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遠縣的大牢還是一如既往的平靜,淡淡的霧靄縈繞在壁燈藍焰靈火的跳耀閃動之下,細細舔舐黑暗,泛起瑩瑩青冷紗織。
三元熟悉這溼寒透骨的冥霧,他此刻比先前赤手空拳初闖大牢之時更有底氣和信心,意念力也更爲專注,毫不猶豫地繼續前行,他對黑霧中的世界,十分的期待。加快了步伐,向濃霧深處進發!
很快,青燈閃耀下的霧靄越來越濃密,三元覺得那種後背癢癢麻麻的感覺又回來了,他急急地前行,倏而轉身,警惕地觀察四周,然後繼續前行,故意向黑霧更加濃稠的地方走去……
雖然他的內心對未知充滿了渴望,但是多多少少還是有一些緊張的,因爲周圍的這一切,太過波瀾不驚,霧靄徐徐彌散,雖然氣氛詭異,但是實在是太安靜、太祥和了。
三元很快被黑霧包裹住,那些濃稠霧靄再次在離開他身軀一尺左右的距離之外交錯彌散,編織成繭。三元好像是這繭子中的蠶蛹一般,靜靜地內心平和地,等待着蛻變一刻的到來。
丁萬一直沒有現身,三元沒有發現上次進來大牢時那種被跟蹤和窺視的感覺。
現在他已經快要將路走到盡頭了,這是男牢最深處的一個折彎,丁萬難道此刻不在大牢麼?難道他去刑場了?剛纔提趙大的時候,趙大已經說了,丁萬隻在他行刑的時刻,是在刑場的。過了時候,他就回去了。回去,指的是回大牢裡去了麼?
三元心裡胡思亂想着,丁萬是個捕快,他可以合理地出現在縣衙的任何一個與公務有關的地方。如果不是大牢,也可以是衙役房,膳房,皁吏房……剛纔自己到處提犯人,刑場提了趙大,女牢提了他婆娘,紛紛帶去大堂,也許已經引起了丁萬的警覺,或許他根本就知道包拯已經返回了定遠縣。他對縣衙如此熟悉,對包拯辦案的流程和習慣又瞭若指掌,他若真的有心躲着三元,不願意被他找到,能藏身的地方有的是呢!
怎麼辦?定遠縣衙有四百多間房屋,大海撈針肯定不行,到處亂跑撞運氣也不行,得想個辦法主動把他引出來才行。得想到一個絕對會讓他感興趣,並且無法抗拒的辦法!
三元回想起牢內不規則分佈的一間間牢房,靈光一閃,“叮!”,有辦法了。
不知道成功的可能性有多少,不過也許值得試一試。他想起來這定遠縣衙與景陽縣衙的區別之處,在於定遠縣衙大牢的走道都是曲曲折折,每一折都不過才幾間牢房,而且所有牢房絕對沒有面對面而設的。也就是說,這牢中的犯人,一旦關進來,就被嚴格禁止接觸,別說是說話了,就連對視一眼都是奢望。
這點規矩,正好可以利用一把。如果這個是定遠縣特別強調的規矩,那麼牢房內的人犯互相交談,一定是大忌。如果這大牢裡突然充滿嘈雜的交談之聲,只要丁萬此刻身在大牢的範圍之內,就一定會被引來。
三元選定了大牢最後一個拐角深處最最靠裡的一間牢房,上了鎖鐐的木門並攔不住他,他拿出剛纔穿越女牢牢門的辦法,輕鬆地就進到了牢內。
這間牢房比剛纔趙大妻子所呆的那間更加的陰冷潮溼,就好像幾百年沒有呆過人一般,青磚牆體孔隙內充滿了正慢慢滲出的溼滑潮汽,好像一塊固化的大海綿,又如一道隔絕陰陽的屏障,潮寒溼氣使得牆體對靈量的掩護作用更爲顯著。
三元藏身到牆角青磚之下,再次平靜了一下心神,他深深地吸了一口寒氣,儘量收斂起各靈量場的靈量,頂輪蓮花轉速逐漸隨着他的平和心境放慢了下來。
三元五魄靈量收斂,使得團團包圍着他的黑霧開始遊曳着向他的身體密集靠攏過來,從原本一尺的禁區範圍,近身到半尺、三寸,乃至一寸許……部分黑霧的霧絲翻卷,已經幾乎就能舔舐到三元的身體了。這個已經是他能夠忍受的極限了!再接近,恐怕就要爲幽冥寒氣所傷。
現在他調整好了身體所有能量場的靈量,希望足夠成爲保護自己不被發現的掩體。
三元沉靜下心神,緩緩將雙眼合上,眼瞼黑屏之上,支離破碎的畫面開始重組出現。不過因爲他此刻儘量壓抑着眉心輪靈慧魄的能量場,所以重瞳能解析出來的畫面十分的有限,並無半點顏色,只有一些以線條勾勒出的黑白輪廓而已。
現在他準備好了模仿獄中犯人的嘈雜之聲,同樣的問題,氣魄在喉輪,喉輪的靈量也被刻意地壓抑下去了,此時只能發出咕咕噥噥的聲音,加上冥界空氣稀薄,聲音傳送的方式非常特殊,恐怕這樣就不能傳的很遠。
呵呵,那也沒辦法,先試過再說吧。自己入冥界才只有一天,不過那個丁萬遊魂被鎖在三魂界已經有好幾百年了,說不定他的聽力早就強過三元百倍了。三元只能聽到很近的地方傳來的聲音,也沒規定丁萬就不能聽的更遠些。
三元還真是有意思,他要模仿牢房內的嘈雜之聲,以達到吸引丁萬的遊魂的目的。不過他還真不是隨便瞎咕噥的,尚未開口之前,他便已經打好了腹稿,給這頓咕噥構思了一個完整的劇情出來了:
“柱子,都準備好了嗎?”
