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鋪頭遞上一方絲帕,高清水接過在手,只見這是一條桑蠶絲平紋錦綢織法的熟絲織品,在歸屬上應該屬於吳絲,是非常高級的品種。絲帕織錦嚴密,平紋細膩,上有青梅繡品點綴,雖然半新不舊,但是可以看出來絲帕的主人非常的珍惜愛護,摺疊印痕清晰,全無半點污痕。
高清水心下沉吟,難道在這絲帕之後,隱藏着這死去的女子的真實身份麼?遂將絲帕又交還給魚得水,吩咐道,“這女子的身份之謎,必須儘早解開,你可拿這絲帕到周圍街坊去打聽,看看能不能得來什麼線索,另命畫師,畫着女子的圖影,即刻起到全府上下,全鎮上下,全縣上下張貼,有能提供線索的,重賞。”
魚得水得了命令,下去辦差事。章三元看在一旁,也在心中默默地把這絲帕的款式和圖樣給記住了。
一時蔡老爺吩咐白管家,收拾家裡空閒的屋子,給高縣令及留府辦差的公人們居住。白四爺想了半天,回道,“只有西廂那邊空屋子多,讓寄住咱府的陳相公挪最後面那間去,把前面的聯排空出來給縣衙的公人們休息,最好的一間廂房,收拾給高縣令居住。”
蔡老爺點頭稱可。
三元在一邊聽的非常仔細,偷溜出來,趁衙役搬運屍體的空隙,去張望了一下那具女屍。見那女子長的也算個美人,眉目清秀,五官端正,只是頭髮略顯凌亂,衣服雖然整齊但稍不合身,心中懷疑那衣服極有可能並不是這女子自己的。
這時在佛堂附近來來往往的人逐漸嘈雜鬨鬧起來,好多沒事的家園,外房的夥計,也都來張望打聽情況,雖然衙役一直在驅趕看熱鬧的人,無奈蔡府太大,人多且雜,所以不停的有人東張西望。
三元在衆人之中反而再看不清什麼,心想我還是先上鼓樓去,那裡位置高,反而看的清楚。於是又轉回到鼓樓之上,從那高處向園內張望。
……
錦雯因爲端茶送水,跑來跑去好幾次了,衙役們並不攔她,往哪裡都放她走動。
只有一個人,暗自關注她的行跡好久,這個不是旁人,就是鼓樓上坐鐘撞鼓的章三元。三元先是因爲這小廝撞了自己一把,而對他有點印象,然後見他中途離開佛堂,直奔小姐們的閨閣處去,就更加的好奇,再不多時,又看他從後院跑了出來,又跑去佛堂,就更加好奇了,這會兒見他也不呆在佛堂倒茶,也不去後院,就在佛堂附近轉來轉去。
三元的位置高,看的很清楚,加上又對這小廝特別的留意,所以錦雯跑東跑西就一直沒有脫離出他的視線,反而增加了他的好奇之心。
三元實在耐不住了,一骨碌從鼓樓上鑽下來,他也沒去別的地方,連飯都不想吃,直接就奔錦雯而去,他去瞧瞧這個小廝到底在幹嘛呢?
錦雯等人們紛紛離去,悄悄轉到假山後巷發現屍體的地方,想看看現場。冷不防肩上被人拍了一下,嚇了一跳。
“喂!”一聲呼喝。
錦雯回頭,見是下午與自己撞了個滿懷的那廝,正一臉疑惑地看着自己,“幹嘛?”
“你在幹嘛?”三元問。
“我幹嘛要告訴你我在幹嘛?”錦雯扭頭要走。
三元伸手攔住她去路,“我是鼓樓看鼓的,老爺關照我,最近看到可疑的人在附近出入,都要給他彙報。我看你好久了,覺得非常可疑,所以來調查調查,請你配合。”
“額……”錦雯瞪他一眼,“多管閒事。”
“哇,我多管閒事,還是你有什麼不可告人的事?”三元並不是真的懷疑錦雯,不過覺得她好玩,逗逗她很開心。
錦雯纏他不過,胡編道,“好吧,我告訴你,不過事關機密,你不能告訴別人。”
“嗯。”三元點頭答應。
錦雯道:“其實我是蔡老爺的親信小廝,蔡老爺命我秘密調查,尋找線索,緝拿真兇。”
“怎麼可能?”三元滿臉不相信的神色。“你年紀那麼小,看上去還沒發育呢,老爺怎麼可能交代給你這樣重要的任務。”
說着盯着他的身體亂看亂笑。錦雯又感到無比懊惱,想起白天和三元的身體衝撞接觸,一時面紅耳赤。其實三元並沒有想那麼多,他只是看錦雯穿在身上的衣服,明顯比身材肥大,所以亂笑。
話說這衣服究竟是怎麼回事呢,原來下午錦雯小姐爲了看熱鬧,讓雲姐給他弄件小廝的衣服來。雲姐出去轉了一圈,就去了老爹蔡中人的屋子,沒找到她爹,看到一個陌生男子正在牀上睡覺,牀上正好丟着件小廝衣服,她爲了省事,順手就拿了。
所以錦雯這時穿的,其實正巧是三元找不到的那件。陰差陽錯,都是雲姐的功勞,錦雯卻還不知道。
看三元欺負她年紀小,紅這臉辯解,“這樣重要的任務,交給我做別人纔不會懷疑啊,這是老爺思慮縝密。”
“那有衙役和捕快呢,他們都沒你厲害?”
