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躍聽到他聲音,眼神閃爍,沉默着,不知該說什麼,或者說,是不知該怎麼面對。曾經的兄弟,曾經的朋友,今日卻是走到了這步,是誰的錯?或者說,誰都有錯。
“你後悔麼?”段躍站在牀邊,眼神複雜的看着魯正,對於這個人他真的不知該如何面對。
“你跟李墨不一樣。”魯正看着他,眼神黯淡沒有光彩,李墨,空有一身行軍本事,卻是不懂得什麼叫做藏拙,什麼叫做君與臣。
“是啊,他總是那麼相信你,對你惟命是從,可是結果呢,還不是死的冤枉,如果不是他的弟弟,他在地下也不會安寧。”段躍的眼中露出徹骨的恨意,他不相信當初李墨死的時候,魯正不知道,他也不相信,李墨的死不是魯正默許的
“他的威脅太大。”魯正這樣說着,是啊,功高蓋主,當時李墨的呼聲已經高過魯正太多太多了,若是他真的揭竿而起,不知會有多少人追隨他。
“你就是一個忘恩負義的混蛋。”段躍咬牙切齒,手掌緊緊的握在了一起,指甲嵌進了肉裡而不知,“我早就應該殺了你,就不該讓你活着。你現在殺李墨,不怕他的手下造反嗎?”
“可是你沒有這樣做。段躍,你什麼都好,就是太過優柔寡斷,不把你逼到絕路上你是不會動手的。”魯正對他很瞭解,“你和李墨都很小心,尤其是你,去了雁城,不在我眼底下我原本以爲你會更容易露出馬腳。可是,你做事還是滴水不漏。”魯正喘了一口氣。
“那是鐵證,由不得他們不信,李墨弒君,這樣的機會,我怎能放過。”魯正的臉上閃過一抹猙獰,“我千算萬算沒有算到。他能夠逃脫。也沒有算到,我身邊的人都是一條條餓狼。”若是給他時間,這羣人,他一定能夠收服,爲己所用,到時候,魯國之內就會是鐵板一塊,而他,魯正,就是王。沒有人可以威脅他的地位。
“你真的好狠。”段躍咬牙切齒,“我不想死。也不想冤死。”他面無表情,每次想到死去的李墨,他的心就會很痛,就會恨不得立刻殺了魯正,他也一直在告訴自己,魯正不知情。可是,他也知道這是自欺欺人罷了。可是僅憑着他的力量,搬到魯正,談何容易。
“所以,你活的很好。”魯正扯起嘴角,“你要殺我嗎?那晚的刺客是你的人嗎?你還真是深藏不露啊。”想到那晚的刺客,魯正從心底涌出一股寒意,身手很可怕。
“不是我的人。”段躍搖搖頭,他怎麼有本事馴服那樣的人,看了欒羽一眼。眸子裡閃過一抹羨慕與讚賞。
“不是你的人?”魯正皺起咩頭,旋即臉上涌現怒氣,“你勾結鄭國!”
“沒有。”段躍瞥了他一眼,淡淡的說道,“小羽,段叔就不插手了,該怎麼做,你做主吧。”
“好的,段叔。”欒羽應了一聲,她的目光一直都留在楊清徐的身上,對於周遭的東西看都沒有看一眼。魯正,在她的眼中也只是一個死人而已。
“你是什麼人?”魯正眼眸一縮,看着欒羽年輕的面孔心中發寒,那幾個刺客是他手下嗎?他到底是什麼人?如此的年輕,那麼他的身手豈不是更加的恐怖?
