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纔的短信是毛麗發的，內容是；“趕緊到工地上來，工人們打起來了，監理讓我們兩個小時內撤出工地。”怎麼回事，爲什麼打架？媽的，到底是誰跟誰打架？開着車龍軍有點煩，但他還是不敢把車速放的太快，因爲新疆這地方的交警就跟貓一樣躲在某個死角里守株待兔，你要是敢超速，抓住就是扣車罰款撕分，不折騰你半天是不會罷休的。龍軍開着車趕到現場的時候工人的架早就打完了，毛麗和監理都不在現場，工人分成兩撥各自蹲在地上發愣。原來是自己人和自己人打了起來，龍軍總算舒了口氣。自己人內訌好辦，要是和別的公司打起來，沒個三四天估計解決不了問題，搞不好還要抓進去幾個。
“毛麗呢？”龍軍問領班潘義。
“跟工程監理走了。”
“說，這到底怎麼回事？”
“工程部的這幫傢伙根本不聽指揮，瞎搞，我說了他們幾句他們竟然跟我動手，所以我們就”龍軍明白了，感情工程部是劉智輝的人，這些傢伙有可能是故意不配合。工程部的領班是個大高個，叫魯東洪，山東人，電焊工。看到龍軍過來，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
“魯師傅，怎麼了？”龍軍遞上一支菸。龍軍對工人一向是很客氣的，因爲他就是從這個位置上幹上去的，雖然乾的時間不長，但是他對工人們的處境是非常瞭解的。特別是想領班這級別的，自己部門的頭不得不服從，不然領導看不順給你個小鞋穿，別說當個小領班，工作能不能保住都是一回事。但是作爲龍軍這個位置上的人，對待工人就要像對待孩子一樣，可以給個好心，但千萬不能給好臉。因爲大多數工人都沒有識別公司內部大方向的能力，他們大多是隻服從管他的人，對於這些人，你要是治不住他們，你就會被他們整的一塌糊塗。
“沒怎麼，我們幹不下去了，你叫公司另外安排人來幹吧。”魯東洪的態度很不友好。
“”龍軍知道，這些傢伙現在還在火頭上，不是解決問題的時候。“這樣，魯師傅，你先把你的人帶回宿舍休息，待會我跟你單獨聊聊。”
“不用聊了，我們就是不幹了。”魯東洪這是得寸進尺了。
龍軍壓住火說道；“是你不想幹了還是你們大家都不想幹了？”
魯東洪說；“我們都不想幹。”
龍軍知道這不是大家的意思，但他還是說；“那你們來的時候幹嘛呢，當時怎麼不說？”龍軍板起了臉孔，這幫傢伙，看來是軟硬不吃哈。
“”魯東洪默不做聲。
“怎麼，各位，你們大家都不想幹？”龍軍問工程部的那十個焊工。
“”沒人吭氣。
“好，不吭氣我就當你們默認了。既然這樣，毛麗明天回上海，我待會安排她再多買十張機票，你們跟她一道回去。行嗎？”
“”依然沒人吭氣。
“好，不吭氣就等於默認了。”龍軍自己點了一支菸，慢悠悠地在工地上轉了一圈，其實工程部的這幫人幹活還是沒說的，可能也是潘義有點太多幹涉人家的工作了，或許魯東洪就是劉智輝授意的故意惹點事讓工程乾的不順利，想到這，龍軍又轉悠到工程部的這幾個焊工旁邊，嘆口氣說道；“唉，魯師傅，爲了趕工期，本來還想把結構這部分活單獨包給你們幹，既然這樣就算了，一個人能分五千塊呢，看來只有便宜鍛銅車間的這幫傢伙了。”龍軍朝潘義揮手叫道；“潘義，鋼結構的活只能你自己幹了，行嗎？”有點挑釁的味道。
“沒問題。”潘義說話顯得有點底氣不足，實際上有問題，鍛銅車間的焊工都是氬弧焊和氧焊工，電焊很少幹，特別是對於鋼結構的大件，他們不行。但現在龍軍這樣問，他以爲龍軍是嚇唬工程部的這幫傢伙，所以就配合他了。
“那就趕緊安排人幹吧，還楞什麼神？”
“可是，監理剛纔說讓我們全部撤出工地。”
“他說撤出就撤出了？甲方給我們付了二百萬呢，你覺得他們能讓我拿着這二百萬走人嗎？”潘義傻笑，鍛銅車間的人樂呵呵地開始整理工地。
“不是會電焊就能幹鋼結構的，哼！”魯東洪撂下一句話領着工程部的人走了。
龍軍看着幾個人的背影笑了。
潘義看到工程部的人走了，湊到龍軍旁邊問道；“龍經理，你不會真讓他們回去吧？”
“廢話。”
“”潘義沒聽懂，到底是讓他們回還是不讓他們回呀？潘義有點緊張起來，如果真讓他的人幹鋼結構，工期這麼緊，非整死他不可，“龍經理，我，我”