“他們是官家人,對咱家的情況未必熟悉,家裡有很多地方,他們也不便出入。何況,如果發現真兇是府裡的人呢,老爺也希望他能比官府先知道,畢竟有些事情是需要小範圍控制影響的嘛,所以他們是明察,我是暗查,他們代表官府,我代表蔡府。”錦雯說的雖然是歪理,但是她的語氣堅定,柳葉細眉一揚一揚的,貌似很有說服力的樣子。
三元對兇殺案並不真的很在乎,他雖年輕,但是早就仕途閱歷很深了,更疑難的案情都有碰到過,破案早就成竹在胸,完全難不倒他,他需要的就是把線索整理歸併梳理清楚,然後一舉揭開謎底。不過現在,他覺得眼前這小廝十分有趣好玩,自己很想逗惹她而已。
因此說道,“你說的也有道理,我可以相信你是蔡老爺的密探,看你這年紀,應該也犯不下什麼姦殺案,估計不會是嫌犯。”
“呸,當然不是我乾的。”錦雯的粉臉又漲的通紅。
“哈哈,我沒說是你乾的,我是說你想幹也幹不了嘛。”三元還在說。
錦雯着急了,“怎麼證明不是你乾的,我看你可以乾的了。”說這話時,錦雯說完就後悔了,感覺這話說的輕浮,又想幸好三元不知道她的真實身份,就是個普通小廝嘛,說了就說了唄。
三元道,“我當然能證明,我是受了老爺的差遣命令的,剛纔大家都聽到的,老爺要我留心觀察佛堂附近可疑的人員出入情況。你既然是密探,你可以去向蔡老爺求證。”
“哼,我會去問的,不過既然你說的那麼像回事,我可以權且相信你。”錦雯又看他一眼,雖然這廝有幾分無賴,但是……心情逐漸放鬆下來,對三元並不像先前那麼厭惡了。
“嗯,那我們就一起合作吧,把這個案件給偵破了,表現給老爺看我們的本領。”三元提議道。
“合作?”錦雯略沉思了一會兒,她覺得她也需要一個跑腿的,方便調查,便答應道,“按理說他們都是代表官府的,我們都是代表蔡府的,我們的立場應該是一致的,你這個提議可以考慮。不過,我是親信密探,所以地位要比你高一點點,你要聽我的吩咐,萬事都要向我彙報。”
“好,這個沒問題。”三元嘻嘻笑着說道,“我不會搶小哥你的功勞的,你得主要的功勞,我協助你唄。”
這時,兩個人互相算是認識了,三元想起來還沒有彼此通報姓名,“我叫章三元,連中三元的三元,小哥你怎麼個稱呼呢?”
“我叫小羽,陸羽的的羽。”錦雯回答。
三元心想,這小廝還蠻有品的嘛,知道陸羽,想必是讀過書的,因此心裡更歡喜了,又問,“我是在鼓樓看鼓的,你在哪屋裡做事的?”
“我是密探,怎麼能隨便告訴你在哪屋裡的?這個也是保密的!”錦雯語氣很強硬。
她一硬,三元就軟了,“這個也要保密的呀,好好好,你說保密就保密吧。那我要找到了線索,應該到哪個保密的地方去向你彙報呢?總得有個接頭的辦法呀。”
“這個倒也是的。”錦雯稍加思索,“這樣吧,你有了什麼發現,可以用這個辦法找到我。你想辦法用蔡中人的名義給雲姐留口信,暗號是爹想你,雲姐是我們的聯絡員,她有辦法通知到我的,我會來鼓樓找你。不過沒有特別重要的發現,你別隨便找我,我很忙的。”暈,雲姐是大小姐屋裡的陪房丫環,三元哪裡接觸的到她,這個主意出的真絕。
“我要怎麼給雲姐傳口信啊?她是大小姐房裡的,她爹都沒辦法想見就能見到她,靠她傳口信,我也要有辦法把口信傳給她麼。”
“這個……”錦雯又想到靈秀了,“你可以去茶房,找靈秀,讓靈秀把老中的話帶給雲姐,靈秀負責送茶,她哪裡都能出入的。”
“哦,我先去茶房,找靈秀,讓靈秀告訴雲姐,她爹想她,然後雲姐告訴你,你就知道我找你了。”三元又想逗她,“雲姐是怎麼告訴你的呢?她是大小姐房裡的丫環,怎麼能和小廝時常聯繫的麼?”
“這個那個……”錦雯又被問住了,一跺腳,加高了語調,壓倒:“不要你管!”
呃……三元呆掉,不要你管最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