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晚轉過頭去,恰好對上了慕棠那雙有點兒黯然的眼眸,白花花的陽光照射在他俊美的臉上,模糊了他精緻的五官,他那清減的臉和尖細的下巴好像刀刃那樣的雪白鋥亮,有那麼一瞬間,他看上去是那麼的單薄,那麼的脆弱。慕棠微微低了下頭道,“主子好,慕棠給主子請安。櫻絡姑娘好。”
孟染緊緊的跟着慕棠,她的小臉粉紅粉紅的,纖長的眼睫毛撲閃撲閃的,看上去很好是受了傷小動物,那麼的純真無邪,她很羞怯地低垂下頭,訥訥道,“孟染見過媚晚主子,媚晚主子好。”
縭櫻絡趁着媚晚分心,悄悄的把手搭上了媚晚的手腕,她的嘴巴隨即便高高撅了起來。她使勁的搖晃着腦袋,她似乎很不相信什麼事情。媚晚擡了擡眼皮,淡淡的看了慕棠一眼,目光瞥過緊挨着着他的孟染,她的眼皮微不可見的跳動了一下,然她的聲音卻還是那麼的清冷,“慕棠,既然孟姑娘恢復的差不多了,也適應媚宮的生活了了,那你便多帶着她到處走走吧。好了,沒你的事情了,你們下去吧!”
媚晚語氣淡淡的,落在慕棠心頭,卻如重錘敲打般沉重,“是,主子,慕棠知道了。”慕棠還想要說什麼,他張了張了嘴,卻什麼也沒有說出來,彷彿有股灼熱的鐵水滾過心頭,滾的他心快要跳出來了。他扯了扯脣角,努力扯出了絲笑容,不知道究竟是苦是澀。然最後,他什麼也沒有說,拉着孟染默默的離開了。凋謝的花瓣,沒有人打掃,集了厚厚的一層,踩在腳下嘎吱嘎吱的響,慕棠扶着孟染走的很慢,陽光給他們拉出了斜長的影子,他們的影子重重疊疊,掠過了樹葉枝椏,慢慢的,漸行漸遠。
媚晚看他們走遠,這這纔看到縭櫻絡在抓着她的手腕,她忙不迭抽回了手,又看見縭櫻絡滿臉難以置信的表情,她心裡很是疑惑問,“櫻絡,你怎麼了?”
“晚姐姐,你……我也不知道怎麼說。晚姐姐,你……”縭櫻絡明顯的很難以啓齒,她蹙緊了眉頭,沉思了許久,她才低低的說道:“晚姐姐,你……你、你懷孕了。”晚姐姐有孩子了?這怎麼可能?晚姐姐還沒有嫁人呢?
“櫻絡,你在胡說什麼?我怎麼可能有孩子呢?”媚晚微微愣了愣,她扭着頭,定定盯着縭櫻絡,纖長濃密的睫毛如孱弱的蝴蝶羽翼似的輕微的顫動着,那些模模糊糊很不清的難以言喻的複雜情緒將要越過眼限的容納範圍滿滿的溢出來了……
“晚姐姐,我說認真的。晚姐姐,我沒有胡說,你真的有孩子了。我醫術很好的,晚姐姐,不會有錯誤的。”縭櫻絡嘟嘴說着,伸出了兩根手指,“晚姐姐,你確實有孩子了,你孩子已經有兩個多月了。晚姐姐,這是什麼人的孩子啊?晚姐姐有喜歡的人了嗎?這個孩子是他的嗎?晚姐姐喜歡的人是什麼人啊?我怎麼什麼也不知道啊?是什麼人啊,晚姐姐?”縭櫻絡滿臉好奇的問了這麼一句。
媚晚垂下了眼睫毛,可即使是垂下了眼眸,也抵擋不住這會兒她眼波里那層層疊疊的波瀾“沒有什麼人。”她很狼狽的轉過頭去,她有孩子了?怎麼可能會這樣?她怎麼會把事情弄成這個樣子?兩個月了?算起來你了,她和慕棠第一次發生關係,她便有了這個孩子。呵呵,她還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啊。
縭櫻絡捧着小臉,她很小心翼翼的觀察着媚晚的
臉色:“晚姐姐,你不高興了?你又生氣了?晚姐姐,是櫻絡又做錯了什麼事情嗎?”
