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好好好好
江賀請陳州牧升堂斷案,卻在如何破解此案上面,賣了個關子,並未言明方法。
因二人昔日有過合作,陳州牧對江賀的能力相當信任。
他雖心中好奇,卻也沒有究根問底,而是對明日充滿了期待——
巴州世家一案,證據充分,影響深廣,本就應該早日解決,能拖到現在,完全是他用州牧權柄強行壓下。
近些日子,不僅巴州四處出現流言蜚語,甚至連其他州域都開始蠢蠢欲動。
陳州牧爲官多年,自然知道這是佛門在暗中發力,想要逼迫他儘快結案。
但這是陽謀,知道也沒用。
他還能堵住悠悠衆口不成?
伴隨時間越拖越久,他已經愈發騎虎難下,若真倉皇結案,反而是留人話柄,容易受到彈劾。
如今有巡天布衣相助,終於是可以高枕無憂了。
他吩咐府兵,通知各方,明日升堂斷案的消息很快便傳播了出去。
洛朝時期的升堂斷案,與後世有所不同,被劃分成了兩種。
百姓案與修士案。
尋常百姓報案,處理起來較爲簡單,一般當日就能做出決斷,期間城中百姓還能在附近圍觀斷案。
到了修士案,便有所不同。
修士無論影響力、亦或者破壞力,都遠遠超過普通百姓,涉及到的多是大案。
再加上朝廷影響力變弱,升堂時往往會邀請當地影響力最大的宗門修士進行旁觀,協同斷案。
如今的巴州世家之案,更是如此。
涉及到的豪門世家,大多與當地宗門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繫。
甚至,一些世家高層,便是實力不俗的修士,在宗門當中擔任重要職位。
這種情況下,官府要想升堂斷案,需要通知的勢力會更多。
佛門、道門、燃器宗、搬山宗……
一隻只傳訊靈鳥跨越千山萬水,飛入州府衙門,絡繹不絕,整整半日都沒有停歇,竟有百鳥朝鳳之勢!
看到這一幕,莫說陳州牧了。
就連安排了人手,時刻在府衙外面觀察的白骨羅漢都驚了。
“州府開堂斷案,知會四方。”
“若是接受邀請,靈鳥歸來後,便會停留在州府的飛檐之上……”
“這才半日時間,飛檐上面站着的靈鳥,就已經超過了三百隻……哪來的那麼多人啊?!”
“嘶……這顧白的名氣真就這麼大?”
白骨羅漢突破多年,金身已成,如今卻覺得有些牙疼。
不久前,陳州牧也曾就巴州世家一案,升過一次堂。
當時,來到州府的各宗修士,滿打滿算也就四十餘人,大部分還都是世家姻親。
如今,布衣巡天抵達的消息傳揚出去,光是靈鳥的數目就已經超過了三百隻……
真正到場的,還不知道會有多少人。
這州府站的下麼?!
白骨羅漢原本穩操勝券,此時卻有些慌了神,費了一番功夫,才重新入定。
“沒事,人再多,也只是奔着布衣巡天的名頭來的。”
“就像上次,來了四十幾人,卻沒幾個真正站出來說話的。”
“此事涉及甚廣,沒多少人敢冒着觸怒我佛門,被牽連其中的危險站出來說話。”
“更何況,證據確鑿,他們來了又有何用?”
白骨羅漢很快說服了自己。
然而,時間來到第二日。
他來到州府,看到三五成羣,談笑風生的各宗修士,再看看身旁幾位羅漢。
雖然四位阿羅漢,都是六階強者,修爲超過此地九成九的修士。
但看到這麼多人,想到他們背後代表的勢力,依舊有些心驚。
這裡面不乏道門等頂尖勢力,倘若緊密的聯合在一起,即便是佛門也要退避三舍。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白骨羅漢微微搖頭。
顧白不過一介布衣,甚至不是人族,只是一頭靈獸。
在這人族掌控的天下,終究要低人一等。
況且,它名聲雖大,可所擁有的權柄,全部來自於【巡天御令】,因而讓人高看一眼罷了。
例如道門這些頂尖勢力,或許會因爲名望給它一些面子。
但在證據確鑿的情況下,不會冒着玷污自身名譽的風險,站在它的身邊。
“說到底,斷案還是要看證據的!”
“我佛門掌握着全套證據,你拿什麼跟我鬥?”
……
吉時已至,升堂斷案。
來到衙門的修士雖多,可州府也並非沒有應對的方法。
卻見陳州牧行至座上,驚木拍堂。
伴隨“啪”的一聲脆響。
似是空間拉伸,轉息過後,大堂內部變得無比寬敞,兩側更是多出了諸多座椅,以階梯式,憑空而落。
孟朝時期,尚存妙筆之法,可創造畫境空間,更何況洛朝?