“你別給我說你幹不了鋼結構啊？這部分的發包工資是五萬塊錢，七天內必須完工，銅板和其它耗材一個星期內就到貨，到時候把人都扯出來鍛銅。要是耽誤了工期，你就別拿工資了。”
“我，我真的幹不了。”潘義真慌了，他可不能答應龍軍。
“你幹不了？那你剛纔爲什麼要答應？”
“我以爲”
“你以爲什麼？你以爲我跟你開玩笑是不是？你以爲我是在嚇唬工程部的人是不是？”
“不是嗎？”
“你，你，潘義，你真是害人哪。你把人給我打跑了，還當着那麼多的人給我說你可以幹這個活，可是你現在竟然說你幹不了？你把我當猴耍呀？我給你說，這事要是放在上海，我早把你開除了。我現在不管你怎麼整，反正你必須按時給我完工，我已經給公司說了，這個工程因爲時間太緊，你們必須要加班加點，所以我不會像以前在上海那樣讓你們按月拿工資了。這個活整個下來，公司除了發你們固定工資，一次性單包工價20萬，你們幹完每人能分一萬，你作爲領班可以從每個工人頭上再抽1000，就是三萬。如果不能按時完工，就只有固定工資，你自己看着辦，如果你幹不了，我明天就安排公司讓別的組過來幹。”
“真的？”潘義腦子裡開始盤算怎麼辦，如果真是這樣，無論如何也不能讓工程部的人走，怎麼說也得讓他們把鋼結構幹完才行。
“我騙你有錢收嗎？”龍軍板着臉說道。
“呵呵，龍經理，鍛銅部分我保證沒問題，而且我不但能按時完成，我還能提前。但是至於鋼結構，求求你，你讓別人幹吧，我們的人都是焊銅板的，焊這種大件真的不行的，會耽誤事的。”潘義知道自己的人到底幹什麼專業，他很清楚幹鋼結構可不是開玩笑的，光放大樣就夠折騰他了。雖然他知道龍軍是這方面的專家，但他更知道，如果龍軍親自在現場施工，他肯定是個大大的受氣包，因爲龍軍的要求在公司裡一貫苛刻的要命，他可不敢去惹他。
“我可不管，你幹不了就讓公司派別人來，大不了就是拖延工期被罰款了，反正又不是罰我的錢。”
“別介，龍經理，你不會是這樣的人的，全公司誰不知道你是一個負責人的經理，你怎麼可能讓這樣的事情發生呢？呵呵，另外，這對你的名譽也不好，是吧。”潘義這小子開始拍龍軍馬屁，拿出煙說好話。
“那又怎麼樣？再負責人也經不住你二十個人打人家十個人，看把人家打的，我有什麼辦法？”
“龍經理，這個你放心，大不了我去給魯師傅道歉，你看怎麼樣？”
龍軍笑了，“道歉就不必了，待會我把魯師傅叫出來吃個飯，就算你請客了。”
“我請，我請。”潘義不笨，他知道龍軍的意思，以後龍軍在工地上的伙食，肯定就是他負責了。
龍軍覺得魯東洪剛纔對他那發包的事情一定聽進去了，所以他有信心能擺平工程部的那幾個人，這個世界上的事沒有用錢擺不平的，特別是這些爲了賺錢而出來打工的農民工兄弟。想到這，龍軍從包裡拿出一萬塊，這是他到張老師家去的時候路過銀行取的，他知道應該給工人們發點生活費了，不然工人不能安心幹活。
“這是一萬塊錢的生活費，你先拿着，待會讓大師傅給工人們買點肉，讓大家頓頓有肉，明白我的意思嗎？”
“明白，吃飽吃好纔會賣力幹活嘛。”
“給大家說清楚，伙食是免費的，不扣工資，還有分錢的事你也給大夥說清楚，別讓他們失去了動力。”
“龍經理，你這不會是爲了讓我們幹活有動力才編出這麼個事情吧？”
“怎麼，你不相信我？”
“不是不相信，你是不是給我寫個什麼東西呀？”
“行呀？小潘，法律意識挺強的嘛？”
“呵呵呵龍經理，那你？”潘義怎麼說也是個高中生呢，這點心眼還是有的。
“沒問題，只要工程部的那幫傢伙不走，我保證給你寫份協議，這樣可以了吧？”
“好，這樣好。”潘義放心了。
“不過我把醜話說在前面，如果工程部的人堅決要走，剩下的事情就只有你自己解決了。”
“”潘義決定了，就是求也得求着魯東洪帶着工程部的人把這活幹完。
龍軍心裡早想好了，如果魯東洪留下幹，好吃好喝錢讓他掙上。如果他敢執意不幹，他就當場開除他，連回上海的機票都不會給他買，如果他敢鬧事，找人黑他，至於其它工人，他就不信他們都是劉智輝的狗？放着十天四五千塊錢不掙跟上魯東洪瞎鬧？
“小潘，別走，順便跟你商量個事。”潘義正準備去安排工人幹活，龍軍又叫住了他。