“她叫欒羽,來自雪山,是晨翼的皇,晨翼王的女人,還是影閣之主北辰銘的嫂子,無氏之女,莫裳。羽姑娘,我沒有說錯吧。”楊清徐輕聲開口,臉上帶着淡淡的笑容,溫文儒雅,讓人升不起惡感,那雙眸子,一片平靜,沒有絲毫的波瀾。
“你和若什麼關係?”欒羽看着他,對於他知道這些絲毫不覺得詫異,那雙眼睛,太像了,她記得若當初也是這般,不管是什麼樣的情緒都到不了那雙眸子裡,那裡面是始終都是一片如同死水一般的額平靜。
“羽姑娘好眼力。”楊清徐讚賞的看着她。
兩人旁若無人的說着話,卻是沒有看到魯正錯愕的臉龐,魯正的心中可謂是翻起了驚濤駭浪,雪山,在世人的眼中就是一塊聖地,神聖不可侵犯。莫裳,傳說中帶着前朝的寶藏。他居然,和這樣的一個女人在作對,晨翼,那是一個連四國都忌憚的組織,天啊,這個女人,到底是什麼樣的人!魯正張着嘴,怔怔的看着欒羽那張臉龐,雖然是男人的裝扮,卻絲毫遮掩不住她傾城的容顏。
欒羽抿脣看着他,一言不發,黑色的眸子裡散着幽幽的光芒,她上前走了兩步,抓起魯正的手腕,手指搭在他的脈上,面色一分分的沉了下去,“你給他下的毒?”擡頭看着那年輕的太醫,開口問道。
“嗯。”楊清徐點點頭,“看到翼的人了,所以,就給他下毒。”
“楊清徐,你……”魯正面色難看,一口怒氣憋在了胸口,哇的一聲,吐出一口血,面色更加的慘白,已然沒有了絲毫的血色。
欒羽朝着旁邊挪了一步,“爲什麼要這麼做?他不是你的……”話還沒有說完,欒羽便想到了一件事情,“就當我沒有問。”聳聳肩,不再說話。這個問題真是傻的可以,魯正這樣的人還沒有資格做他的主子。
“你到底是什麼人?”魯正寒聲說道,隱藏的好深,若不是自己試探過,他又豈能讓這個年輕人在身邊的,做自己的太醫。
“我是什麼人,說了你也不會知道的。”楊清徐撇撇嘴,“我的名字,叫做宙。”
“你這是在幫我嗎?”欒羽看着這個自稱宙的男人,輕聲說道。
“算是吧,我聽過羽姑娘的名字,也見過羽姑娘的圖畫,若,是我的族人。”宙說道。
“若現在還好嗎?”欒羽想到了那個男人,想必在鳳家鳳寒不會讓他受到傷害的吧。
“我也不知道,沒有見過他。”宙搖搖頭,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不過的確是沒有見過若,“我猜測他應該和鳳寒在一起。”兩人既然已經挑來了,鳳威也死了,那麼鳳寒說不定還真的會跟他私奔呢。
欒羽看了一眼魯正,該信任的人,他殺了;不該信任的人,卻是將自己的生命交給了他。“真是可憐的人。”欒羽的眸子裡閃過一抹憐憫。
魯正面如死灰,這副身子,即使沒有人殺他,他也活不長了。一生短暫,卻是落得了這樣一個結局,是自己的報應嗎?
“人,你們都殺的嗎?鄭國如今到了哪裡?”魯正問道,他想要知道,自己是輸在了鄭強的手中,還是輸在了這個女人的手中。
“尚未到達魯城,不過也快了。”欒羽沒有隱瞞他。
“鄭強的身邊也有你的人吧?”魯正的臉上浮現了一抹笑容,自己不是孤獨的,會有人來跟自己作伴的。
“有。”欒羽坦誠,“你有遺言嗎?”對於魯正她沒有可憐,也沒有不捨,魯正必死,這個結局不能改變,當然如果有人能夠從自己的手裡將魯正劫走就另說了。
“遺言?”魯正的語氣中滿是苦澀,“段躍,我想死在你的手裡。”側頭看着段躍,“就這一個要求,我想死在你的手裡。”
“我不會殺你。”段躍的語氣中滿是冷漠,“你的願望我不能完成了。”轉身離開,那一剎那,魯正似乎從他的眼睛裡看到了悲傷。
英雄落幕,不管他生前輝煌也好,潦倒也罷,除了死後住的地方不同外,最終也只是化爲了枯骨,或許千百年以後,他們的墓地也會消失,連枯骨都不會剩下。
都是一樣的結局,過程卻是不同,魯正死了,他是被李墨殺死的,在他死的時候,看着李墨那張熟悉而又有些陌生的臉龐,他說,“你跟李墨真的很像。”然後,閉上了眼睛,那抹欣慰的目光,是他留在這個世界上最大的眷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