媚晚鎮定了下心,堅定的說道,“縭櫻絡,你想多了,晚姐姐沒有生氣。”
“可是,晚姐姐,你的雙手在發抖啊。”縭櫻絡的眉頭還是皺成了小山,“啊,晚姐姐,我知道你爲什麼會這樣了?晚姐姐你,你這是高興的吧?晚姐姐有孩子了,晚姐姐要做孃親了。”
媚晚沒有回答她的話,她沉思了許久,還是把心中的決定說了出來,“櫻絡,你幫晚姐姐一個忙,你給晚姐姐準備一碗墮胎藥吧。”這個孩子,絕不可以留下。
“什麼!墮胎藥?”縭櫻絡驚呼了一下,她驚恐的看着慕棠,“晚姐姐,你不想要這個孩子嗎?爲什麼啊?晚姐姐,我不懂啊。難道這個孩子,不是你和你喜歡的人的孩子嗎?”
媚晚點點了頭,勾着脣角冷冷的道,“不是的!這算什麼孩子?還不過是個不該有的孽種。我怎麼可能留下來呢?他根本便不應該存在的。櫻絡,晚姐姐不可能留下這個孩子,晚姐姐必須打掉她。縭櫻絡,晚姐姐,給你一天時間做準備。依你的能力,你應該能夠準備好吧?!櫻絡,晚姐姐相信你可以做到的。”
“晚姐姐,可以是可以啊!晚姐姐,可是,這個孩子……”縭櫻絡死死的咬着嘴脣,她不知道應該怎麼勸晚姐姐留下這個孩子?她感覺打孩子是不對的,可又擔心說多了,會惹晚姐姐不高興。
媚晚看出她的心思,“櫻絡,難道你不想幫晚姐姐嗎?”
“不是,不是這樣的,晚姐姐。櫻絡很喜歡晚姐姐的。只要是晚姐姐要櫻絡做的事情,櫻絡都會去做!可是,晚姐姐,這個孩子,可是你的孩子啊。晚姐姐,你怎麼能打掉她呢?”縭櫻絡眉心緊緊的蹙着,她笑臉上寫滿了擔心,“晚姐姐,你可是這個孩子的孃親啊。你捨得打掉他嗎?還有,打孩子很痛的,我不想晚姐姐吃苦。”
“櫻絡,晚姐姐不能夠留下這個孩子。櫻絡,只有你能夠幫晚姐姐。晚姐姐還有很多事情沒有做完,晚姐姐還不能夠死。”媚晚伸手撫着櫻絡的眉心,很認真的說道,她要是留下了這個孩子,讓他好好的活下來,那麼八個月後死的那個人,便會是她了。她不是怕死,只是她還有很多事情,還沒有做,她還不可以死的。她曾發誓要給姐姐報仇的,要讓那些對不起姐姐的人全部後悔。何況,她也不想留下慕棠那個孽種的種。
半個多時辰後,縭櫻絡把大碗熱騰騰的漆黑漆黑的藥汁端到了媚晚面前,她秀氣的眉頭快要擰成了死結,以往總是笑容燦爛的小臉上滿滿的是委屈和擔憂,她顫抖着聲音說道,“晚姐姐,你要不要再好好考慮了下嗎,這個孩子可是你的啊……”縭櫻絡的話還沒有說完,媚晚便奪過了她手中的藥碗,淡淡的看了看,隨即便端起來飲盡了,那麼的乾脆利落,完全沒有絲毫的遲疑。藥水傳腸過,一種撕心裂肺的疼痛隨即便從小腹部位蔓延開來。好痛啊,媚晚痛的全身冒出了冷汗,十根手指死死的抓緊了衣襟,怎麼這麼痛啊?她咬緊了雙脣,脣都被咬的發白了,那雙黑亮亮的眼眸濃墨揮灑了一般,沒有了半點兒光亮神采。“晚姐姐。”縭櫻絡望着媚晚那痛苦萬分的樣子,她的淚水頓時奪眶而出,“晚姐姐,你是不是很痛啊?晚姐姐,我該怎麼辦
啊?我早說了,這個很痛的。晚姐姐,你告訴我,我能幫你做什麼事情?只要是晚姐姐吩咐的,我都會做好的。”
