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秋白自是不知他心緒波動,她被身邊的葉大嬸攙着帶進屋,落座在他身旁。她小心地拿眼瞄了他幾下,他卻無動於衷。簡秋白弄不懂他心裡在想什麼,只道他是喝多了。瞅了眼桌上的大魚大肉,她也實在沒什麼胃口,頭疼依舊困擾着她,於是她對身邊的木香說道:“木香,也給我來碗酒。”再沒什麼比酒精更能讓她放鬆的了。
怎料,她話音未落,堂上響起一片抽氣聲。簡秋白有些莫名其妙,見木香不動,又囑咐了她一聲。
木香此刻後背都涼了,見姑爺的臉黑得快滴出墨了,不知該如何告知小姐別胡鬧。
“哈哈,沒想到韶小姐雖長在深閨,卻是性情中人,不愧是陵少爺看中的人啊!”堂上腦門上禿了塊毛的白髮老叟又發話,解了木香的圍,“只是咱們這鄉下地方酒劣難入口,怕傷了小姐咽喉,倒是我老伴兒做的酒釀圓子最是細軟綿密,小姐不如嚐嚐?”
“是啊,小姐若喜歡,貧婦這就給您端上來。”旁邊的葉大嬸頻頻點頭,接下那老頭的話茬。
簡秋白一尋思,他倆是葉侍從的父母,在這裡留宿已是叨擾,更不便弗了他們的好意,只好點頭致謝,硬着頭皮吃完了葉大嬸端來的酒釀圓子。
她在21世紀遺傳了母親的好酒量,縱使幾個大老爺們也拼不過她。但今晚不知怎麼回事,只喝了一碗摻了酒糟的湯圓,她便感覺頭重腳輕,酒意還上臉了。
不過最怪的還是身邊人,簡秋白持續感覺到身邊的低氣壓,見陵遊自她落座後便沉默不語,既不舉杯也不動箸,不免有些擔憂:“夫君,你沒事吧?”
哪知他竟依舊不言語。
葉老頭在一旁看得倒是明白,手扶白鬚,笑着打圓場:“我看天色也不早了,陵少爺你們舟車勞頓了一天,該是累了。我已經讓人整理騰出了那間房,您與韶小姐隨時可前往休息。”
“可是,我還不……”簡秋白一聽又要與陵遊一處休息,本能地想反抗。日前他受傷,兩人雖同睡一牀倒也相安無事,可今晚他表現的着實奇怪,她擔心……
哪知身邊的悶葫蘆卻突然起身,朝着葉老頭一拱手:“有勞葉叔了。”而後竟不顧衆人的側目,拽着簡秋白,直接往屋外走。
“誒,等等……”簡秋白穿着裙,邁不開步子,他又腳下帶風,她艱難地快速踩着小碎步才勉強跟上他!
他那股等不及的勁兒怕是被衆人曲解了,簡秋白聽到後頭曖昧的大笑,臉登時火辣辣的。想掙脫開被他桎梏的手,卻是徒勞。越到客房前,她越是緊張,呼救的聲音幾乎提到了嗓子眼。
不過想也知道不會有人來救她,別人指不定把她的呼喊當做他倆的閨房之樂……
在陵遊甩上房門的那一剎那,簡秋白狗急跳牆一口咬住他的手。他一吃疼,,用力掙脫誓死反抗,她用背硬抵着門,雙眼驚恐地瞪着陵遊,試圖保持鎮定,可開口卻止不住的顫抖:“有話好好說,你、你別亂來……”
陵遊對於她的好言相勸不置可否,一把扯下她的頭紗丟在地上,左手抵在靠近她頭部的門上,右手捏着她的下巴,將她困在懷裡。他發現比起她方纔的胡鬧,他更加享受她此刻的驚慌失措。
他靠得如此之近,她被迫與他炙熱的眼神對視,簡秋白慌亂之下伸出手,用力抵在他胸前,但卻意外地觸摸到他線條分明的肌肉。
“傻瓜。”
陵遊突然在此時嘆了口氣,冷不丁俯下身,一口封住了她憤怒的脣。
簡秋白本想出言辯駁,哪曾想他竟會……她覺得一剎那有什麼東西在腦袋裡炸開,隨之而來的是一片空白。他的吻將她最後的一點空氣也帶走,一陣強烈的暈眩襲來,她一時喘不上氣來,之後便沒了知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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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做了很長的一個夢。夢到自己躺在柔軟的鵝毛毯上,旁邊便是暖爐,窗外下着大雪,可她一點都不感到涼意。夜很深很長,她本能地靠近暖爐,汲取那源源不絕的暖意,直到火爐裡燃燒過旺的柴薪濺出的火星落在她裸露在外的肌膚,她一顫,從夢裡驚醒。
她很確認自己睜開了眼,可是除了一片漆黑,她看不見任何東西。這種情況一般有以下幾種可能,一、她瞎了,二、忘了開燈。她應該不瞎,看來應該是後者。小時候到鄉下外婆家玩兒,睡到午夜驚醒時,觸目皆黑倒是和現在這種感覺很貼近。
就這麼胡亂想着,漸漸的,她的眼睛適應了黑暗,能看到不遠處模糊的桌椅形狀。她也慢慢憶起了自己身在何處以及她在昏厥前發生的事。想到那個吻,那個男人,她的身子禁不住一哆嗦。
“做噩夢了?” 一個睡意朦朧的低沉男聲在她背後響起,她纖細的腰突然被一雙厚實溫熱的手摟住,並熟稔地在上頭的肌膚輕輕摩挲着。
簡秋白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竟然沒穿衣服!
