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的師爺臉上紅一陣紫一陣的,知道慕章才學遠高於自己,說這話分明是在調侃他做的詩不工整。
其實慕章並無此心,他不過隨口說說,的確這年頭誰都愛表現自己的幾分風騷才情,湊個五言一句七言一句,就自認爲是在作詩,韻轍不論,平仄不究,還要到處去賣弄哩。
慕章是個飽學的才子,這審不明師爺怎麼能和他相比,慕章怕師爺面子太掛不住,繼而說道,“不過作詩也要有詩情才行,我這幾日叨擾縣衙,原是爲了心愛貴縣的菊花,想一飽眼福才肯繼續上路。如今雖然菊花還沒有到盛開的時候,不過閒着也是閒着,有興遊歷一下貴寶地的名山大嶽,不知道有沒有值得推薦的去處?”
師爺見是動問本處鄉土名勝,趕緊回道,“這附近好去處倒是有的,若公子愛山,這附近最有名的便是八目山了,可惜不是尋常人可以去的地方。”
慕章心中暗自一喜,原來得來全不費工夫,難道“八目”、“三香”、“老鼠”中的“八目”說的就是這座八目山麼。
趕緊問道,“好一個八目山,能起這樣的名字,其中必有高人啊。”
這裡文的作者又要說文解字一番,何爲八目呢?八目指的是儒家提倡的個人道德修養和立身的八個步驟。它是大學》中所說的:格物、致知、誠意、正心、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儒家把認識論的格物、致知,道德論的誠意、正心、修身、齊家、政治論的治國、平天下聯成一個不可分離的體系,並稱爲八目。與明明德、親民、止於至善的三綱並稱爲“三綱八目”。三綱八目是儒家學派教育體系的最根本思想。
審不明聽了這話,笑道,“高人不知道有沒有,不過強人怕是真的有。這八目山不太平着呢。”
慕章聽他這樣講便越發的好奇,想到夢中的那個頭目和一羣嘍囉,莫非就是審不明口中的強人?
故意問道,“朗朗乾坤、太平盛世,難道山中還有強盜不成?若是有,官府難道聽任不管的麼?”
審不明搖搖頭道,“怎麼沒有,這八目山中有個三湘會,聚集了一批強盜,這些人原是三湘逃難來的難民,自從盤踞在這八目山,集結成社,有了組織成立了幫會,在我們這一帶有名的很呢。”
再掉個書袋,說說三湘是個什麼玩意兒。衆所周之,湖南簡稱爲“湘”,那是因爲一條湘江縱貫湖南全省。其中,湘水發源地與灕水合流後稱“灕湘”,中游與瀟水合流後稱“瀟湘”,下游與蒸水合流後稱“蒸湘”,這就是所謂的“三湘”,但是從普通意義上來說,三湘指的就是湖南。比如福建又稱八閩,江蘇北部地區又稱兩淮,湖南以湘江得名,因此又稱爲三湘。
慕章這時,已經把“八目”、“三香”、“老鼠”中的“八目”、“三香”都搞清楚了,“八目”指的是八目山,“三香”指的是三湘會,這些應該都不是巧合,而是線索無疑。現在只剩最後一個未解的迷題,“老鼠”指的是什麼呢?這個謎底尚未解開。
慕章繼續問道,“既然知道八目山中有匪患,何以不剿滅他們呢?”
師爺神秘一笑,說道,“三少爺不是外人,告訴你也無妨。從來地方剿匪,都是越剿匪越多的。”
“這話是什麼意思?”慕章好奇地問道。
這審不明真是酒喝多了,面露得意之色,說道,“這地方上有匪患,國家就有專項的剿匪撥款,附近鄉勇也能夠得到官府的資助。惡匪當然要繳,可是八目山的這夥匪徒,他們並不騷擾地方,只是佔山爲王,問過路商家收取過路費、保護費,既不侵擾鄉里,也不危害地方,反而經常接濟窮人。”
“他們常年來已經形成了和官府和平共處的遊戲規則。所以地方官府也樂得山中有匪,每年還能借助他們得到朝廷貼補的剿匪經費,他們也能夠安分守己,只在自己的活動範圍內求財。因爲這個原因,所以明知山中有匪,也就聽之任之了。”
慕章笑道,“這倒是的,只是不知道我若去八目山野遊,會不會有被山賊打劫的危險呢?”
