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睿淡然一笑,道:“不知,草民只知讀書,不聞其他。”
劉煜略有些失望的說了幾句幸會久仰的話客套着。邱毅也聽到了剛纔謝淑良的話,他也是滿心的憤怒,這些大人們怎麼都想帶走自己的兒子,這讓自己以後怎麼辦,不過沒辦法,誰讓人家官大呢。
“草民邱毅,見過城守大人,見過提督大人。”邱毅雖然心裡不滿,但是這禮節卻是不能少的。
謝淑良歪頭看了看邱毅,問道:“你就是邱奉節的父親。”
邱毅心裡咯噔一下,隨即彎腰道:“小民正是,大人有何吩咐?”
“老子是義城軍提督,奉命駐守義城,如今隴右各地盜匪四起,陛下令我整頓義城軍,你們城守大人讓我多提拔幾個義城的子弟,這不我就來各地挑挑人才。我聽說你大兒子在義城年輕一代裡還算不錯,所以今天來看看,他人呢?”謝淑良裝模作樣的四處尋看。
周睿看着直搖頭,心裡滿是不屑,這提督本就有戰時就地徵兵的權利,何須用這等說辭,這等行爲對於一個心裡滿是王道心術的文人來說,確實有點不入流。
邱毅卻是有些驚慌,趕緊對謝淑良作揖道:“將軍大人恕罪,前些日子有個秦都尉也是奉命徵兵,已經把我大兒子帶走了。”說着一指站在一旁護衛的顧遠說道:“啊,當時是顧隊長一起來的,顧隊長您給說說。”
顧遠之前一直在,而且他又是劉煜的貼身親隨,所以和謝淑良認識多年了,當即眼珠一轉,說道:“將軍大人,這邱里正家的大兒子確實已經被徵走從軍了,但是他還有兩個兒子,雖然年紀尚小,但是這身姿骨骼都是上上之選。”
“哦,邱里正,你那兩個兒子呢,帶來我看看,要是合適,本將就帶走收做弟子了。”謝淑良也是就坡下驢。
邱毅無奈,只好拖來兩個兒子拜見謝提督,這邱林氏躲在屋裡卻是一聲都不敢出,畢竟對於一個婦道人家來說,無論城守還是提督,都有點太嚇人了。周桂香在一旁看邱林氏如此緊張,也是頗有同感,她突然回想起了邱奉真隨秦朗離去時的場景,心裡突然有了一種莫名的情緒,原來,這就是一種叫做在乎和關心的感覺麼。
一老一少兩個女人的手漸漸的握在了一起,她們看着院子裡的情景,都有了一種明瞭,恐怕邱家又要有一個孩子準備離開從軍了。她們同時下意識的摟過身前的兩個女孩兒,緊緊的,好像怕她們在下一刻也要被人搶走一樣。
謝淑良在兩個孩子面前走了幾趟,他有點明白秦朗所說的遺憾了,要是能把這樣的小子都帶在身邊培養,對於他們這樣有一身武藝而無人可授的軍人來說,那絕對是一種莫大的誘惑。而且,這兩個小子的條件也太好了吧?還沒經過很好的培養就已經有這體格和筋骨了,要是在自己手裡**一段時間,一定能軍中的一員虎將。
邱毅看着謝大提督盯着自家兒子的目光,彷彿又看到了秦朗盯着自家奉真時候的一樣,滿是貪婪中帶着一絲欣賞,一絲期望。
邱毅也有了一種明悟,看來自己的兒子真的都長大了,就像之前與秦朗喝酒時候說的一樣,這個村子恐怕已經裝不下這些已經初露頭角的孩子們了。
再看自己的兩個兒子滿臉期盼的樣子,彷彿他也回到了自己那個年輕四處闖蕩的年紀,一樣的渴望離開這個小地方,一樣的充滿着青春與活力。也許,他們要比自己更強,他們有着更加良好的基礎,也有這更加理想的起點,這一切應該能讓這幾個小傢伙走的更遠,家族的振興應該就在他們這一代了!
想到着,邱毅心裡也就一片釋然,也更有些許的激動和興奮,作爲一個男人,尤其是一個有着自己子女和事業的男人,哪個不希望家族興旺,光宗耀祖?
如今,雖然兒子離家的痛苦難以接受,但是振興家族卻是有了一絲希望,與其說掙扎一番依然留不住孩子,還不如爽快一些,開明一些,也許對自己和自己兒子都是一件好事。
邱毅也是個見過世面的人,一旦自己想通孩子未來與家庭的關係,他就能迅速做出最明智最有利的判斷。
“提督大人,雖然小民的長子已經從軍,不能隨大人征戰,但是小民這兩個兒子雖然年紀小了一些,但也是身強體壯。提督大人若是不嫌棄這兩個小子愚鈍,小民願將他二人送入軍中,隨提督大人鞍前馬後,學些本事。”邱毅既然決定了,就要把事情做好,儘量幫自己的孩子一把。
周睿有些驚訝的看了邱毅一眼,沒想到這邱里正也是個人物,居然見機如此之快,只是見識小了些。畢竟邱奉節和邱奉智已經是自己的弟子,這種事情按理說他是做不了主的,不過罷了,這邱家的孩子都不是踏實唸書的材料。
謝淑良也是一怔,畢竟之前看起來這個里正並不太願意放手,因爲承平年代,有能力讀書的人家,不會同意讓孩子從軍的,這個里正居然能這麼想得開?