不僅各宗有山境洞天,器宗更是傳承着將須彌之法,融入器物當中的須彌袋等納物法器。
州府便是使用了類似法門,名曰升堂。
各宗修士早已等候多時,見已升堂,紛紛進入其中,當幾百人落座,竟絲毫不顯得逼仄。
白骨羅漢、清塵真君等,代表了佛門道宗的強大修士,則是坐在了州牧兩側的輔座之上,負責協同斷案。
倒是江賀,大大方方的坐在了州牧旁邊的高座之上,代表地位相同。
白骨羅漢見區區靈獸,地位竟比自己還高半頭,心有不爽,卻也沒有多言。
江賀身攜巡天御令,可視作巡天主司親臨,算是半個官面之人,挑不出差錯。
見衆修士已升堂落座。
陳州牧按照程序,言明案件背景過後,再拍驚堂木,開口喝道。
“傳疑犯顧氏之人入堂!”
聲音落下,靈力擴散。
大堂的空地之上,人影浮現,卻是幾名疑犯在妙法作用下,被強行挪移至此。
來者除卻顧氏家主等幾位高層,顧月容儼然也在其中。
顧家主看上去面色疲憊,身上倒也整潔,沒有經歷嚴刑的跡象,出現在這裡後,恭敬拜下。
“草民顧進學,叩見大人。”
陳州牧餘光瞥了身邊的江賀一眼,見他沒什麼反應,清了清嗓子,嚴聲開口。
“顧進學,你顧氏涉嫌以救濟之名,暗害流民,售賣於黎氏……又令白狼僞作白狐,毀寺滅僧,罄竹難書!”
“可有辯解之言?”
“大人!”
顧月容出聲道。
“救濟流民之事,乃民女所爲,與顧氏並無太多關聯,絕不存在什麼常年送於黎氏,換取利益支持的事情。”
“昔日受災之人,民女都已妥善安排,送歸故鄉……”
“若有人陷害,縱然可以謀害那些災民,可他們生活過的痕跡,卻絕對無法抹除!”
“民女在坤州救災之事,更是衆目所見,不存在虛假。”
“至於白狼滅寺之事,更是無稽之談!”
“當年正是定水寺僧人將白狼贈送於我,彼時白狼不足一歲。”
“我將其一手養大,後來更是一起外出求學、遊歷四方,亦是多人所見,絕無虛假!”
“一頭如此年幼的白狼,又如何犯下毀寺滅僧之案?”
有一說一,確實是我乾的。
江賀居於高座,忍不住抿了口茶。
陳州牧聽到顧月容的辯解,微微頷首,顧氏之女的善名傳揚已久,有太多人曾受其幫助。
佛宗拿這種事扣帽子,實在是讓人難以相信。
不過,陳州牧又用餘光去瞥,發現江賀還在喝茶,似乎完全不急着開口。
反倒是白骨羅漢,冷笑了一聲。
“這些空口白話,就不必拿出來說了。”
“若要自辯,拿出證據來。”
面對白骨羅漢的冷笑。 顧月容開口說道。
“民女救濟災民一事,坤州百姓親眼所見,若大人不信,自可調查取證。”
“本座說的是,你顧氏沒有與黎氏勾結的證據!”
白骨羅漢譏諷道。
“再是愚蠢之人,亦知道僞作名聲,伱顧氏踏足邪道,自然會謹慎行事,儘量不留手尾。”
“世人愚鈍,自陷苦海而不知,你顧氏乃修士,自然可以輕易騙過那些愚民百姓……那些凡人根本算不得證據。”
“反倒是本座,從黎氏口中審訊出你顧氏與其勾結,甚至還有暗藏的交易名錄……”
“這纔是真憑實證!”
“你若要自辯,休要空口白話!”
“……”
顧月容一時氣急。
凡人不算證據?哪有這般強詞奪理!
但她又難以辯駁。
誠然,她並不覺得修士高人一等。
可事實是,強大修士確實能藉助術法妙法,輕易瞞過凡人耳目,矇騙他們。
面對白骨羅漢咄咄逼人,她只得轉口道。
“白狼呢?我帶它前往琴海宗修行數年,門內許多修士親眼所見,總能算作人證吧?”
“人證,他們能證明什麼?”
白骨羅漢神情更加戲謔。
“他們能證明你帶白狼入門修行,難道還能證明白狼的年歲?”