審不明笑道,“就是你問起,我這麼胡亂一說,你去那地方做什麼,萬一遇到什麼事情,我們縣衙是擔待不起的。”
慕章道,“我不去,就是問一下地方上的風土人情而已,師爺不用緊張。這時候也不早了,師爺早點休息吧,慕章告辭。”
審不明起身相送,慕章見他酒吃的很醉,步履都快不穩了,再三請他留步。
慕章回到自己房中,心中思索,如今已粗粗地搞清“八目”和“三香”的所指,如果因爲害怕強盜而中斷調查,那實在是可惜。
何況自己有丁甲丁乙二大高手保護,料這些江湖盲流烏合之衆也不能拿自己怎麼樣。若要最終弄清“老鼠”的含義,看來不深入虎穴是不行的。
於是心中暗暗決定,明天就上八目山尋三湘會去,一是去查訪花姐的下落,二是去打探強盜窩的情況,若是他們真的與最近發生的數起少女拐賣案有牽連,朝廷不派兵剿滅,那就是養虎爲患了。
不過他現在並不十分確定,因爲夢境所指示的線索還有許多的謎團尚不清楚,除了“老鼠”的意思沒搞懂,也還不清楚那山頂茅舍庭院中居住的到底是什麼人家,與被虜走的花姐有什麼關係,爲什麼會出現在他的夢中?
慕章是從師爺房裡出來,便直接回了自己的屋子,他投入地想心事的時候,慣於無視身邊一切的事物,所以進了屋清蘭起身迎他,他完全沒有留心迴應。只是自顧自地隨手脫了長袍遞給她。
清蘭將那補裘長袍拿去裡屋掛好,又復出來,見慕章已經坐到小几旁,正手拿着昨日寫的那張紙片,看着紙上那六個字想心事。
清蘭上前問他“吃過飯沒有?”
慕章心思不在,隨便答了聲“沒。”
清蘭又道,“那我叫人送飯來。”
慕章答,“哦。”頭都不曾擡一擡。
清蘭心中就有些不爽了。其實慕章這樣癡癡投入地想事情的樣子,她並不是第一次看到,也早就習以爲常,知道他專注於一件事情的時候,向來心無旁騖。
可是今日的清蘭,心思與往日不同啊。昨夜剛被慕章死耍無賴討去了女孩子最寶貴的東西。原本今天身體還在不適應,可是內心卻一直無比的甜蜜,偏偏這個時候,慕章的情緒不配合她,今天進進出出好多回,眼睛裡好似完全看不到她一般,所以心下難免嗔怪。
心中想着,這混蛋到底當我是什麼呢?只是旅途中無聊打發寂寞的玩具麼?才過了一天,居然就完全不記得昨夜自己怎麼死皮賴臉的糾纏,難怪小說中都說男人對女人總是得不到的時候看着什麼都好,得到了也就隨手丟了,這死冤家,昨天還軟磨硬泡有說有笑的,今天都不拿正眼看我了。
心中這樣想,不免行動中就表現了出來。一會兒縣衙的下人送來晚飯,清蘭沒好氣地給他端過來,碗盞重重地砸在桌上。
慕章這時正在想昨日聽書突然事發時的種種細節,想今天在茶樓後院遇到的古怪狀況,想夢中那些線索提示,想審不明說的關於八目山的情形,想明天上山可能會遇到的困難,還真的偏偏就沒想到昨晚和清蘭的那檔子事情。
因此心不在焉,他也習慣了清蘭伺候他的起居生活,所以飯菜上來,完全沒有留意到清蘭已經在生氣了。自顧自的吃起來,估計真要問他,他連吃的是啥也搞不清楚,反正就是悶頭吃飯。
這段慕章吃飯很有素質,他雖然出身纓胄貴族的家庭,但是卻生性節儉近乎吝嗇,這也和他的母親從小對他的教育有關,凡是吃飯就是菜光湯光飯光,一顆都不得浪費的。
他吃飯又超級快,桌上幾樣小菜,加一大碗米飯,沒一會兒功夫,就個個盆底朝天了。待全部吃的光光的了,想起叫清蘭收拾桌子,這才注意到,原來清蘭早就坐在他的身邊了,正板着臉看着他呢。
慕章覺得她眼神怪怪的,堆起笑容問道,“你怎麼看着我吃?你怎麼不吃?”
“我吃什麼?”清蘭沒好氣地說。
慕章看看桌子,“呦呵,都被我吃光了。”
“恩,都吃光了。現在才假惺惺地想到我?”
“沒有假惺惺,你還沒吃飯?你怎麼不早說呢,我以爲你吃過了?”慕章一臉抱歉。
清蘭一口氣拗上來,有點不依不饒的架勢,“你一早就出去,我等了你一天,回來就睡覺,睡醒了又出去,我沒說啥,好容易又等到你回來了,連看我一眼的必要都沒有了?這纔多久,我就在你眼裡一點都放不下了?吃什麼飯?你吃的時候怎麼不想到我,等吃完了假惺惺來問我。我不吃了,吃不下!”
說着賭氣站起身來,不顧慕章,徑自往臥室裡走去。
慕章被她這劈頭蓋腦的一頓搶白說的有些沒了主意。今天的確遇到了太多的古怪事情,自己的確是在清蘭身上沒花心思,何況昨天兩人才發展到如此親密的關係,自己也真該死,竟然完全沒有照顧到女孩子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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