“我沒什麼事情,這點痛苦,根本不算什麼!”媚晚咬着牙關,逐字逐句的說。沒過多久,她便感覺她下體有股熱熱的液體緩緩的流了出來,那鈍刀子割肉般的疼痛迅速的蔓延至她的全身,她還能清楚的感覺到那鈍刀子生生挖着她的心窩子,侵蝕她的大腦。眼前所有的事情,逐漸變得紅黑交替,她腦海裡閃現着道道白光,意識也越來越渙散。媚晚很清楚,這種情況意味着什麼。可這股疼痛,還算不上什麼,真正的痛苦是無能爲力,無能作爲,只能夠眼睜睜看着在乎的那些人慘遭不幸,失去性命。到了最後,所有在乎的人都死去了,只剩下你一個人,你那麼痛苦,也不能夠死去。你還要活着,即便是行屍走肉,度日如年,你也不能夠倒下去。
媚晚扶着椅背,慢慢的往前挪着,她的腳步虛浮,搖搖欲墜的要站不穩了。她這麼往前挪動了幾步,又扶住了屏風。她緩了緩氣息,繼續往前挪動着步子,還不到死步,她的腿腳一軟,直直的撲倒在了冰冷的地上。沒用,真是沒用,這麼點痛,都扛不住了嗎?她握了握拳頭,想要撐起沉重的身子,卻因爲那翻騰不已的劇烈疼痛縮成了小小的一團,她睜開了微微猩紅的眼睛,“我是媚晚,我不能……這樣……倒下去……”她斷斷續續的說了這麼一句,伸着手想要抓住點什麼東西來支撐住她。縭櫻絡見狀,忙伸手去握她的手,卻被媚晚反手握住了。她握着縭櫻絡的手腕,用盡了全部的力氣地握了下去。縭櫻絡只感覺她的手腕被媚晚捏得生生的疼,她沒有掙扎,她心裡想着是不是隻有這樣?只有這樣雲,姐姐心裡那些悲傷菜能夠減少一點點呢?
“晚姐姐,你忍着點,櫻絡這便扶你去牀上休息。”縭櫻絡用袖子,胡亂擦掉了淚水,然舊的淚水擦掉了,新的淚水又滾落出來,“晚姐姐,來,我扶着你。”
“櫻絡,你怎麼了?你哭什麼啊?你看你哭的。傻櫻絡,痛的人是晚姐姐,又不是你。你哭什麼呢?”媚晚忍着痛吟安慰縭櫻絡,她眼裡薄薄霧光四起,那麼的混沌黯淡,她身子剛剛動了動,那撕心裂肺般的劇烈疼痛便迅速的傳遍了她的全身,她咬緊了嘴脣,想要掙扎着坐起來,可她的四肢全部軟軟,根本提不上力氣。裙子已被血水染紅,媚晚眸中一片慘然寂,想起媚蓉死時的情景,也是這樣的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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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櫻絡不想晚姐姐這麼痛苦啊,櫻絡很想替晚姐姐痛。可是櫻絡不行啊,櫻絡太笨了,什麼都做不了。櫻絡也之能夠替晚姐姐哭了。”縭櫻絡使勁抹着淚水,粗啞着嗓子道,“晚姐姐,你是不是很痛很痛啊?我該怎麼辦啊?晚姐姐,我太笨了,我不知道能幫你做什麼事情?晚姐姐,你告訴我好不好?我一定去做?”
“呵,櫻絡你真是傻啊,也只有你這麼傻了……”媚晚的脣微微勾了起來,她緩緩的閉上眼睛,渾身上下早便疼痛的麻木了,她的意識也漸漸的模糊不清了,眼角還殘留着沒有擦乾的淚水。縭櫻絡看着她閉上了眼睛,不再說話了,她登時嚇白了小臉,她拼命的搖晃着媚晚,哭喊着道,“晚姐姐!晚姐姐,你快醒醒啊。晚姐姐,你不要嚇櫻絡啊,晚姐姐,櫻絡害怕啊。晚姐姐,你快醒醒,櫻絡不能沒有你……”
(本章完)