“恩,三兒和我都好了,老狗,什麼時候行動?”
“噓!等着,我發號令就動手。”
“我很緊張……”
“別緊張,別讓人看出來。”
“老狗你幹嘛?”
“噓,你們都輕一點!別把官差給招來了。你們看這個,看到沒有?”
“哇……你怎麼辦到的?”
“居然這樣也行?你怎麼辦到的?”
“呵呵,我偷了個湯匙,每天等所有人都睡覺了就幹活,一天挖兩個時辰,挖了三年了。”
“這通到哪裡?”
“回頭你就知道了。”
“老狗,挖出來的土你怎麼處理掉的?”
“沾了尿糊成糞便的樣子,每天往糞桶裡丟一坨,弄掉點。有機會放風的時候,攏點土在袖子裡,假裝跑步,細細的灑掉點,反正就機會就一點一點地處理掉。”
“哇,你真厲害!這也想的出來。”
“噓!安靜,你再大聲要把差役給招來了。”
“哦!哦!我們什麼時候行動?”
“恩,什麼時候行動?今晚嗎?”
“彆着急,不要魯莽,三年的辛苦前功盡棄就完蛋了。等着……”
“老狗,要等到什麼時候?”
“柱子,你耐心點!”
“柱子,不該問的事情,你少問。”
“滾,我問老狗,我也沒問你。”
“三年了就等這一天,你別把大家都給禍害了!”
“什麼?我禍害了誰了?我告密去了嗎?”
“噓!你們都輕點,吵什麼?現在是吵架的時候嗎?”
“大家安靜,老狗,好像有人過來了!”
“安靜!安靜!”
“在哪裡?我怎麼沒聽到?”
“柱子!安靜!”
“在牢門口了,噓噓!都別出聲!”
……
三元的內心真是緊張極了,大牢裡重新恢復了寂靜。他的確感到有一股異樣的氣息正向他接近,從走廊悠悠緩緩的向最深處這間牢房遊移過來。此刻似乎就在他藏身的牆體的背面,那物停了下來,可能是在傾聽牢房內的動靜。
三元屏息凝神,不敢有一點點的靈量外泄。
那物隔着一堵青磚牆,此刻也許正和三元面貼面地互相觀察。明顯是猶豫了一陣,三元感到對方又開始移動了。不對!他沒有繼續向牢門的方向遊移過來,而且反向移動,可能是要退出去了。
三元咬咬牙,再給點力吧。牢房內的咕噥聲又再度響起:
“走了嗎?”
“噓!”
“好像離開了。”
“沒事了吧?”
“我再聽聽,你們安靜!”
三元感到牆體對面那物,似乎又突然停下腳步,轉回頭來了。
“好像是離開了,沒事了,要不我們行動吧。”
“老狗,怎麼說?”
“好,那就現在,趕緊,把磚皮扒下來。”
再給點刺激!牢房裡傳來一陣“喀喇、喀喇、”的撬磚聲,又聽到悉悉索索好像好多人的腳步移動聲。
三元心中暗暗叫好,他感到牆外那物又轉了回來,正快速地向牢房門口的方向移動。三元這時全身的靈量已經保持在很低的狀態之中,雖然已閉目開啓重瞳,但是看的依然不是非常清楚。
他聽到牢門處傳來“康啷啷”開鎖的聲音,非常好,那廝果然中計了!
三元現在離他已經非常近了,早前的那種全身異樣的被跟蹤感又回來了,就是他,這個就是丁萬!
這個時候,三元已經能夠看到黑白線條組成的丁萬的輪廓,進入了牢房之中了。
“就是這個時候了,柱子,三兒,動手!”老狗突然大吼了一聲,丁萬明顯被鎮了一鎮!
不過牢房中並沒有什麼老狗,從一團黑霧中跳出來的少年正是章三元,剎那間他催動頂輪蓮花,迅猛開啓全身靈量場,五魄靈量如萬丈霞光般奔涌而出!丁萬還沒來得及看清那突然出現的白白的一團晃眼亮光到底是啥,便覺得有一股勁風撲面而來,牢房之中遮蔽遊魂的黑霧被立時吹散了三尺!
晃眼白光趨向平和,團團白光的包圍之中,逐漸顯露出一個手持巨大黑摺扇的少年,那扇子微微一扇,又是一股呼嘯而來的勁風,重新集結彌散中的黑霧經不起再次受此強風的洗掃,一蕩而盡,徹底退出牢房之外了。
而幾乎與此同時,那少年的身上,搶眼光芒逐節升級,如一把把呈放射狀離體的光刀一般,向四面八方飛射過來!
丁萬的遊魂,失去了黑霧的保護,已經**裸地暴露在了一片刺眼強光的包圍之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