“若你攜帶的,並非是當年受贈的幼獸,而是一頭已經修行了幾百上千年的成年靈獸……”
“只要加以僞裝,誰又會認真觀察?”
“反倒是你家中僕人親口所述,言家中白狼過於成熟冷漠,不似幼獸——”
“又有定水寺的倖存僧人回憶,當年那所謂白狐,確實有幾分白狼之姿。”
“你顧氏不過是借僧人贈狼之名,將近年奴役的一頭白狼靈獸,藉此洗白罷了!”
“……”
顧月容氣的臉色發白。
這和尚怎能如此顛倒黑白?!
偏偏她一時間,又想不出任何方法反駁,更不可能拿出證據,證明小白當年只有七歲。
畢竟……
小白都已經失蹤十餘年了。
她走遍天下,都沒能找到小白的身影。
它多半已經遭逢不測,不存在於人世。
她又如何拿得出證據?
“還有要辯解的嗎?”
白骨羅漢拿起茶杯,潤了潤喉。
他本來還以爲這顧氏之女,會成爲此案變數。
看來是他太過謹慎,多慮了。
就是可惜了那小輩,本來說不定有突破至六階,成爲阿羅漢的可能,卻折損在了這裡。
“既然沒有證據,證明自己的清白,反倒是罪行證據確鑿,不如就此結案吧。”
“已經是第二次升堂斷案了,陳州牧難道還要再等一輪?”
白骨羅漢催促道。
堂中卻響起一個聲音,令其心中一驚。
“證據麼,自然是有的。”
白骨羅漢立即望向江賀,流露出一絲忌憚。
他就知道,這傢伙不可能坐觀壁上,現在總算要出招了?
呵,他倒要看看,這巡天布衣有幾分成色!
卻見江賀放下茶杯,平靜道。
“我便是人證,可以證明顧氏之女昔日收留的靈獸白狼,在定水寺之案發生之時,只有七歲。”
“……”
白骨羅漢聞言,險些笑出聲。
巡天布衣就這水平?
“顧巡天,本座知道你與顧氏之女有私情,可這所謂證據,也太生硬了吧!”
“你如何作爲人證,證明顧氏之女昔日收留的靈獸白狼只有七歲?”
“它還能是你生的崽不成?”
白骨羅漢本來是譏諷嘲笑。
結果他說着說着,見江賀依舊淡定平靜,反倒是自己的聲音越來越低。
最後,臉色一黑。
孃的!
等等?
顧巡天真身是一頭靈獸白狼。
顧家養的那頭靈獸也是白狼……
不會真這麼巧,那頭白狼就是顧巡天隨地發情,不慎留下的血脈後裔吧?!
嘶……
似乎十分合理。
顧巡天必然是神妙靈獸,它誕下的子嗣也有極大可能繼承了一部分血脈,天生便是神妙靈獸。
因此被顧家重視,全力培養,再正常不過。
顧巡天如此親近顧家,萬里迢迢趕過來救場,或許也是因爲那頭白狼,才愛屋及烏。
“我與那頭白狼有些淵源,不便多說。”
“大家知道我所言爲真便可。”
江賀平靜開口。
白骨羅漢臉色略黑。
就算那白狼是你的崽又如何?
死無對證,即便是真的,也得是假的!
然而,白骨羅漢正打算開口反駁。
先前一直保持安靜,在旁邊喝茶的道門清塵真君,放下了手中茶杯,含笑開口。
“顧兄所言,我自然是信的。”
清塵真君似乎是開了頭。
坐於周圍的各宗修士,紛紛點頭開口。
“是極,既然顧兄開口,那白狼必然是七歲。”
“顧巡天還能徇私不成?”
“沒想到竟有此番淵源!”
“看來這件事,是佛門誤會顧氏了。”
“佛門還是要好好尋找真兇纔是!”
你一言,我一語。
衆修士幾句話的功夫,竟然直接給定水寺一案定了性。
陳州牧更是一拍板,歸納總結。
“既然有顧兄作爲人證,可以確定,顧氏所養育的白狼只有七歲。”
“如此一來,滅僧毀寺自然是無稽之談。”
“七歲便可斬殺包含四階住持在內的一衆僧人,天下豈有這種靈獸?”
“此案應當與顧氏無關!”
“……”
什麼證據也沒有,一句話就給顧氏洗脫了嫌疑?
好好好好,你這麼搞是吧?行行行行!
白骨羅漢見這些人沆瀣一氣,狼狽爲奸,氣極反笑,開口怒道。
“縱然顧巡天能證明靈獸白狼只有七歲,也不能證明定水寺一案與顧氏無關!”
“更何況,你又如何解釋顧氏與黎氏勾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