“什麼事？”潘義還沒見過龍軍這麼客氣，有點不自然。
“我新疆有個雕塑家朋友手裡有三百平米的鍛銅浮雕，需要四五個人過去幹，你看你能不能調幾個人過去幫幫忙？”
“”三百平米！靠，這傢伙吊我？當我傻瓜呢，肯定是他的私活，難怪給那麼大塊肉讓我吃，弄了半天是損公肥私呀？潘義小心翼翼地問；“有工錢嗎？”這麼大的活，潘義可不會傻到給龍軍白乾。
“屁話，沒工錢誰給他幹？”
“工期多久？”
“兩個月，我算好了，你先安排四五個人過去幹，等這邊完工了把人調過去突擊，公司那邊我安排，這邊拖十天收尾，公司請十天假，那邊提前十天完工，三頭不誤。”
“一平方多少錢？”
“我正想問你呢？”
“你覺得我該要多少錢？”潘義這傢伙，也賊着呢，知道幹工程最忌諱自己先開價了，說高了活飛了，說低了自己吃虧。
“那是我哥們，價格最好不要太高了。”龍軍的心理價位是不包耗材每平米600元。
“你是這方面的行家，你說了算。”
“你覺得包耗材400怎麼樣？”
潘義笑道；“每平米600，不包耗材。”潘義知道這龍軍詐他，哪有這個價？
“500吧，怎麼樣？”龍軍還價。
“我和大夥商量一下。”
“商量個屁，這活你包下幹，你到時候給他們每平米400，乾的多拿的多，不幹就沒有，我不信他們還不跟機器一樣拼命幹？”
“”潘義嘿嘿笑，心裡盤算，三百平米乘以100等於？呵呵，又是三萬，媽的，這趟新疆是來對了，跟上龍軍真是有錢賺，兩個月就能落六萬，哪找這麼好的事去？潘義又拿出兜裡的煙溜龍軍的勾子，龍軍笑道；“你小子，別隻顧了算自己的帳，要學會投資，懂嗎？”
“龍經理，你放心吧，以後在公司，我潘義唯龍經理是從。”這小子真是個馬屁精。
“好了，趕緊安排工人把今天的事情擺平了，以後不許再出現打架鬥毆的事情，知道嗎？”
“明白，怎麼敢呢。”
“跟工地上別的公司的人也不能發生摩擦，知道嗎？”
“怎麼會呢，我們跟他們又沒有什麼利益衝突。”
“反正以後工地上再不能讓我爲了這種事煩心，懂嗎？”
“懂，懂了。”潘義心說以後就是給他錢讓他打架他也不打了，吃飽撐着了。
“潘義，你小子運氣好，我給你說，只要你把這個活幹好了，把這幫工人管好了，以後有你大把的錢賺，懂嗎？”
“懂，我懂，以後龍經理要多多關照兄弟，兄弟一定聽你的。”
“”龍軍拿出電話聯繫毛麗。
工人的宿舍裡，魯東洪和工人們鬧情緒。一個工人開始抱怨道；“魯師傅，我可沒說不幹的話，我家裡還有兩個娃讀書呢，需要錢。”
“是呀，魯師傅，領導們鬥是領導們的事，我們跟上瞎起什麼勁，吃虧的還是我們。”另一個工人也說道。
魯東洪明白他們的意思，說；“我那不也是話趕話趕到那了嗎？你們以爲我願意回去呀？十天賺5000呢，那可是我三個月的工資呢。”
“那你就去跟龍經理說一聲，我們留下幹吧？”
“屁！人要臉樹要皮，你們想幹你們自己說去。另外你們以爲這件事這麼簡單？沒看上午那姓潘的說話多難聽？八成他就早知道公司打算把活發包了，所以這傢伙想自己單幹，所以故意找我們茬，攆我們走呢？”
“不會吧？他們才五個焊工，而且都是焊薄件的”
“你們蠢呀？龍軍就是新疆人，他肯定在這邊有人，你們又不是不知道他和我們工程部的頭不對路，他會那麼放心讓我們幹？”
“”大家不吭氣了。唉，領導內耗，倒黴的卻是工人，真不公平。
這時，魯東洪的手機響了，是上海劉智輝的電話。
“劉經理，你好。”
“那邊怎麼樣？開工了嗎？”劉智輝此刻正在自己的辦公室裡跟網友聊，這傢伙跟張旭軍一個德性，在網上的身份是女人。
“我們被龍軍趕出來了。”
“爲什麼，他憑什麼趕你們出來，他有什麼權力？”
“我們和鍛銅車間的人打架了。”
“是嗎？這又不是你們一家的責任，憑什麼就趕你們出來？我給你說，你必須在工地上呆着，我是讓你給他拖幾天工期，可不是讓你給龍軍找藉口換人，懂嗎？”
“你能不能讓公司給龍軍施加點壓力，不要讓他把我們趕出來？”
“好吧，我去找林總想想辦法，你那邊也注意點方式，別給我惹一身騷。”劉智輝知道，如果魯東洪被龍軍找到藉口踢出來，龍軍肯定會把事情推到他身上，畢竟工程部的人是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