她嚇得用力拉扯被褥,試圖最大限度地裹住自己的身子,豈料卻造成了反效果。那擱在她腰間的男性手臂,在她的掙扎下不可避免的觸碰到她胸前。
“你是鐵了心不想睡覺了?”陵遊打了個哈欠,漸漸收緊臂膀,將頭埋在她後背的雙翼間,嗓音變得沙啞,似乎在壓抑什麼。
“爲什麼……我的衣裳呢?”簡秋白後背起了一片雞皮疙瘩,她羞憤交加地埋着頭,身子蜷縮成一尾紅蝦,咬着牙質問。
陵遊並沒有直接回答她,而是反問道:“你今夜在酒席上,是否感覺身體有恙?”
簡秋白不知他爲何突然岔開話題,她皺着眉回憶,也沒什麼啊,不過就是吃了一碗酒釀圓子,然後就……就頭暈了?
“有人……對我下藥?!”簡秋白倒抽一口氣,不敢相信自己的假設,這裡是老葉村,也算是陵遊的地盤,怎麼會有人敢在此地對她下手?
“沒錯,這下藥之人很聰明。這藥和你體內的蠱毒相互作用,乍看之下似酒醉,但中毒之人若趁此昏睡,便會在睡夢中猝死。”陵遊不緊不慢地解釋,簡秋白卻聽出了一身冷汗。
可這其中似乎有什麼不合理的地方,她尋思了半天,突然想到了什麼,激動地翻過身,問出心中疑惑:“可是我確實昏睡了過去,怎麼還……”
“怎麼還活着?”黑夜中,她聽見他輕鬆的笑,“若是有人比那下毒之人更早預料到此事,那麼,你自然就不會有事。此毒雖狠辣,但有天遙事先準備的解藥,你只要泡了藥浴即可解除。”
“你……利用我?”雖然弄清了自己衣不蔽體的緣由,但簡秋白不敢相信他竟然會利用自己,那之前的種種,包括那個吻,也是作戲了?她懊惱地甩甩頭,自己是怎麼了,現在根本不是在意這個的時候!
“與其坐之以待他人施計,不如引蛇出洞。”他並沒否認她的質疑,那雙隱匿在黑夜中的眼泛着微冷的波光,語氣平淡幽遠,“自出府以來,那藏在暗處的人便時刻緊盯着你我,今晚之事不過是意料之中。”
“所以我就活該當你的誘餌?”簡秋白抑制不住胸中的怒火,把利用她這件事解讀的如此理所當然,他到底是如何心安理得地做到的?
“此事是我不好,未事先與你商議。但你秉性純良,過於容易輕信他人,又不善於僞裝,故而……”
陵遊並沒有將話說得太明白,簡秋白並不蠢,自是聽出了他話中的意思。無非是怕她演技差,壞了大事。她心有不甘,但又找不到話來回擊,一時氣結,賭氣說道:“你出去,我要一個人靜靜。”
冷凝的空氣中一聲淺淺的嘆息,他揭開被褥的一角,繞過她,爬起身。一陣窸窸窣窣的穿衣聲過後,木門被打開,後又被沉重地關上。
不知是夜深露重,還是少了他的陪伴,簡秋白竟感到冷到骨子裡的涼意。她咬着牙,盯着漆黑的牆面,硬是將眼中的淚咽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