臉色掙扎而猶豫:“恬恬擔心爸爸,可是恬恬不想留下,恬恬害怕……”項子恬說着擡頭小心看了沈夫人跟沈玉露一眼。
她現在也明白,好像她跟母親每次遇到奶奶的時候,母親都會不開心,自己也會不開心。
“那我們就回去吧。不過回去之前去看看爸爸。”項櫟櫟把女兒放在地上,理了理被盧柏立抓的凌亂的頭髮,帶着女兒先去找了醫生詢問沈珉桓的情況。
剛剛說的只是一個大概,真實的情況遠遠比他們想象的要嚴重的多。
醫生告訴項櫟櫟,沈珉桓不止因爲爆炸跟腿受到重擊再也站不起來,身上其他方面也受到了重擊,內臟不同程度的受到了重傷,以後要恢復恐怕要很長時間的照顧,而且因爲他靠近爆炸中心地帶,爆炸的碎片嵌入身體中,醫生把那些爆炸碎片取出來就廢了不少事,恢復起來怕是無比痛苦。
不過這些相比無法站立的雙腿好像都不算大事。
瞭解清楚以後,項櫟櫟帶着女兒去看父親,走到病房門口的時候,就聽到沈夫人哭哭啼啼的聲音,頓時覺得無比煩躁。她面無表情的擡手敲了敲門。來開門的是沈玉露。
沈玉露看了她一眼,猶豫一秒把兩人放進來。
“櫟櫟。”
沈珉桓虛弱但是溫柔的聲音傳了出來,項櫟櫟的眼淚瞬間落了下來。
“爸爸!”項子恬現在一點都不害怕,只要爸爸媽媽都在她身邊,她就什麼都不怕。
“恬恬。”沈珉桓微笑着看女兒。
沈夫人依舊哭哭啼啼的低着頭,隱約能看到臉上被項櫟櫟打出來的深紅色的巴掌印。
“媽,我想跟櫟櫟單獨說說話可以嗎?”沈珉桓跟母親祈求道。
沈夫人看了一眼兒子,又回頭看了一眼項櫟櫟,最後點點頭,起身帶着沈玉露離開了病房。
項櫟櫟帶着女兒過去坐在牀邊看他:“你什麼時候醒的?”
沈珉桓想了想:“推出病房的時候吧,我害怕見不到你們,很早就醒了,不過推出來的時候還睜不開眼睛。”
他笑的很柔和,但是臉色慘白,被紗布包着的額頭給人一種無力的虛弱感。
項櫟櫟低着頭流着淚:“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沈珉桓想幫她擦掉眼淚,但是太難了,他連伸手都做不到,就連現在看到項櫟櫟眼中都是虛影,唯一支撐他清醒的就是渾身的疼痛跟心理強撐着的意志力,此時聽到項櫟櫟宛如自我安慰一般的低語只是苦笑:“算沒事嗎?我可能以後都站不起來了。”
項櫟櫟帶着眼淚衝他微笑:“可是對我來說,你只要沒死就是沒事,只要你還活着比什麼都好。”
沈珉桓的手指倏然收緊,他臉上溫柔的笑容也凝固了一瞬。
“你有話要說?”項櫟櫟看着他的臉色問道。
沈珉桓點了點頭,目光中閃過一絲掙扎跟猶豫:“有一件事……要跟你商量。”
“你說,只要我能做到。”項櫟櫟擦掉眼淚笑了笑:“我以爲,我們的關係不需要這麼客氣。”
沈珉桓臉上掙扎的神色更甚,最後彷彿下定決心一般,咬牙說道:“我們曾經約定好,等我回來以後就結婚……”
“我記得,等你身體稍微好一點,我跟你結婚。”項櫟櫟平靜的說,臉上帶着一絲柔和的笑容。
沈珉桓垂下眼瞼:“我的意思是,現在我已經成了這樣,我連健康的身體都沒有,還有讓你爲難的家人,這樣的我,配不上你……所以婚禮……”
“婚禮照常進行。”項櫟櫟收回臉上的笑容極其冷淡的吐出這幾個字。
沈珉桓抿着嘴不說話。擡眼看她,看到項櫟櫟也在看他,目光裡有他所熟悉的溫柔跟堅定,目光深處還有一絲不可見的害怕跟脆弱。他用力的握緊了唯一能動的手,只覺得心裡像刀割一樣疼痛。
“對我來說,怎樣的你都沒關係,只要是你就好,無論你是傷了,病了還是殘了,我喜歡的是你,我願意跟你在一起,只要你沒事,我都沒關係。”項櫟櫟低着頭微笑。聲音堅定沒有一絲勉強跟遲疑。
“可是我覺得我配不上你……”沈珉桓幾乎咬着牙,一個字一個字吐出來,他的眼眶通紅,但是他不敢流淚,因爲現在渾身無法動彈,他連自己擦眼淚都做不到,他既然已經想斬斷這層關係,就絕對不能讓項櫟櫟看到一絲軟弱。
但是在項櫟櫟看來,現在的沈珉桓渾身都是弱點,他的氣質,他的神情,無一例外告訴自己:“不要離開我。”
項櫟櫟笑了笑:“四年前你也說配不上我,你不也還是來追我了嗎,你這麼霸道,連我跟別人站在一起都受不了,你能問問自己,就算你成了現在這樣,你能平靜的說服自己看我跟別人結婚,看恬恬喊別人爸爸嗎?”
沈珉桓的臉色變得極端痛苦。那樣的場景只是想想就疼痛的窒息,可是即便如此,他也知道他不能耽誤項櫟櫟。他用力的,充滿遲疑的說:“我可以。”
項櫟櫟看他強撐的樣子笑了笑:“你真了不起,你確實可以,不過我不行。”
沈珉桓抿着脣倔強的擡眼看她。
項櫟櫟直視他的眼睛說:“我這輩子只有你,也只想過跟你在一起,你能看我跟別人在一起,但是我無法心裡想着你還跟別人在一起,我做不到,所以我的愛人只能是你,如果你真的覺得難過,真的覺得愧疚,就不要想着讓我離開你,忘記你,當做沒有見過你,對不起,我真的做不到,如果你真的也愛我,你應該想辦法站起來,而不是躺在這裡提出讓我爲難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