劉煜也是撫須搖了搖頭,這邱里正平時就機靈的很,恐怕事情沒這麼簡單,而且,這兩個孩子如果能讀書考取功名,豈不強於隨這老謝從軍,雖然這倆小子長得虎背熊腰的,一點兒也沒個讀書人的斯文樣。
邱毅看到大家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只是微微一笑,道:“提督大人,只是犬子已經拜周先生爲師,這孩子的前程小民也是做不了主的。”
謝淑良白眼一翻,心道,做不了主你剛纔說的滔滔不絕的,鬧半天全是廢話。但是謝大提督確實欣賞這兩個邱家的小子,潛質真是沒的說,於是謝淑良向周睿拱手一禮道:“這位先生,如今隴右不寧,義城軍將奉命討賊,先生一看就是有大學問的賢者,您看……”
周睿不等謝淑良說完,便伸手打斷道:“某雖爲山野村人,但也讀聖賢書,知百姓之苦,謝將軍徵辟邱奉節邱奉智二子從軍本是份內之事,某不應阻攔。但邱家三子,已有一子從軍,若所餘二子均被將軍徵走,邱里正年長,恐他日無人贍養,有違倫常。”
劉煜聽了卻是大點其頭,若是因徵兵人不能盡孝,那謝淑良還真是不能帶走他們,雖然於謝淑良情同手足,但是涉及到畢生所學所遵循的原則,劉煜依然是點頭支持周睿。
但是要說這術業有專攻,確實不假,文人善治,武人善破,一個在軍中多年,武技戰陣都有很高造詣的謝淑良,最擅長的就是找到突破點,然後衝進去,取得自己的勝利!
“先生所說不差,雖然謝某人是個粗人,但也知百善孝爲先,所以謝某人只打算帶一人從軍,留一子與邱里正養老以繼承祖業,先生以爲如何?”這謝大提督與劉煜相交甚好,這些年也是耳濡目染的學了不少文人腔調,再加上他本身也是讀過書的,所以也是半文半白的跩上幾句。
周睿微微一笑,說道:“將軍所言大善,某自當應允。”說完就一臉莫測的看着謝淑良。
劉煜一驚,這個周睿不簡單,這幾句話可是機關不少,若是老謝察覺不到這周睿的口誤,恐怕就不能如願了,不對,這個口誤應該是故意的!一想到這,劉煜有些驚疑的看了看周睿,見到周睿嘴角有些戲謔的笑容,他猛地一個激靈,好深的心機!
這周睿的意思是隻能帶走一人,勢必會留下一個,這兩個孩子都是滿心期望着出去,誰留下都是這家人的裂痕,若是老謝處理不好,這個周睿還會找其他麻煩阻撓的,這難道是考驗?劉煜盯着周睿仔細的觀察起來,他開始有點重視這個鄉村教書先生了。周睿似有所感,扭頭對劉煜也是微微一笑。
謝淑良也不是笨人,他也敏感的感覺到這事有問題了,本來就是一個簡單的徵兵,居然鬧成了讓他騎虎難下?這是在考驗我老謝麼?就憑他這個酸儒?謝淑良是個武人,本就生性粗暴簡單,遇到複雜的問題解決不了就用最簡單最有效的辦法來處理。當然不能是動拳頭,周睿不是想讓他挑選一個帶走好讓兩個孩子對他心生不滿麼,這就像有人給你推下河溝裡看笑話,但是偏偏你不知道怎麼上岸,這時最簡單的方法就是——把對方也拉下水。
“既然先生這麼識大體,而且這兩個小子都是先生的弟子,你就挑個你覺得最好的留下,剩下的那個我帶走就是了。”謝淑良很是豪爽的把皮球又踢給了周睿。
周睿不禁哈哈大笑,道:“哈哈哈,好!之前有個秦都尉帶走奉真那孩子的時候罵了我很久的腐儒酸儒,想必將軍之前也是罵過的,不過無妨,某早已想和諸位不酸不腐的大人們較量一番!將軍你領走一人當好生教授行武軍陣之法,某亦是如此教授,此後一年一比,如何比你定,時間地點我定,請問將軍敢否?”
謝淑良一聽大怒,惱聲道:“你這人好大的口氣!豈視謝某人如無物!”
周睿一聽也只是搖搖頭,微微一笑道:“自是不會如此輕視將軍,某雖然這軍陣之法頗有自信,但是這武藝確實稀鬆,所以只要將軍能不落下我這弟子的武藝,某自當如將軍所願。”
“這……”謝淑良卻是有些撓頭了,他的確被這個教書先生激起了爭勝之心,所以自然不能在這上面佔什麼便宜,但是他身邊沒有誰能比他的武藝更好,這確實麻煩。
這時,門外的一個衛兵跑進來和城守劉煜耳語了幾句,劉煜眉頭一挑,思索了一番說道:“周先生,本官倒是有個建議,前幾個月有一邊軍老卒轉到了義城城防軍,之前來過的秦都尉對着老卒的武藝極爲贊善,本官也是一直念起年歲大想安排個好去處,如今卻是一良機,不知先生可願意?”
周睿微笑道:“某不懂武藝,請謝將軍代某一觀即可。”
謝淑良一思量便點頭應允,劉煜便派人將已經到了門口的嚴從柯李鬆二人帶了進來。
只見這老卒嚴從柯雖然鬚髮灰白,面目滿是褶皺,衣裳更是破舊,但是雙目有神,走路平穩有力,雙手上不用於農家厚繭更是述說着這個老卒的過往。在他身旁隨行的李鬆雖然年青力壯,面色紅潤,但是怎麼看都是一隻危險的雄獅身後跟着的野狗。
謝淑良是認識嚴從柯的,他知道這個老卒戎馬一生,但是他不認爲嚴從柯能和自己媲美,所以謝淑良要親自確認這個老卒在武藝上有資格挑戰自己。
方法只有一個,那就是,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